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六十八章 文 / 陌小鬼
第六十八章
「等等，你先不要著急。」我站起來，想抓住她，但是卻被小歡歡拉住，她好奇地問我：「小姐姐，你在和誰說話？不要進那個巷子了，蝙蝠會喝光你的血的。」（難得這會兒這個小歡歡變成清醒的人了。）
我怕嚇到她，便只得任由芊芊失魂落魄地走進黑洞洞的巷子，反正她是個鬼，應該不可能再死一次，況且，她應該也沒血可吸了才對。我拉著小歡歡的手繼續沿著牆根坐下來，身體越來越冷，現在四肢都已經麻木到失去了知覺。
「小姐姐，你很冷嗎？」小歡歡熱乎乎的小手被我拉著，她很認真地問。
「還好，告訴姐姐，你的家在哪裡，姐姐送你回家。」我一邊問一邊心裡暗暗好笑，連自己的家都找不到，還要在這裝好人幫別人回家（你也知道自己可笑了哦）。
「我不想回家……」小歡歡的臉被一層陰鬱籠罩，她從我手裡抽回手，也沿著牆根蹲坐了下去。
「不想就算了，等你一個人在外面流浪久了，自然就會想到要回去了。」我歎了口氣說。小歡歡有點不解地望著我，一時間兩個人無話，氣氛很安靜。
「沒有！」芊芊像個大面具的青臉突兀地又出現，嚇得我渾身一機靈，伏在我肩膀上剛剛睡著的小歡歡也被嚇醒了，她問：「小姐姐，怎麼了？」
「當然沒有，你又沒有血。還有，你出現的時候能不能發出一點聲音來啊？想嚇死人啊？」我揉著突突跳動的心口對芊芊說，小歡歡奇怪地望著我。
「那只蝙蝠一定就是殺死我的兇手，找到它一定就能找到我的屍體，我一定要找到它。小煙，求你幫幫我！」芊芊可憐巴巴地望著我。
「等天亮吧，看來它出不了這個巷子，以它的體格，應該也無法搬動屍體。等天亮了我進巷子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我擺擺手，又補充：「你總不會讓我拿自己當誘餌進這個巷子去吸引它出現吧？你是尋屍，我可是要丟命的，鬼也要講道理吧？」
「說得有道理。」小歡歡呆呆地看著我說：「小姐姐，你好冷靜，好成熟，好有智慧哦。」我暈倒，她知道什麼呀？瞎搗亂。
「小孩子不要搗亂，天亮了我就送你回家。」我拍拍她的頭，說：「現在你先睡一會兒吧。」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尋找蜘蛛和馬！」小歡歡別開頭，一臉白癡而堅定地對我說。
懶得理她。
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睜開惺忪睡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街上不時有人走過，芊芊已經不在身邊了，小歡歡胖忽忽的小肉胳膊牢牢地箍著我的腰，這丫頭睡得人世不醒。
把小歡歡叫醒後很久，她還一直說胡話，害得我擔心她是不是傻了，小孩子真麻煩。
「小姐姐，我們進巷子裡去找蜘蛛和馬吧！」難得她終於清醒了起來，我的天。
剛一走進巷子，我就聞到了很奇怪的味道，那種味道說不清道不明，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覬覦地窺探著自己，又彷彿是有無數雙手在召喚著自己。
「小歡歡，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我站在原地閉著眼睛默默地感覺著那些奇怪的氣息。
「小姐姐，你看這裡。」小歡歡的聲音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傳過來，我睜開眼，發現她蹲在牆邊正在看我：「小姐姐，你在那裡做什麼？」看來她完全沒有聽我說話。
我跑過去之後，才發覺真的不對勁，小歡歡手指的那塊牆壁被掩蓋在一些破爛的竹筐後面，大概一米長寬，正中央有兩個距離不遠的小洞，距離五、六厘米左右。當我走近這塊牆壁的時候，那種不祥的感覺更濃烈了。
「你是怎麼發現這裡不對的？」我突然看向小歡歡，這小塊牆壁和整個巷子裡的所有牆壁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區別，她為什麼會費力地把那些破竹筐都搬開而指著這裡讓我看呢？
「蜘蛛！」她指著牆角非常自豪地對我說，我當場就暈倒了，我不是被她氣倒，我是被蜘蛛嚇倒！！（鄉下長大的孩子，還怕這些東西，我真佩服你冷小煙！）
我又沿著巷子仔細地走了幾遍，確定了讓我感到心裡最不安的那個地方，就是小歡歡看見蜘蛛的地方，她也學著我的樣子，微閉著眼睛在巷子裡慢慢地走著，不時碰翻一些雜物，發出輕微的驚叫聲，我懶得管她，繼續回到那塊牆壁前，想找到哪裡不對勁。
「小姐姐，這塊牆壁後是一處人家的花園。」小歡歡在我身後說，我回頭驚訝地看著她：「不過，已經荒廢了，因為那家人都被人殺了。」
「殺了？為什麼？」越來越不對了。
「警察叔叔沒有找出兇手。」小歡歡噘著嘴巴說：「我媽媽說他們是被鬼嚇死的，這個房子總鬧鬼。」
「鬧鬼？」我低聲嘀咕著，用煙袋鍋子輕輕敲打那面牆壁，發出空心的砰砰聲，這面牆壁一定大有文章：「我們有沒有辦法進這個後園子裡去看看？」
「我怕！」小歡歡可憐巴巴地望著我。
「沒關係，你告訴我路，我自己進去。」我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非常想進這個園子裡去看看，似乎有什麼力量在牽引著我。
在小歡歡的提醒下，我們把那些破竹筐拼湊著疊放起來，然後緩慢而笨拙地爬上了那面三米多高的牆壁，我先爬了上去，手剛扶到牆頭，正準備用力向上的時候，小歡歡在下面叫我：「小姐姐，你拉我一把，我也要上去看看。」
「小歡歡，你乖乖在下面，扶住筐子，別讓它們倒了。我確認沒問題再拉你上來。」然後我一用力，騎到了牆頭上，整個荒廢的花園盡收眼底。
果真是荒廢，那些支起來的葡萄架子和殘破的花盆，叢生的雜草嚴密地覆蓋住地面，都向我昭示著這裡已經許久不曾有人來過。這是一個十米見方的小園子，盡頭處就是主人居住的小別墅，別墅和花園相通的落地窗上落滿了灰塵，完全看不到房間裡面。
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一陣陣強烈的寒意直衝我的額頭，只顧著看整體和遠處，還沒來得及看牆壁底下，我一低頭，一雙乾枯而冰冷的手馬上就要觸碰到我的腳，我一驚，把腳收回來，為了不嚇到眼巴巴望著我的小歡歡，我盡量定住氣，鼓起勇氣向下望去。
一個乾巴巴的軀體，正牢牢地貼在牆壁的內側，乾癟的頭顱透過牆壁上那兩個小洞，死死地盯著扶羅筐的小歡歡，那雙乾枯的手向上舉著貼在牆壁上，做用力想要攀爬的姿勢，一動不動。
死人屍體？
我不知道看到這駭人的一幕，為什麼自己還能有勇氣這樣坐在牆頭上，一隻手抓住牆頭防止自己失衡掉下去，另一隻緊緊地抓著三娘的煙袋鍋子，牙齒因為恐懼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又仔細地望著那個像是被粘在牆壁上的軀體，或者是屍體，或者是什麼其他的東西。
它依然一動不動，我看不見它的臉，所以也無法判斷它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已經是日上竿頭，在村子裡的時候，這該是農忙的人午飯和休息的時間。三娘說這是一天中陽氣最重的時候，我盡量讓自己的心塌實下來。
「小姐姐！你看到什麼了？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小歡歡仰著頭大喊了一聲，我嚇了一跳，身體一個載歪，驚叫一聲，差點從牆頭上掉下去。
等我把自己扶穩後，再一看那個軀體，我險些又一次失衡掉下去，這時候我嗓子裡的尖叫已經不能用喊來形容了，簡直是嘶吼！
那個軀體上的頭正抬起來望著我，風乾的肉像一層蠟紙一樣焦黃地貼在顱骨上，頭上幾撮頭髮迎著細微的風漂浮著，那雙死魚眼死勾勾而毫無焦距地掃射著我，它的嘴巴裡露出幾顆泛黃的牙齒，樣子簡直無法用恐怖來形容，混蛋，救命！
「小姐姐，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我，我去街上叫人！」小歡歡在下面尖叫著，嚎啕著，但是此刻我已經完全沒有力氣顧及她了。因為我清楚地看到園子濃密的草叢中間，正緩緩地向上升起一個什麼東西。爬起來了，不是什麼東西，又是一個乾癟的軀體。
那是一個蜷縮在雜草之下的又一個軀體，正在向上舒展起來，雖然皮肉已經乾枯，但是沒有穿衣服的軀體依然很容易判斷性別，那是一個女孩子的軀體，它就那麼直挺挺地站在園子中心，一動不動地望著我。
我已經坐不住了，連聲叫了起來：「小歡歡，小歡歡，把筐子扶好，我要下去了！」
在我踩住筐子要下去的同時，我看見園子裡的其他幾處草叢裡，也相繼爬出了同樣的軀體，它們都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裡，望著我的方向。
我迅速爬了下去。
坐在牆根努力的喘了好久的氣，我才在小歡歡的左搖右晃中恢復了神智。
「小姐姐，你一直在尖叫，你看到什麼了，你看到什麼了？」小歡歡惶恐地叫著。
「屍體，好多屍體……」我呢喃著，小歡歡眼裡的恐懼更深了。
「屍體，好多屍體……」小歡歡一屁股坐到地上，呆呆地看著我：「是死人嗎？」
「你怕嗎？」我問她。
「……」她已經說不出話來。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我繼續問。
「……」遲疑了半晌，小歡歡突然仰頭望著我，豆大的淚珠從她眼裡滑出來：「我想媽媽！」
終於想家了。
小歡歡的家離巷子不遠，很大很漂亮，雖然沒有子漠家那麼豪華，但是足夠讓我眼花繚亂，她的爸爸媽媽熱情而感激地拉著我的手道謝，還留我在家裡吃飯，根本看不出他們之間有爭吵的痕跡。或者是那些爭吵已經被女兒的離家出走暫時趕走了。那一餐吃得好飽，已經餓得不知道好吃不好吃了。
要走的時候，小歡歡偷偷拉著我的手，眼淚汪汪地說：「小姐姐，你也趕快回家吧，不要再去那個巷子裡找什麼蜘蛛了，那裡鬧鬼，媽媽說小孩子不應該到那裡去。」
我點點頭，把三娘的煙袋鍋子抓得更緊了。
從小歡歡家裡出來，已經是傍晚，我又一次一個人流浪在縣城的街道上，天色漸漸暗淡下來，行人的臉上皆寫滿疲憊。那種詭異的召喚力又一次出現，我知道自己必須回到那個巷子裡去！或許，那些恐怖的屍體裡，就有一具，是芊芊的！
我大踏步向巷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