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七十七章 文 / 陌小鬼
第七十七章
「小煙，你真的要和阿五他們去省城嗎？」我躺在床上醞釀著睡覺，李二媳婦不知疲憊地問我。
「嗯。」
「省城離珊瑚鎮遠嗎？」李二媳婦用我的手摸著我的臉，我翻了個身她才識趣地放下我的手。
「應該很遠吧，不知道，反正比秀籠村離珊瑚鎮遠。」
「你會帶我一起去嗎？」我想這句才是她真正想問的。
「當然會帶你一起去，不想帶你去又有什麼辦法，你又賴在我身上下不來。」我不耐煩地嘀咕著。
「小煙……」她欲言又止。
「什麼？」
「我想回村子看看。」李二媳婦有點遲疑地說。
「那你就回去，就怕你回去就回不來了。」
「小煙……」
「啊！你有沒有完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不好嗎？」我忽地坐著起來，對著空氣大呼小叫著，叫了幾聲覺得很白癡，又悻悻地躺了回去，自己罵自己，這算什麼事兒啊？
「你帶我回村子看看好嗎，我很想念它們。回去也算和他們道個別，以後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了。」她在我肚子裡陰慘慘地啜泣著。
被她鬼哭得我心裡也軟軟地塌下去一大邊，一轉眼離開秀籠村快一年了，也不知道楚剩它們都怎麼樣了，三娘和哥哥的墳不知道有沒有人按時去上墳，三娘的屋子應該落滿了灰塵了吧，周金河的屍體被人發現後是怎麼處理的，村子裡有太多值得我懷念的人和事，這一次去了省城，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小煙，我們回去看一眼吧，趁著天黑進村，天亮之前就趕回來。我附在你身上，村子的界限是傷害不到我的。」李二哀求著。
「好吧，就按你說的，我們天黑以後進村，天亮前就離開。村子的界限是傷害不到你，但是村子裡的人也許會殺了我的。」我暗下著決心，確實應該回村子裡看一眼。
「什麼，你要回村子？」阿五已經從子漠那裡知道了我根本沒有什麼重病的母親，也知道我是被村人嫌棄才逃離村子的，只是子漠隱去了我能看見鬼這件事情：「你不怕村子裡的人把你燒了？」
「我想回去給媽媽、哥哥還有三娘上個墳，這麼久沒去看他們，他們一定很惦記我。」說到村裡故去的親人，我的眼淚差點噴湧而出。
「也是，這麼久沒去看望他們。」阿五想了想，說：「那我們幾個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我趁著天黑溜去給他們墳上添添土就回來，人太多了容易被人發現。」我忙拒絕。
「那怎麼行？你一個人大半夜裡的，去墓地。就算村子裡的人不發現你，被鬼嚇到了可怎麼辦？我們說什麼都得跟你一起去。」猴子三站在地上不停地跳著腳。
「小煙，就讓他們一起去吧，要不他們會擔心死的，我們小心一點就是了。」李二媳婦一邊說一邊用力點著我的頭。
「這才對嘛，收拾一下東西，我們下午出發，今天晚上就進村子。」阿五滿意地拍拍我的頭：「我去做點好吃的。」
「討厭的傻鬼。」我心裡咬牙切齒地罵著李二，她蜷縮在我肚子裡不敢再吱聲。
「呼嚕呼嚕……」猴子三四仰八叉地躺在村口的草叢裡睡得人世不醒。
「這個白癡，什麼時候都睡得這麼香。」阿五趴在貼著公路的草叢邊，仔細地觀察著村子裡的動靜：「等天黑了，村民都睡覺了，我們就進村。」
「怎麼弄得跟日本鬼子進村似的？」小四笑著。
「小四，不要提日本鬼子，這種話天黑了在村子墳地裡說是忌諱的，會把那些鬼魂都招出來的。」我忙伸出手指對小四說，小四伸了伸舌頭，忙吐了幾口吐沫。
「讓猴子三別打呼嚕了，別驚動了人。」阿五吩咐到，老大摀住猴子三的鼻子和嘴，半晌才把他憋醒。
我拿出準備好的小筐子，裡面裝著新鮮的煙葉和阿五做的小菜，這是準備給三娘和娘、哥哥上墳用的，讓三娘她們也嘗嘗阿五的手藝。
「天黑得差不多了，我說，哥兒幾個，咱們可都是大老爺們，一會兒到了墳地，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可都得像個爺們兒的樣子，一定要保護好小煙，知道嗎？」阿五把煙掐滅，回頭對他們三個說。
「那當然，我猴子三可是出了名的猴大膽兒，什麼妖魔鬼怪到了我這都得聽我的。」猴子三把胸膛拍的砰砰響：「再說了，長這麼大我都沒見過鬼長什麼樣，鬼就在人心裡，這世界哪有鬼呢？」
「別瞎說。」老大踢了他一腳：「走吧，手腳都輕點兒。」阿五點了點頭，幫我提起了筐子，五個鬼鬼祟祟的影子趁著茫茫的夜色，伴著豬兒狗兒和男人們的呼嚕聲偷偷潛入了秀籠村，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
我把上供的東西都整齊地堆在墳前，墳上的土都是新被上過的，村裡的人雖然那麼的不喜歡我，但是對三娘依然如此敬重，三娘的墳前香火不斷，也不知道三娘是否地下有靈，依然保佑著村子。
「哥哥、娘、三娘，小煙回來看你們了，小煙不好，一個人偷偷離開了村子這麼久，都沒回來過。」我跪在地上，強忍著不讓眼淚掉出來。
「錢五！沒眼球！長舌頭！奶奶！」李二媳婦在我肚子裡逕自輕聲叫著。
「你別把它們叫出來，當心嚇到阿五他們。」我看了看站在不遠處吸煙的他們四個，輕聲對李二媳婦說。
「我想它們。」李二委屈地回答。
「啊！」猴子三一聲驚叫還沒喊出來，就被老大摀住嘴，我注意到他們那邊有騷動，連忙跑過去，他們站在錢五的墳前吸煙，把煙灰彈到錢五的墳上，真糟糕，錢五最討厭別人弄壞弄張它的房子，只見他墳上的土一拱一拱地動著，它要是鑽出來，非把阿五他們嚇死不可。
我這麼想著，身體早已不受控制地撲到了墳上，還沒等錢五自己鑽出來，我已經用手把它從土裡拔了出來，一個帶著幾塊爛碎肉的骷髏抱在我懷裡，我還親熱地哭著，該死的李二媳婦，又來控制我的身體，我簡直恨死了。
「小、小煙，你，你。」猴子三被老大夾在胳肢窩下，捂著嘴臉，他瘦小的身體在老大的胳肢窩下劇烈地跳著腳，阿五被嚇傻了，站在原地結巴著，只有小四貌似冷靜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呵呵，我，呵呵，這個骷髏是我小時候的好朋友。」我尷尬地抱著錢五。
「小煙，這是你在城裡認識的新朋友？」錢五沙啞著喉嚨，用黑洞洞的眼睛望著他們四個，白衣沒眼球女鬼站在阿五他們後邊，突然陰森森地笑了起來：「小煙認識了這麼多帥氣的小伙子，果然是個美人坯子。」
「砰！」的一聲，小四直挺挺地暈躺在了地上，我還以為他最冷靜，原來是早就嚇暈了。
「啊！」猴子三一聲驚叫又被老大硬給捂了回去。
「別喊，別把村民叫醒！」老大硬撐著對猴子三低聲說，而搭在他肩膀上的涼冰冰的手卻讓他自己也媽呀的一聲叫開了，楚生舉著胳膊瞪著紅眼睛一跳一跳出來的時候，阿五雙手抱著大樹，說什麼也不下來，他要是看見他背後掛在樹上的長舌頭鬼，他就會下來了。
「小煙，你回來了，我們都好想你啊。」眾鬼圍著我哭叫著。
「我也很想你們，我是偷偷溜進村子的，馬上就要走了，怕村民們看見我，我馬上就要去省城了，以後回來看你們的時間就少了。」我一口氣念著要說的話。
「我也很想你們啊！」李二媳婦在我肚子裡哭道，眾鬼詫異地望著我。
「哦，是李二，是李兒。她不小心附到了我身上，暫時下不來，不過我會帶著她好好照顧她的。」我解釋著。
「小、小煙。」老大閉著眼睛湊到我身邊，說：「時候、時候不、不早了。我們趕緊回去趕汽車吧，再、再、等一會兒天就亮了。」
「我要趕緊回去了，你們有沒有看見三娘和哥哥，還有我娘？」我問。
「沒有，小雨投胎了，三娘做神仙去了，你娘去修煉了。」長舌頭鬼甩著舌頭說，腥臭的黑色液體甩了老大一身，老大撥開眾鬼去一邊乾嘔去了。
「我娘在修煉什麼？」我奇怪地問。
「小煙，你爹沒有死！」楚生有點傷感地說：「你離開村子前你爹回來救過你，你娘什麼都知道了。她恨自己是不能超渡的鬼，而你爹現在成了神仙，他們不能相見。」
「我爹成了神仙？」回珊瑚鎮的一整路，我都在不停地默默重複這句話，小四還在暈，樣子傻傻的，阿五說回鎮上帶他去看看腦科醫生，猴子三一直在那大吹自己如何的不怕那些鬼，沒人理他。
子漠哥哥：
你好。我是小煙啊，我已經決定要和阿五他們去翡翠城了，他們要去參加搖滾比賽，還想繼續留在翡翠城發展。我知道你也在翡翠城念大學，我會過去看你的，但是我會自己打工賺錢，等我找到了工作，你就不要再給我生活費了，小煙已經長大了，是大人了，能夠自己養活自己了。
翡翠城見。
小煙字
「小煙姐姐，你真的要離開珊瑚鎮嗎？可是小歡歡捨不得你走啊。」小歡歡拉著我的手撒著嬌。
「我也捨不得你啊，所以小歡歡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去翡翠城讀大學，那樣我們就還可以在一起。」我也戀戀不捨地拉著小歡歡的說。
「你到了那裡，一定要經常給我寫信啊，我放假了就去那裡看你。不要總是幫鬼投胎，萬一運氣不好又要受傷了。」小歡歡難過地說。
「我知道了，小歡歡和小煙都要乖乖的，你也不要總是離家出走了，爸爸媽媽都很愛你。」我坐在火車上，看著小歡歡追著火車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變成了地平線上的一個小小的點點。
「到了省城，就會遇到更多的朋友，不要難過了小煙，人總是要往前看的。」阿五拍著我的頭，他把小飯館賣了出來，加上我們幾個月來的省吃儉用，終於踏上了開往翡翠城的火車，再過幾個小時，我就要站在子漠哥哥生活的城市了，再過幾個黑夜白天，我就要滿16歲了。
再見珊瑚小鎮，我要去翡翠城了，那個有子漠的地方。未來，一定還有很多不知道在等著我去學去經歷。大草帽說我還小，可是我已經16歲了，我已經漸漸長大了，我彷彿，離自己的夢想更近了，冷小煙，要努力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