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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帝都雒陽 第十章 南陽許邵評寇邵 治世為相亂為將 文 / 小柯

    第十章南陽許邵評寇邵治世為相亂為將

    寇邵首先去拜訪荀諶,令寇邵意外的是荀諶居然並不願意應辟,這弄的寇邵很尷尬。無奈之下寇邵只能去找戲志才。戲志才居住在陽翟城外的一處茅屋裡,到不是因為荀彧趕他走,因為戲志才的母親葬在那裡。本來以戲志才的才華和孝舉完全附和舉孝廉的資格,不過荀家目前為之也只有荀攸被舉為黃門侍郎,更別說戲志才了。

    寇邵、寇福、典韋、高順四人出現在戲志才面前的時候戲志才並不吃驚。「我一直認為子德乃是非常人,早晚會成就一番功業的。」戲志才深穿喪服,向寇邵作揖行禮,「那麼,主公,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是哪裡?」

    「揚州丹陽郡。」

    「諾!」戲志才應道,寇邵看著戲志才,戲志才又看著寇邵,兩人哈哈大笑。

    寇邵很欣慰自己早年結下的善緣終於有了結果,雖然結果並不理想。荀彧、而荀諶兄弟眼光甚高,而郭嘉則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只有一個戲志才明顯是不夠的,寇邵想到了另外一個人-鍾繇。結果一打聽才知道,鍾繇已經被舉孝廉,官拜陽陵令,在兩個月前就上任去了。就是寇邵很看不慣的郭圖也當了計吏,這讓寇邵大失所望。不過也沒辦法,自己不能在陽翟再耽擱時間了,不然就趕不上下個月初一的月旦評了。於是第二天一早,寇邵就帶著賣房子和賣地的錢前往南陽郡。

    從穎川郡向南,經過魯陽,走過鄂縣再折向西南數里就到了宛城。宛城的冶鐵業十分發達,早在春秋戰國時代就是楚國主要的兵器製造場所。包括寇邵自己手裡的虎驤寶刀也是在宛城打造的。

    寇邵首先在城內買了不少貴重的禮物,然後前往許邵的府邸。許邵在宛城非常有名,宛城人戲稱到了宛城不用打聽許邵的府邸,只要看到家門口站了一堆帶著禮物的人,那便是許邵的府邸了。不過許邵每次月旦評的只品評一人,所以很多人為了能得到許邵的品評往往提前半個月就來了。

    「果然名不虛傳!」戲志才讚道。

    「果然人山人海!」寇邵歎道。

    許邵府邸門前已經擠滿了前來請求品評的人,粗粗一數足有二十多人,外加他們帶來的僕人,在許邵府前有不下百人。他們或坐或站,攜帶的行禮幾乎將許邵門前的街道擁塞。

    「主公!這麼多人我們怎麼進去啊?」典韋欠身問道。「呃∼!這個嘛∼」寇邵也很為難,不過少假思索立刻計上心來。

    須臾,原本就嘈雜的街道上傳來兩聲大喝:

    「你這黑漢,天下哪有欠錢不還的道理?」

    「我幾時欠你錢了,恁的無賴我?」

    接著就是金鐵交擊之聲,只見典韋揮舞鐵戟,高順手拿環首刀在當街打起架來。打著打著二人漸漸向擁塞在許邵家門口的人群移動過來。這時寇福邊朝那群人跑去,邊大聲喊道:「打架啦,打架啦,刀劍無眼那,趕緊逃命啊!」

    眾人不明就裡,只見一個黑漢子和一個壯漢當街對打,而且一個鐵戟呼呼生風,一個環首刀劈砍凌厲。這要真是殃及池魚可就划不來了,於是那群人趕緊招呼僕人把禮物擔子挑到一邊,自己也趕緊躲的遠遠地。

    這時,許邵府邸的朱紅大門伴隨著木門軸摩擦軸碗發出的嘎嘎聲緩緩打開,一個皂衣綠幘的家僕走出門來,朗聲道:「今日參加月旦評的請入內∼」

    寇邵這才看準時機三步並作兩步走,竄到門前行禮道:「晚輩穎川寇邵寇子德,敬請許先生品評。」

    這時躲到一旁的諸人才醒悟過來,他們正想上前爭辯,可是典韋和高順故意把戰圈拉的很大,完全將諸人堵在一邊。諸人中也有代衛士的,可是見到典韋和高順的手段之後都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寇邵這個後來者居上。也有人大聲叫喊說寇邵不守規矩,可他們只敢在一邊叫嚷,卻不敢靠近,這把在一邊觀看的戲志才笑彎了腰。

    寇邵跟隨皂衣家僕進入許邵的府邸,許邵的府邸裡種滿了花草和竹子,沒有豪門那種雕樑畫棟的奢華裝飾,庭院中的假山池塘是那麼悠閒。「這裡真像我家鄉的園林啊。!」寇邵暗暗嘀咕了一句。

    須臾,寇邵被領到一間大屋裡坐定。房間裡陳設很簡單,在屋子的中央擺放著一個鏤空銅製香爐,裊裊青煙從爐中溢出,悠閒的在空氣中消散。香爐北側擺放著一張榻,南側放著一張坐墊,寇邵在家僕的指引下坐在了坐墊上。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許邵一直沒有出現。直到寇邵覺得那芳香的氣味變成刺鼻的異味為止。「呃!這是在考驗我的耐性嗎?」寇邵揉了揉有點發麻的小腿。終於,一個家僕才唱名道:「許邵先生到!」

    「終於來了。」寇邵起身向許邵行頓首之禮。「晚輩穎川寇邵寇子德,拜見許先生。」

    許邵面帶微笑,身穿寬大的青色襦袍,他的兩鬢有些白髮,眼神深邃而睿智,像是深不可測的海洋。許邵渾身上下沒有一件貴重的裝飾品,連盤發的簪子用的都是竹子。許邵的打扮完全是一位超凡脫俗的隱士打扮,也許也只有這樣的高潔之人才能超脫「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狹隘,用客觀的旁觀者身份來品評他人。

    有的書上說許邵是個相士,是給曹操看相後得出了「亂世奸雄」的結論,那是胡說八道。其實許邵就像是現在的心理專家一樣,通過和你交談,或者讓你回答他提出的一些問題來瞭解你的品性,最終得出結論。

    許邵的眼睛似睜非睜,他用緩慢的語調說道:「在上古時,堯舜行禪讓之禮,他們是有名的明君賢主,天下人都為他們的德行所感化,即使不需要什麼法律,天下人都甘願臣服而無人敢有僭越。但是禹之後就廢禪讓而改世襲,建立的監獄和刑法,即便如此依然不斷有人覬覦帝位,難道是他們自認為比堯舜更加賢明嗎?又或者是刑法還不夠嚴厲嗎?」

    寇邵答道:「當然不是。我聽說堯舜統治天下的時候他居住的是茅屋,而且屋簷都沒有修剪整齊,房子的房梁用的是沒有加工過的原木。食用的食物非常粗劣,吃野菜和豆葉做的菜羹。冬天穿長不到膝蓋的短皮衣,夏天就穿葛麻做成的粗布短衣。禹為國君的時候手拿木耒身體力行,辛勤勞作為萬民表率。結果是瘦的大腿上沒有肉,小腿上汗毛都磨掉了。這樣的衣食住行就算守門的戍卒都比不上,這樣的王位誰會去覬覦?」

    「那麼你認為是什麼原因呢?」許邵微微睜開左眼看著寇邵。

    寇邵繼續答道:「那是因為時勢不同了。現在即使是一個區區縣令死後都可以惠及子孫,使得他們出入有車馬,居住有華府,穿著絲織的衣服,吃膾炙肉羹。不是覬覦者覺得自己更加賢明,也不是刑法不夠嚴厲,實在是誘惑太大。一朝為帝,衣盡天下綾羅綢緞,寵有後宮佳麗三千,出有鑾架車輦衛士執戟於道邊,食有珍饈佳餚。這樣的生活即便是最駑鈍的人也會渴望,即便刑法在嚴厲,依然有人鋌而走險就不奇怪了!」

    許邵微微點頭,完全睜開了他左眼。「看來你信奉法家之道啊!但是秦以法家之術治國為什麼雖得天下卻二世而亡呢?」

    寇邵想了想說道:「法家之術並不是亡秦的唯一劊子手,秦國的強大正是因為秦孝公任用商鞅開始變法之時開始的。秦國強大正是是秦王大力貫徹了法家在政治、軍事的主持下進行的。但是法家之術強調君主個人的權威,君主獨制於天下而無所制也。這使君主失去了外在的約束力,那麼制約君主的只能是君主自身的修養和自制力了。始皇帝未得天下之時勵精圖治克制己欲,盡力於雄霸天下。可一旦得到了天下就大興土木,不恤民力。而秦二世更加變本加厲,繁刑嚴誅,吏治刻深,賞罰不當,賦斂無度,才使得天下皆苦秦。而且秦之前任用的商鞅、衛繚此類的賢臣,後寵信趙高這樣的奸邪諂媚之徒。所謂內無法家拂士,外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

    許邵微微睜開右眼,「那麼為什麼法家之術既能興秦又能亡秦呢?」

    「和我剛才說的一樣,時勢不同了。」寇邵繼續說道:「春秋戰國時代,諸侯不斷混戰,長期的戰爭,使百姓生活疾苦,百姓渴望天下太平的日子。秦國的變法,是正確的選擇,太史公所著的《史記》記載『行之十年,秦民大悅,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鬥,鄉邑大治。』此為興秦。但是天下既然一統,時勢依然大變,正是人心思定之時。天下統一前,秦人經過秦國的長期治理,人心安穩,也早就習慣了秦法。但是秦消滅東方六國之後,六國之人不習秦法,對秦的「苛政」難以接受,人心未穩。嚴格到近乎苛刻的秦法在他們看來只是統治壓迫他們的工具。如果此刻秦能大施仁政,體恤民力,安撫六國百姓的話,恐怕就不會有亡秦之禍了。」

    許邵完全睜開右眼,大笑道:「大將軍推薦的人果然不錯。」

    「大將軍?」寇邵詫異的問道,「大將軍向許先生推薦了晚輩嗎?」

    許邵也詫異的看著寇邵,「大將軍不是有一封書信給你,讓你轉交給許某嗎?」

    「信?」寇邵這才想起來那封自己拿來嚇唬郭傎的帛書,其實那天自己壓根都沒拆開,只是拿在手裡裝模作樣了一下。寇邵趕緊從腰袋裡取出帛書,展開之後一看,原來何進在信上說自己已經給許邵送了信,向他推薦了自己。如果寇邵你到了南陽先把這封信交給許邵,他一定會優先接待你。

    「這不是開後門嗎?搞的我好像是靠裙帶關係上來的!」寇邵有些尷尬。許邵卻不以為然,「許某本來以為足下只是依附於大將軍的部曲門人,不過現在看來確有真才實學。對於足下,許某已經有定論了。」許邵捻了一下小鬍子,慢悠悠的說道:「於治世,子當為相;於亂世,子當為將!」

    寇邵再拜道:「多謝先生品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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