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七十章 文 / 七傷
第七十章
「天舞……」
「咦,真的在這裡。」
一道聽起來就十分刁蠻的聲音打斷了雪天舞的話,古雪鋒的眉微微有些皺起,雙眼看向率著一大堆人走進來的少女,少女髮髻繁瑣,發中央戴著有名的金鳳迎朝,兩側各插著四支紅玉簪,耳墜一對火紅寶石雕刻而成的水環,更重要的是她穿著大金最尊貴的金色長袍,整個人顯得貴氣逼人。
「火舞,你怎麼來了?」
古火舞嬌笑著撲向古雪鋒道:「舞兒聽說皇兄請了第一名姬來祝宴,那舞兒想看看第一名姬的風采所以才來的。」雖然她嘴上說著第一名姬,但是她看向雪天舞的眼神明顯帶著不屑和鄙視,只是那張小臉笑的太甜美,所以古雪鋒也只是無奈的拍了拍她道:「剛剛雪姑娘已經表演過了,你來晚了。」
「那就再表演一次啊。」古火舞說的理所當然。
古雪鋒無奈道:「雪姑娘的規矩是一個月表演一次,一次只跳一支舞。」
古火舞細眉一橫道:「規矩是人定的,今天本公主一定要看到什麼驚天舞的,皇兄,你讓她跳嘛,皇兄……」
這一看就知道是被寵壞的少女,再看雪天舞靜靜的站在大堂中,淡然高雅,相形之下高低立見。
玄夜早就對古雪鋒今天的安排很不滿意,現在看到個刁蠻公主就更加不爽了,只不過看見冷兒還很淡定的喝酒滿肚子的不爽也只得暫時憋住。
馬基行一看小公主這架勢看來是和雪天舞槓上了,早就聽聞小公主對第一名姬的名字裡和她有一個相同的字十分生氣,再加上大金很多青年才俊都傾慕於雪天舞,所以小公主應該早就想找機會對付她了。
「馬基行,你杵在這幹什麼呢,沒聽到本公主說話,還不快吩咐下去。」
馬基行臉上一苦,心想自己當初真是鬼迷了心才去請這第一名姬,現在惹上了這個小魔女,真怕他今天就得交待在這了。
他渾身冒汗的走向雪天舞,臉上帶著抱歉的笑容道:「雪姑娘,這,你也聽到了,不如您破例再跳一支,這酬金我再翻兩倍,你看如何?」
雪天舞聲音空靈道:「馬總管,你知道天舞的規矩的,況且破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天舞絕對不會壞了自己定下的規矩。」
「這……」
「放肆,你不過是一個卑賤的藝妓,居然敢在本公主面前談什麼規矩,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古火舞在後面的一聲冷喝更是驚的馬基行一跳,他抹了一把冷汗道:「雪姑娘,這可是皇宮,您別這麼倔強否則吃虧的還是您自己啊,這樣吧酬金再翻五倍,而且我保證不會有人知道雪姑娘今天破了例。」
雪天舞看了馬基行一眼,就當馬基行以為行了的時候卻只聽到雪天舞一句對不起。他心裡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若不是在場有太子和他國人在恐怕他也要破口罵了,一個戲子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錢,他開出的條件已經足夠養她半輩子了,還死咬著一個破規矩不放幹什麼,這不是讓大家難做嗎?
也不管馬基行的臉色是有多難看,雪天舞朝著古雪鋒盈盈一拜道:「既然民女已經表演完那民女就先告退了,希望太子與客人玩的愉快。」
「站住。」面對她的不識好歹古火舞拍案而起,氣勢洶洶的走向雪天舞,揚起手拍的就甩了一個巴掌,她的臉上皆是厲氣,狠狠的瞪著臉被扇到一旁的雪天舞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居然敢無視本公主的命令。」
雪天舞慢慢的轉過頭,原本露在外面漂亮的雙眼閃過一絲凌厲,聲音堅定道:「民女並沒有做錯什麼,難道就因為公主要看舞就能不顧別人的意願嗎?」
「你說什麼,告訴你本公主……」
「古太子難道是請我來看這初的。」
古火舞雙眼發怒的看向打斷她話的人,然而卻一下子愣住了,剛剛進來只顧著一直看雪天舞,都沒有留意到原來一旁還坐著兩個俊的不像話的少年,她一直以為皇兄是最好看的男人了,也立志將來一定要找個像皇兄一樣英俊的男人,可是看過那麼母后找來的男子畫相,雖然也有比較出色的,可是離皇兄的容貌還有一點距離,可是今天她居然一見就是兩個,原本的憤怒也奇跡般的消失了。
古雪鋒大概也猜到玄冷要說什麼了,其實他是覺的沒什麼的,畢竟從小生活在這弱肉強食的皇宮裡,而他自己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不過對於玄冷的瞭解,他知道玄冷一向尊重任何生命,所以舞兒剛剛的舉動其實已經壞了玄冷的原則,他當即抬手示意自己瞭解,轉眼有些冷沉的看向古火舞道:「舞兒,回來,在貴客面前不要鬧了。」
古火舞雖然不甘心,但是對於玄冷卻怦然心動,在自己心動的男人面前她當然不會讓自己表現的那麼蠻不講理,狠狠的瞪了雪天舞一眼然後才故作大方的走到古雪鋒身邊坐下,那雙眼睛也就只盯著玄冷不放了。
「雪姑娘,今天真是委屈你了,馬基行拿兩倍酬金送雪姑娘回去吧。」
終於又復活的馬基行立刻道:「是。」
雪天舞走後就只有一些普通的宮樂,氣氛也沒有剛剛的好,古火舞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現一番於是大聲道:「皇兄,這些宮樂都不好聽,不如舞兒讓玄憶來,他彈的琴可好聽了。」
古雪鋒臉上一變,聲音壓低道:「舞兒不要胡鬧。」
眼睛看向玄冷見他並沒有什麼反應才鬆了口氣,想起來當年他讓玄冷來大金做人質,沒想到是有人來了,但那人卻不是玄冷,而是陰月的三皇子玄憶,後來調查到玄冷當時已經和帝師離開了,所以就派了三皇子來,不過玄冷應該是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他看到了玄憶的模樣恐怕……
而聽到玄憶名字的玄夜先是一愣,然後才想起當年派來做大金質子的就是玄憶,為了不讓冷兒感到內疚所以他一直沒告訴他這件事,現在看古雪鋒不自在的神色也知道玄憶在大金過的肯定不比當年的自己好,心猛然的就沉了下去,不是因為玄憶,而是大金皇宮裡的骯髒居然到現在都沒變。
雪天舞不明就裡道:「怎麼了,反正他也只是個質子。」
質子?
玄憶?
玄冷的眸突然一縮,當年那個孩子也叫玄憶,對啊,他一直沒問過當年他走了以後那件事是怎麼處理的,照古天舞的話推斷,難道當年還是有人去了大金,而那人就是那個孩子,玄憶。
猛然轉頭看向玄夜,目光相交時他看到玄夜微縮的眼瞳,心中已經明瞭,真的是那個孩子,那個溫潤如玉,那個有著一雙淡藍色的眼睛,那個渾身都散發著乾淨清澈的孩子。
再想到剛剛古火舞提到玄憶時古雪鋒不自在的神色,還有那些調查出的父皇在這裡所受到的欺辱,那個孩子,也遭受到這些了嗎?
「冷兒。」
玄夜小聲的喊著,可是玄冷卻沒有看他,而是一杯又一杯的喝著酒。
玄夜微微皺眉,抬頭看向古雪鋒道:「古太子,我看冷有點醉了,今天就到這裡吧,不然明天冷可能會爬不起來噢。」
他說話風趣幽默,再加上邪俊的容貌迷的古火舞心神蕩漾極了,古雪鋒見玄冷一杯杯猛喝,突然卻直接倒在了桌上,玄夜淡笑道:「沒事,冷平時都不喝酒了,今天喝多了醉了。」
古雪鋒站了起來,雙目有神的直視著玄夜道:「既然如此那今天就先到這裡,等冷醒了告訴他明天晚上再繼續。」
玄夜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看著兩人率眾離開,等人一走光玄冷便坐了起來,神色清峻,眼神更是清冷。
「冷兒。」
「是他,對不對。」
玄夜眼中掙扎一閃而過,終是道:「嗯,當年必須要送一個人去大金。」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的聲音很輕,玄夜的心,慌了。
「沒有必要,不是嗎?」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玄冷盯著他半晌才移開眼睛道:「休息吧。」然後起身離開,玄夜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越走越遠,直到消失不見。心裡有些不舒服,他以為就算冷兒會對那個小子有些許內疚,但是依著他冷冰冰的個性怎麼也不會出現這種反應才對,難道那小子在冷兒的心裡有著什麼他不知道的份量?
回去的路上古火舞摟著古雪鋒的胳膊撒嬌道:「皇兄,今天你請的貴客是誰啊?」
「怎麼?」古雪鋒太瞭解他這個妹妹了,若不是看上人家當時肯定不會收斂脾氣,現在更來向他打聽消息。
古火舞難得的紅了臉,嗔道:「皇兄。」
「哈哈哈,怎麼,我們的小公主終於有看上的人了?」
「皇兄。」語氣雖然嚴厲了點,但是其中的嬌羞佔了一大半。
「好,好,好,告訴你告訴你,穿白衣的是陰月太子,名叫玄冷,還有半個月就及第了,現在還沒有娶親。」
古火舞的眼睛一亮,驚喜道:「真的啊。」不過又有些不相信,畢竟哪個男人到這個年紀還沒有一個女人的:「連個側妃也沒有?」
古雪鋒刮了刮她的小鼻尖道:「怎麼,連皇兄的話都不信?」
「不是,舞兒怎麼可能不信皇兄的話,只是,有點不太相信他一個太子,怎麼可能到現在連一個女人都沒有呢?」
古雪鋒搖了搖頭道:「這皇兄可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六歲的時候隨帝師去了青脈學習,半幾個月才回來,可能還沒看中什麼女人,所以啊,你可要加把勁,別錯失了這麼好的機會,玄冷絕非池中物。」
古火舞還是第一次聽大哥這麼誇獎這一個人,又想起剛剛在大殿上那人的風華絕代,心中不禁皆是喜悅。
大金的夜空沒有陰月的漂亮,因為到處都是燈光,所以星光很微弱,過了前半夜,宮中只剩下一片燈光和巡夜的士兵。躺在床上的玄冷卻忽然聽到一陣琴聲,琴音婉轉悲切,令聞者動容,然而當曲子奏到最極致時琴聲卻突然斷了,玄冷微微皺眉,彷彿心中某一處空掉了。忍不住坐了起來,黑暗中時間彷彿特別漫長,而玄冷心中精準的時間表也過的極慢,終於他起身從後窗隱盾而去。
辨別了剛剛的琴聲的方向,他無聲無息的靠近,遠遠的便聽到一群轟笑的聲音,其中更夾雜著鞭打的聲音。
「你們說這男人長的怎麼就這麼好看呢?」
隨著一道男聲玄冷看清了殿中所發生的事。
幾個穿著迥異卻異常華貴的男子圍著一名白髮男子嬉笑怒罵,其實白髮男子因為坐著所以只能看到上半身,黑色的長袍套在他身上顯得他十分清瘦,白色的長髮一直拖到地面,他修長的手在琴在快速的撥動著,淒美的曲子便幽幽響起,只從一個背影玄冷就看到了男子身上散發出的無盡孤寂和倔強。
「啪。」的一聲,一名穿著半條豹皮的男子手中的長鞭突然甩下,長鞭結實的打在男子身上,玄冷看不見的表情,但是從幾人憤怒的目光中看出男子並沒有露出他們想要的表情。
另一名穿著皮革的男子啪的扔掉了手中的杯子,一把拎起男子怒聲道:「你是死人嗎?這樣都沒有表情,媽的,真是沒勁。」
一把將男子重新扔回地上,幾人又聚到一起喝起了酒,其中一名男子轉過臉向地上的男子吆喝道:「還賴在地上幹什麼,還不彈琴。」
男子慢慢的爬了起來,低著頭走到被摔到一旁的琴面前,蹲下去抱起琴,玄冷才發現他居然還只是個少年。少年的眼睛緩緩抬起,那一刻玄冷瞳孔一縮,這男子居然有雙天藍色的眼睛,雖然很淡,但是和玄夜那種紫色一樣是與黑色纏繞相交的那種。
記憶中那晚那個孩子的樣子清晰的浮現,然後與殿中那清瘦少年的容貌相互交替,然後重合,原來真的是他,陰月的三皇子玄憶。
「還不快點,找打啊。」
少年一臉漠然,然後轉身就地盤腿,將琴放在腿上開始彈起,又是一曲悲到讓人想要流淚的曲子。
這就是他一直以來過的生活嗎?玄冷的雙眼漸漸的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