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龍潭虎穴 第45章 過血 文 / 閆驚
「粥裡有毒」這四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劈在了廚房裡每一個人的身上。
未等他們有所動容，蘇秋蓉已經伸手撥開楊環玉手中的粥碗。灑在地上的米粥，登時發出「滋滋」的灼燒聲音，並且散發出陣陣黑氣，陰森恐怖！
可見這絕非一般的凡毒，乃是專門針對修真人士的強韌體質，配置出來的毒藥，其毒性比凡毒強上千百倍，即便是天上的大羅神仙，也難以抗拒這種毒藥。
為時已晚，楊環玉已經喝下一口米粥，毒已入體。
眼下毒藥雖沒有發作，但楊環玉見了空中瀰漫的騰騰毒氣，陰森恐怖，已被嚇得臉色蒼白，不知所以，身子伏在母親懷中，昏死過去。
蘇秋蓉心如刀割，以為是女兒毒發，將女兒緊緊攬在懷中，望著她煞白如紙的臉頰，低聲哭泣。
「怎麼回事？你們聽雨苑的粥裡怎麼會有毒？」蘇秋蓉一改平日裡說話的那種溫和語氣，向廚房裡的一眾人厲聲逼問。
駱冰等人被她這一聲喝問，俱都嚇得身子一顫，怔在那裡，說不出原因。
那些洗米下鍋的廚子更是嚇得失魂落魄，一個個跪在地上，向蘇秋蓉辯解道：「我也不知怎麼回事，每天都是這樣煮粥的，不知道粥裡怎麼會有毒的。」
任誰都知道，若應龍堂主的獨女楊環玉就此出了什麼事，聽雨苑裡的每一個人都逃脫不了處罰。
堂主要是怪罪下來，甚至會將這些廚子統統處死。
蘇慧只驚愕了片刻，立即清醒過來，推了一下身旁的駱冰，提醒道：「還愣著做什麼？快些去找你大哥，讓他帶人過來看看玉兒表妹中的什麼毒！」
駱冰恍然醒來，重重點頭，大步奔出廚房，趕去通知副堂主駱長箭。蘇慧又檢查了廚房的所有食物，赫然發現每一鍋粥，每一個饅頭，甚至是水缸裡的水，都被下了劇毒。
這種毒氣味清淡，若不仔細嗅聞，根本聞不出毒氣。
當下，蘇慧先是吩咐下人將所有餐點封存，後安撫心傷落淚的姑姑蘇秋蓉，讓蘇秋蓉把昏迷楊環玉抱至她的房間躺下，給楊環玉服食一些解毒的靈藥。
整個場面，被她控制得有條不紊，彰顯她臨危不亂的性子。
聽雨苑的做出來的餐點，除了聽雨苑主僕十餘人會吃上一些，剩下都是為囚牢裡的囚犯所準備。可想而知，下毒之人所要針對的目標，便是聽雨苑的主僕十餘人，或是牢房中的囚犯。可蘇慧思來想去，也想不出是什麼人對他們下此毒手。
顏驥雖也不知是何人下毒，但隱約感覺這事與自己脫不了干係，下毒之事，若不是潛伏在應龍山莊的別派內奸所為，極有可能就是被他放出的那些囚犯所為。
想起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女，顏驥心頭就會湧上一股莫名的情緒，為那將要逝去的花朵而惋惜，難過。
在他的內心裡，極不希望這件事是因他而起。
一會工夫，蘇慧便找來了十餘瓶靈丹妙藥，恨不得將這些黃黃綠綠的藥丸，一股腦兒塞入楊環玉的口中。
丹藥服下，楊環玉仍不見好轉，原本如死人一般的皮膚，漸漸發黑，體內像是流淌著黑色的血液一般。
以蘇秋蓉的閱歷，隱隱猜出女兒所中之毒非同一般，任何靈丹妙藥都無法解毒，就連她的精純的功力，也不能將女兒體內毒素逼出。
蘇秋蓉看著毫無聲息的女兒，心痛如刀絞，忍不住嘶聲痛哭，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孩子將要離開，卻沒有救助的辦法。
更何況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
聽雨苑一眾僕役，寸步不離的守在楊環玉屋前，個個心中都在祈禱著楊環玉相安無事，等待著屋裡傳來的消息。因為楊環玉死了，他們也會死。
不多片刻，駱長箭、駱冰以及一個白鬍子老者趕到了聽雨苑，看他鶴髮童顏，精神渙然，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多半就是應龍山莊的神醫。
白鬍子老者獨自進入病房，之後，守在裡面的蘇慧走了出來，只留蘇秋蓉與老者兩個人在屋中。
駱長箭看了蘇慧一眼，卻是沒有向她詢問楊環玉的狀況，而是問了一個看似不相關的問題：「你還記得前天晚上，在你們聽雨苑被抓到的那個地獄門囚犯麼？」
蘇慧秀眉一皺，不解道：「記得，怎麼了呀？」
駱長箭道：「他逃了，我估計是他在那天晚上看見你們聽雨苑的大廚房，以為聽雨苑是為專門本堂弟子準備伙食的飯堂，便在粥裡下了毒，想毒倒本堂所有弟子。」
聽到這個消息，心中最有「感觸」的人，無疑就是顏驥。可以這麼說，造成那位無辜少女即將離世的人，正是顏驥。
「原來真的是我！」顏驥的心裡，忽然竄出一股懊悔、自責的情緒。
幾日相處下來，他已經清楚這個病入膏肓的少女，與「邪魔外道」這四個字毫不沾邊，她沒有一點修為，甚至見了殺人的血腥場面，都能嚇得昏死過去。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本該過著自由自在生活的人。
懊惱之餘，顏驥漸漸也和旁邊的人有了相同想法，在心裡為那個孤單落寞的少女，默默祈福。
這一刻，他忽然認知到一個問題，蕭逸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並非毫無意義，他開始有點理解蕭逸為什麼要退隱江湖，為什麼會厭倦原有的生活。
也許，他師父廣一真人有著同樣的想法，不然怎會不提倡弟子去做那些「除魔衛道」的事？
蘇慧聽了駱長箭的分析，俏臉上登時湧現怒意，緊緊握著粉拳，憤憤說道：「那些人真是可惡！」
駱長箭輕歎口氣，低聲道：「玉小姐所中的毒，一定是地獄門弟子經常用來害人的『蝕血穿腸散』。凡中此毒者，全身血液會在兩個時辰內化為黑色濃水。血為人體之本，若沒了血，人自然就活不成了。」
聽了這種可怕的描述，蘇慧驚愕了半晌，才道：「那這種毒要怎麼解啊？」
駱長箭神色低沉，頓了片刻，才道：「我沒聽說過有人能解這種毒，也沒聽說過中了這種毒的人還能活下來，如今就要看老周有沒有什麼出人意料的本事了。」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中了此毒者，九死一生。
聽了他們的對話，顏驥竟然也會有心如刀割的感覺，他的腦中，又浮現出那個面頰纖瘦的少女，在雪地裡活力四射的奔行，開懷大笑的場景。
那時，她就像一朵盛開著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透散著說不出的清純，美麗。
只是……這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美麗花朵，就此枯萎了麼？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老周獨自一人從屋裡走了出來，不等他開口，蘇慧已經迎了上去，匆匆問道：「玉兒她怎麼樣了？」
老周臉色凝重，給人以不容樂觀的感覺，只聽他沙啞的聲音說道：「現在不好說，小姐身中『蝕血斷腸散』奇毒，毒已侵入血液，會將她全身鮮血蝕成壞水。這種毒原本無藥可解，但我曾聽說瀟湘苗疆一帶有一種奇異的治病之術，名喚『過血還生』，意思是說：假如有人失血過多，可以將其他人的鮮血導入病者體內。
我們或許可以嘗試著將小姐體內的毒血放出，然後轉入其他人的血至小姐體內。這是救活小姐的唯一方法，不妨一試。」
蘇慧疾呼道：「事不宜遲，這就開始吧！我們都可以把血抽給玉兒表妹！」
駱長箭一擺手，道：「這種方法我也曾聽說，這方法是有講究的，必須要找到與小姐血相相符的血液，方能注入小姐體內，不然小姐也會因排斥外血而死。」
老周點頭道：「不錯，所以你們要快些聚集山莊的所有弟子，逐個采血，找出與小姐血相相符的人！」
眾人不再遲疑，四處通知弟子聚集到聽雨苑，采血對比。蘇秋蓉與楊環玉為親生母女，血液天生相符，所以最先抽取了她的血注入楊環玉體內。
一個人的血液，若被抽去太多，則會失血而亡，所以不能單靠蘇秋蓉一人之血解決難題。
但眼下已經試過數百弟子的血，始終沒有找到與楊環玉血相相符人，蘇秋蓉焦急萬分，要求老周再次抽她的血，哪怕是抽乾了自己的血，也要救回女兒一命。
母愛，確實是這世上最無私的愛！
顏驥劃破手指，滴入自己的一滴血在瓷碟中，這一刻，他不停地在心中盼著他能與楊環玉的血相相同，想要盡力幫助於她。
那個不曾與他有任何仇恨的少女！
「終於找到一個了！」老周面色一喜，慌忙將顏驥拉至屋內。
蘇慧等人看在眼裡，原本冰涼的心，又生出了莫大的希望。
屋中，蘇秋蓉見顏驥被拉了進來，眉宇間閃過一陣短暫的欣喜，上前抓著顏驥肩膀，卻是以乞求的口吻道：「好孩子，你救救我女兒好麼？」
聽了那近似哀求的語氣，顏驥心中更加難過，前所未有的內疚感，瘋狂的湧入心頭，他重重點頭，答道：「我會的！」
顏驥接過老周遞來的一把匕首，撩起左臂衣袖，在左手腕處劃出一道口子，讓血流入玉蝶之中。
他下意識的把目光轉向了床上躺著的楊環玉，見她臉上浮腫，皮膚已經烏黑髮紫，陣陣黑氣，在皮膚內緩緩流動，顯然是她全身血液，已經化為了黑水。
死亡，離她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