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三十七章 文 / 陌小鬼
第三十七章
𨪜𨪜不記得晚上做了什麼夢，一大早起來就發現枕頭濕了好大一片，眼睛有點腫，眼皮也跳得厲害。
𨪜𨪜「三娘，我右眼皮跳得厲害啊。」揉著劇烈跳動的眼睛敲打三娘的房門，三娘開門，她的右眼皮上貼著一片白紙。
𨪜𨪜「我也跳啊，這是怎麼了？我是不是老得很厲害了，就是掐算不出來啊。」三娘掐著手指頭，冥思苦想的樣子，看上去非常吃力。
𨪜𨪜「三娘，哥哥是不是該回來了。」透過窗子，我看見半空中一隻飛得好好的麻雀，突然頭一栽落了下去，彷彿是被彈弓打中了，一展眼就不見了。
𨪜𨪜「哎喲。」三娘不停擺動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捂著胸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也同時坐了下去，兩目相對，竟然是四行清淚。
𨪜𨪜「丫頭，你哭什麼……」三娘的老手在我臉上胡亂抹著。
𨪜𨪜「不知道，就是心口突然好疼，疼得受不了。」我指著自己的胸口，也伸出小手去抹三娘臉上的淚。
𨪜𨪜「我們出門走走吧，這些天我總覺得要出什麼事兒似的，我這身子骨是一天不比一天了，難不成我真的要死了？晦氣啊，可是我還沒活夠呢。」我和三娘坐在地上互抹了半天眼淚，胸口疼痛消失了些，三娘暗暗嘀咕著什麼，拉我起來，我就跟著她出門了。
𨪜𨪜「這雪下了整兩天了，不見停呢。」三娘望著天。
𨪜𨪜「三娘，你們家小雨是不是該這兩天回來啊？」迎頭遇到了李二嬸子，她跟三娘打了個招呼後，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低聲湊過來問。
𨪜𨪜「是啊，我算麼著，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好到家了。」三娘想了想，說。
𨪜𨪜「那可別趕這麼巧啊。」李二嬸子撇著嘴，把嘴巴湊到三娘耳朵根子上。
𨪜𨪜「啥子巧？你就好好說話就行嘍，別總對著我耳根子吹氣，癢癢得慌吶。」三娘厭煩地把李二嬸子推開，半長的指甲伸進耳朵裡用力掏起來。
𨪜𨪜「聽鎮上郵差說，昨天晚上從縣城開過來的汽車，因為下雪山路滑，掉到山澗裡去了，一大清早我家四小子就趕去那，看看能不能從死人身上找點值錢的東西。」李二嬸子還在那喋喋不休地說著，我和三娘已經同時用幾乎飛的速度奔著出事地點跑去了。
𨪜𨪜這些日子以來，我發現自己三娘之間，竟然漸漸地有了些許莫名的默契，彷彿知道彼此下一秒要做什麼。
𨪜𨪜院子裡，老石磨下，彷彿傳來汩汩的液體流動聲，粘稠地撞擊著石磨底部。
𨪜𨪜出事地點在鄰村附近的山澗下，這是從縣城開過來的汽車的必經之路，我和三娘離得很遠就看見狹窄的山路，貼近邊緣的一側好像被硬生生扯出了一道豁子，積雪的路面下有車輪碾過的深深痕跡。出事的汽車就順著這道豁子滑下了十幾米高的山澗。
𨪜𨪜「三娘，汽車已經摔成那樣了麼？」我和三娘站在路邊，看著山澗底下模糊的一團凌亂，可能是猝然翻滾，汽車落到山澗底下已經面目全非，順著翻滾的路線，偶爾有幾處隱約有類似人體形狀的凸起。
𨪜𨪜我並沒想到，那是汽車翻滾過程中從車窗中被甩出去的乘客屍首，因為一切都已經被積雪覆蓋住了，放眼不仔細看過去，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𨪜𨪜「我的個閻王姥姥啊！小煙啊，你說小雨應該不會乘這趟遭瘟的車回來吧？」三娘愣了半晌，怔怔地望著那個殘破的車身說，她的喉嚨彷彿有點不利落。
𨪜𨪜「啊！」我才醒悟似的捂起了嘴巴，失聲叫了起來。扭頭瘋了一樣跑起來，三娘忙掂著小腳跟在我身後。我只知道有一條小路可以下到山澗裡去，別的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了，只能不停的跑。
𨪜𨪜由於路面非常的滑，摔了不知道多少個跟頭，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雪，臉上的雪融化掉，混雜著淚水，整顆頭濕漉漉的，迎著刺骨的風，面上漸漸僵硬，卻連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𨪜𨪜「不要，千萬不要，哥哥，你千萬不要坐這輛車回來啊，千萬不要啊！」
𨪜𨪜「哥哥啊，哥哥，我的好哥哥。為什麼老天要這麼對待我，為什麼？」
𨪜𨪜「哥哥，全世界只有你最疼我，我不能失去你，你也不可以拋下我啊！」
𨪜𨪜一千一萬個吶喊，一千一萬個呼喚，一千一萬個祈禱，一千一萬個哀求，只希望老天，不要奪走我的哥哥，把哥哥給我留下來，留下來……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