第1卷 第七十一章 文 / 七傷
第七十一章
有寒風吹來凜冽如刀,大殿上的哄笑不斷傳來,圍牆上卻早已沒了人影,仍舊彈著琴的少年手微微一頓卻瞬間恢復如常。
「回來了?」
房間內一片漆黑,打開的窗戶不停的灌進寒風,玄冷站在窗口淡淡應道:「嗯。」
「這麼晚了,睡吧。」
然後便只聽見呼吸的聲音,玄冷走到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男人,半晌終是什麼也沒說和衣躺在了裡面。
沒過一會一隻手便伸了過來,帶著淺淺的溫度覆在他冰冷的手上,黑暗中他的聲音很沉:「我討厭這裡,我們明天晚上就走,好不好?」
玄冷的腦海裡閃過那個滿頭白髮的少年,沉默了一下然後輕聲道:「我看到他了。」
沒有回答,整個房間安靜的能聽到外面的風聲。
「我要帶他回去。」
良久他低沉的聲音才再度響起:「為什麼?」
「這些本該是我承受的,他代我受了十年,夠了。」
又是沉默。
「冷兒。」他歎了口氣,終是道:「在我心中除了你無論任何人都不重要,只要是為你,犧牲任何人都不重要,哪怕是我自己,你明白嗎?」
玄冷眸光一閃:「我明白,但是父皇,如果需要另一個人來代替我去受罪,這只能證明我還不夠強大,如果夠強就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這件事我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絕對不會放任到今天,父皇,我不是躲在別人背後的弱者,我玄冷的驕傲也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更重要的是,父皇,他正在經歷你曾經經歷過的。」
手上一緊,感覺到他情緒上的波動,玄冷沒有再說話,房間裡只有彼此呼吸的聲音。
「你知道的,你的要求我一向不會反對。」
玄夜說了這句話後便閉上了眼睛,頭靠向冷兒的肩膀,雖然冷兒的氣息一向是清冷的但是他就是覺的溫暖,捨不得離開這世上唯一的溫暖。
第二天天稍稍亮,玄冷醒來時身邊的人早就已經醒了,一如往常般側著身體,手托著頭就那麼定定的看著自己,看到自己醒來便揚起了一個邪魅的笑容。
「醒了。」
「嗯。」玄冷起身,每天早上都是這樣,從最初的抗議到現在他已經麻木了,索性就隨他去了。
打開門一股寒風猛烈的吹了進來,玄冷的白衣黑髮向後揚起,初升的光芒撒在他身上那一刻他彷彿要羽化了一般。
隨後的玄夜見到這一幕時瞳孔一縮,心中的惶恐頓時瀰漫,發狂似的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那略帶冰冷的身體。
玄冷微微側頭:「怎麼了?」
身體卻被扳過,重新被摟入懷中,在轉身的瞬間他看到了玄夜眼中的恐懼,這是他第一次從玄夜的眼中看到如此深刻的恐懼,那一刻他的心也突的一跳,彷彿也跟著難過了起來。緩緩的他抬起了手輕輕的拍在玄夜的背上,一下一下,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
過了好一會玄夜才放開他,那雙作過處理的黑眸此時卻透出了淡淡的紫色,他緊緊的盯著玄冷道:「剛剛那一瞬間我感覺像要失去你了,冷兒,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真的。」
玄冷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輕聲淡定道:「父皇覺得冷兒實力如何?」
玄夜神色一怔,垂下眼道:「如果你用盡全力我未必能勝。」
這次輪到玄冷有一瞬間的詫異,他一直沒有在玄夜面前露過全部實力,沒想到他居然知道。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道:「這不就行了,既然我這麼強那麼除非我自己離開,否則誰也勉強不了我,不是嗎?」
玄夜刷的抬起眼緊盯著玄冷道:「那你會離開嗎?」
玄冷一愣然後快速道:「不會。」
笑容從玄夜的臉上綻放,那種發自內心的真實笑容讓玄夜如太陽般耀人。
「走吧,好餓。」
「嗯。」
即便大金的秋天如陰月的初冬那般寒意凜然,但是兩人卻感覺到了來自彼此的溫暖。
兩人來到大廳,下人早就準備了早膳。
「咦,冷兒,你喝羊奶嗎?」
玄冷掃了眼桌上才發現這裡的稀飯是用羊奶代替的,小菜也換成了包子和各色糕點。
「無所謂,入鄉隨俗吧。」
「那好。」玄夜笑著為玄冷盛了碗羊奶,剛煮出來的羊奶熱氣撲面中還帶著一絲臊味,玄夜眉頭一皺卻在瞬間松展,將碗遞到玄冷面前自己伸手拿了一個包子。
喝了一口卻見他沒有盛,只一味的吃包子。
「不喝嗎?」
玄夜淡淡的回道:「不喜歡。」
玄冷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吃東西的速度明顯加快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兩人對視了一眼,誰這麼早來這?
當一身金色紗裙的古火舞出現時玄夜眼中閃過一絲陰沉,昨天晚上就看出這女人對冷兒有意思了,今天這麼一早上來看來是要出手了。轉頭看向玄冷,他正吃完最後一口包子,雙眼轉過來看到玄夜正盯著他問道:「看著我幹什麼?」
玄夜看了看越走越近的古火舞,又看了看疑惑看著他的玄冷突然一笑道:「沒什麼,你繼續。」
玄冷卻放下了筷子:「吃飽了。」
這時古火舞已然一腳跨進了門,看到玄冷正在用膳臉上揚起了燦爛的笑容道:「玄哥哥。」
玄夜一口包子堵在喉嚨口,不上不下的差點讓他翻白眼,雖然確定冷兒對這個公主沒有興趣,但是聽到有人這麼噁心的喊他的冷兒他還是覺得反胃。
玄冷這才看向這個打扮的金貴的公主,神色淡漠道:「十一公主,有事嗎?」
古火舞一屁股坐在玄冷旁邊道:「不要叫我十一公主,和皇兄一樣叫我舞兒吧。」然後招呼身後的侍婢,侍婢們將手裡的玉盤端到桌上,古火舞滿臉開心的掀開道:「我知道你們陰月早晨習慣吃這個的,本公,厄,我早上特地讓御膳房做的,你嘗嘗。」
玄夜現在就想把這公主一腳給踹到天邊去,不過只能恨恨的咬著包子。
玄冷看著那碗熱呼呼的粥淡然道:「可是我剛剛已經吃飽了,讓公主費心了。」
「啊,這可是我讓他們特地做的。」古火舞臉上明顯有失望,不過偷偷的看了一眼玄冷俊的不像話的臉,心臟飛快的跳了起來,她揮揮小手道:「是我來晚了,既然玄哥哥吃過了那就算了吧,那玄哥哥等會就由舞兒帶你們去皇宮各處轉轉好不好。」
玄冷眼睛轉動了一下道:「其實我也想去一個地方,如果公主願意帶路的話。」
古火舞簡直要開心的跳起來了,不過她又有些得意,果然男人只要看了她就沒有不喜歡她的,就算長的像神仙的玄哥哥也是一樣的。
「好啊,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玄冷點點頭站起來,玄夜見狀立刻扔下手裡的半個包子跟著站起來,古火舞卻眼神凶狠道:「玄哥哥你的朋友還沒有吃完早膳,不如讓他吃完了吧。」
玄冷轉眼看到桌上那半個包子道:「我很快回來。」
玄夜一下子就蔫掉了,玄冷的這個回答就等於默認了那個公主的話,雖然知道他要去哪,但是心裡就像突然長了一根刺,很不舒服。
一屁股坐了回去恨恨看著那越走越遠的身影,同意冷兒來大金果然是個錯誤,不僅多了一個花癡公主,今天更是要帶回一個讓冷兒心有不忍的人。
「到了,這裡就是玄憶住的地方。」
這並不是昨天他看見玄憶的地方,看來玄憶在大金裡的身份比想像中的還要低。
「三皇弟在這過的還好嗎?」看似隨意的一問,古火舞臉上仍掛著甜美的笑容道:「很好啊,我挺喜歡他的,經常讓他到我宮裡彈琴給我聽,以前我來找玄憶曾經看見他被人欺負,我狠狠的教訓了那些人一頓,而且我放話下去誰都不准欺負玄憶,所以你放心,他在大金過的挺好的。」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撒謊,玄冷的眼眸瞇了瞇然後走了進去,古火舞撅了撅嘴也跟了上去。
前院中有幾個小太監正在閒聊,一看見古火舞臉上驚慌一閃而過,有一個扭頭要往內院衝去,玄冷臉色一寒,冷聲道:「見到你們公主居然不行禮,這是大金的宮規嗎?」
聽到玄冷的話古火舞的臉立刻沉了下去,瞪著那個想往內院跑的小太監道:「狗奴才,你眼裡還有沒有本公主。」
那奴才臉色一白,雙腿一哆嗦就跪了下去顫抖道:「公主,奴才,奴才只是……」
古火舞眼睛一瞪喝道:「還敢狡辯,你們兩個,把他拖出去重打三,不,五十大板。」看另外兩個太監還沒什麼反應不禁大喝道:「還不動手,難不成你們眼裡也沒有本公主。」
「啊,是,是,是。」兩個小太監終於反應過來一人一邊把癱在地上的太監給拖了出去。
這三個太監剛剛的表現已經讓玄冷猜到,恐怕內院裡正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否則那小太監不會這麼慌張的想要進去通報,連公主都顧不上。
一進內院就聽到幾道男聲興奮的聲音:「照著這個姿勢,對,就這個姿勢。」
接著呻聲便傳了出來,而且是女人的聲音。
先前的那道男聲又響了起來:「嘖嘖,看的我都慾火焚身了,不行,也得找一個來洩洩火。」
另一道男聲道:「哈哈哈,你小子,誒,你看,那小子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還不是被揍的沒反應了。」
「哈哈,別說,你剛揍的也太狠了。」
古火舞作為快到適婚年齡的公主自然已經被傳授過一些知識,現在聽到那些聲音基本上已經猜到了,小臉燒的通紅,不禁小聲道:「玄哥哥,不如我們先走,一會再來吧。」
玄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玄憶住在哪?」
古火舞先是一愣,然後渾身一震,瞪大雙眼轉向傳出聲音的房間,單看她的表情玄冷已經明白了,下一刻他已經閃至房門口一腳踹了開去。
大門被踹成兩半飛了進去,屋內的人都愣住了,動作更是僵住了,古火舞追了上來卻看到屋內的情景頓時尖叫出聲。
玄冷的目光落到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玄憶身上,坐在他旁邊的男子一隻腳還踩在他的背上,眼中一寒,一揮手強烈的勁風襲向踩著玄憶的男子,那男子慘叫著倒飛了出去,這下子屋裡的人都找回了魂。
古火舞臉上極為難看,冷冷的盯著這些人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其中一名藍袍男子走了出來,臉上掛著諂笑道:「公主,我們只是在玩而已。」
「玩?你們就這麼玩。」她一手指向那兩個正在慌忙穿衣的人,眉頭微微皺起,因為她才看清楚剛剛做苟且之事的男人就是西亞國的質子。
不管屋裡的其他狀況,玄冷走向玄憶蹲下身子將他翻過身來替他把脈,古火舞見狀也不和那些人再說話,蹲在玄冷旁邊輕輕問道:「他怎麼樣了?」
「斷了兩根肋骨,身上多處骨折,再過半個時辰就要死了。」
「這麼嚴重?」
玄冷抬起眼在屋中冷冷的掃了一圈:「你該問問這些人。」
面對古火舞憤怒的目光原先說話的男子不禁有些訕訕道:「反正就是一個質子而已,他的身份和奴才沒兩樣。」
「滾。」
幾個男人眨了眨眼不相信那個白衣少年居然讓他們滾,剛想說什麼就聽古火舞道:「還不走,別忘了這是我們大金。」
幾個男人這才憤憤不樂的走了,只是離開前每個人看向玄冷的眼中都帶著狠毒,看來一定是想找機會對付他的。
古火舞看到玄冷的樣子不禁紅了眼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有這種事發生。」
玄冷搖了搖頭道:「我現在要先替他醫治,你先出去吧。」
「噢,我馬上派人去請最好的御醫,你放心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話還沒說完她便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
玄冷從始自終都冷著臉,拿出懷裡的銀針快速的沒入玄憶的身體,然後又拿出一根白色藥丸讓玄冷服下。
做完這些他便蹲在地上看著少年,當年記憶中的那個孩子已經長大了,不過完全沒有當時的圓潤,反而十分清瘦,再加上他一頭的白髮更顯的他有一種滄桑。
他甚至比他還年輕,玄冷瞇了瞇眼,抬頭看向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