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妃傾天下 第十三章離宮 文 / 周笑伊
第十三章離宮
夜色朦朧,宮燈明亮,羅小冰轉身的那刻看清楚了來人。背形佝僂,但卻行步如風,一身青衣,被淡淡的風吹拂著,更添了一份神秘。
「青管家?!」羅小冰眉頭一皺,竟想不到此時他會出現在這裡。
「老奴給皇后娘娘請安。」青管家不急不緩,踱步上前,趕緊躬身一拜,滿是皺褶的臉上全是恭敬之色。
羅小冰瞇了瞇眼,輕輕打量著青管家,青衣飄飄,頭髮花白,隱約之間還能看到髮絲上的點點露珠,在宮燈下折射出絢麗的光芒。他應該是踏露而來,記得大婚宴沒有看到他的身影,難道他是逾牆進宮?不過以他的身手,的確可以辦到。
「青管家,本宮記得皇上好像沒有邀你進宮?」羅小冰直接挑明了話題。
青管家微微抬眸,幽眸裡閃過的是一抹慈祥,道:「對,皇上沒有邀老奴進宮。老奴臉面厚自己來的。」
他的回答讓羅小冰驚訝,女子的嘴唇嚅動許久,道:「青管家,你到底是何人?」
青管家微微一歎,直起腰桿,仰望一眼蔚藍的星空,嘴角泛起一抹盈盈的笑意,道:「老奴就是那盞燈。」
「燈?」羅小冰眉頭一皺,思緒被了挑起來。記得五年前,經常會做著同樣的一個夢,夢中掌燈仙姑托著一盞沒有燈芯的玉燈而來。青管家口中的燈到底指的是什麼呢?是仙估手中的燈!這個遐想有點不可思議。
不過眼前的老人家就像一個跡,滿身的仙風道骨。
「燈芯就像燈的孩子一般,沒有燈芯燈亦不會發亮。龍鳳潛水,分即是合。你與皇上的路還很坎坷。老奴是最後一次幫你們了。」青管家負起手來,盈盈踱上兩步,忽而低眸,兩彎眸眼裡流露的儘是慈祥之色,就像一位老父親在關愛自己的女兒一般。
羅小冰輕輕探一眼,心中竟有幾分辛酸。他的話到底是真是假,是否該相信呢?五年了,她有五年沒有做那個夢了。
「龍鳳潛水,分即是合?」羅小冰重複一遍,此句中講得不就是分離麼?難道
「皇后娘娘,五年中你都沒有再做那個夢了吧。五年就是你們的劫。」青管家輕輕一揚袖,眼中清澈的光芒射向羅小冰。
他怎麼知道我五年沒有做那個夢呢?真是怪哉。這個青管家從頭那尾都透著神秘。
羅小冰搖頭一笑,覺得似真似假,於是說道:「青管家,你說本宮現在是在劫之內,還是劫之外?」
「定在劫之內。所以老奴今天才冒險來皇宮。皇后娘娘可否跟老奴去一個地方?」青管家的眉間又多了一抹神秘,似雲似風,辨別不清。但是羅小冰可以肯定他沒有絲毫惡意。
「去什麼地方?」羅小冰問道。
「皇后娘娘去了便知。」青管家躬身揖禮,作出請的動作。
「好。」羅小冰拂一拂輕袖,答應地很乾脆,說實話,她也很想解開心中的謎團。於是,她便回了鳳儀宮中,換下鳳袍,穿了一身素淨的衣衫,跟著青管家出了宮。
一路上,青管家猶如白鶴展翅,步行輕盈,果然是好歷害的輕功,羅小冰用盡全力,緊追在後,亦是氣喘吁吁,穿越清冷的大街,那抹青影就直往北山林奔去。
北山林,羅小冰可是清晰的記得,當年去神月教總壇的時候,就是這條路。踏著晨露,聽著鳥鳴之聲,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路越走越熟悉,往日的點點滴滴又浮上心頭。五年前,在神月教總壇,他為她,竟向顧憐兒下跪。不知是因為顧憐兒的背叛,他氣急所致,還是真的為了她肯屈膝降尊。有的時候真的難以捉摸。
思緒縈繞的同時,青管家已經停下腳步。
「到了。」他沉沉的聲音響起。
羅小冰抬眸一望,這個潛藏在山林之中的豪華山莊經歷了五年的歲月,已是破敗不堪,門前冷落,雜草橫生。
當年,慕容明珺和慕容明杉抓回了顧憐兒,便派兵驅散了神月教教徒,自然這裡就無人看管了。
「青管家,你也知道這個地方?」羅小冰的臉上泛起一抹驚訝。
青管家微微閉眸又睜開,意在瞭解。「皇后娘娘,請跟老奴進去。」語罷,他又是長袖一掀,飛身躍上高牆。羅小冰亦不怠慢,緊跟上去,兜兜轉轉去了佛堂。
神月教的佛堂,羅小冰故地重來,心頭一陣酸楚。當年在這裡發生的點點滴滴,如今還是記憶猶新。只是歲月不覆返,一切都不可重來。
只是奇怪的是,其他的院落都已破敗不堪了。唯有這座佛堂,依如往昔:別緻的庭院沒有荒涼的氣息,裡面簡陋的一佛,一案,一桌椅仍在。
羅小冰的目光輕輕掃過,最終是落在佛像的身上,細細觀之:金佛面容慈祥,右手蘭花指,左手托一盞玉燈,燈無芯。一切如故,絲豪沒有變化。為何,佛像跟夢中的掌燈仙姑是一模一樣。
青管家盈步而上,取了香案上擺放的大香,燃上,拜上一拜,再回首,說道:「皇后娘娘可覺得這尊佛跟夢中的掌燈仙姑很像?」
「青管家,你?」眼前神秘的老人竟連這個也知道,這讓她驚訝不已。
「顧憐兒供了這尊佛像,還在燈芯的位置放了一枚金色小瓶。這意味著她是你命中的剋星。往往因果循環,便是這樣。」青管家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本宮聽不懂青管家的意思?」羅小冰搖了搖頭,其實她並不是聽不懂。而是覺得太不可思議。這些怎麼可能。
「皇后娘娘聽懂了。老奴只能幫您幫到這裡。以後的路,你要自己去走。命運雖是定數,但事在人為。」青管家躬身一拜,再次側眸看一眼那尊佛像,嘴角泛起一抹溫和的笑容。
「本宮若離開皇宮,一切事便不會再糾纏的。」羅小冰的眸色一定。
青管家輕輕拂袖,輕輕一搖首,道:「非也。有時身不由已。一切隨心而定。」
「隨心?」羅小冰怔怔地望著青管,滿腹的疑問。「青管家到底是何人?為何此般神秘?」
「青燈是也。命運交在你自己手中。要你自己去把握。」青管家的眼眸裡射出兩道清澈的光芒,輕輕在羅小冰的臉上掃動,道:「萬事萬物皆有剋星。即使你們是神靈的神物同樣也逃不掉宿命。人世間的情愛是摸不著,猜不透的。仙姑恩准你們來走一遭。便好好珍惜。去吧。」
音落同時,青管家拂袖一揚。羅小冰頓時覺得一陣眩暈,視線漸漸模糊,就是清醒的最後一刻,她看到了那個發須花白的老人化成了一道金光鑽進佛像手中的玉燈之中。
同時佛像也在瞬間消失了。是夢吧。她覺得那是夢。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羅小冰發現自己是躺在一棵樹下睡著了,揉了揉眼,四下環視一番,這不是北山林的入口嗎?難道一切都是真的。剋星,難道顧憐兒真是她的剋星?青管家到底是要告訴她什麼?
女子拂了拂衣袖,緩緩起身來,眺一眼遠處,京都的房屋盡在眼底,此時已是日上三竿,晨露皆退,炊煙裊裊。該回宮了!不然若是發現皇后失蹤了,宮中一定會鬧翻了天。
出了山林,入了鬧市當中。
東榮的京都比起五年前更加的繁華。兜兜轉轉五餘載,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報仇?現在無仇可報!為情,心境越發平淡的找不出任何的情。
還該回去那個牢寵一樣的皇宮麼?風兒是該屬於鬧市,還是屬於高高在上的朝堂?
羅小冰頓覺得心中一團亂麻。走在人流穿行的大街上,竟像失了魂魄似的。有時候真的懶得去理那個「囚籠」裡的事事非非。不如找個安靜的地方過些閒雲野鶴的生活她使勁甩了甩頭,加快了腳步。
鬧熱太過繁華,人擠人,人推人。突然一個不小心,撞上一個女子。
「哎呀——」那女子一聲尖叫。
羅小冰定睛一看,方才發現是一個孕婦。「對不起,對不起。」她連連道歉,趕緊扶了女子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歇息。「你怎麼樣了?有沒有事?」
女子輕輕撫了撫肚子,吁了一口長氣,忽而抬眸,道:「沒事兒。」
就在女子抬頭那刻,羅小冰突然驚住了,雙眸睜得老大,「杏兒——」眼前這個身懷六甲的女人不正是當年在溫柔鄉中遇到的杏兒麼?是她!如今的她已不再像從前那般的嬌媚,雲髻綰起,神態端莊。
杏兒的眉頭微微一皺,不禁多瞄了幾眼羅小冰,似乎想起來,「你是駱冰心!」
羅小冰不知該以何種心情來面對她,一個風塵女子或許所作所為都不是為了自己。現在她應該已嫁作他人婦了,穿金戴銀,生活應該過得還不錯。
「真不知是冤家路窄,還是緣分非淺?」羅小冰搖頭一陣苦笑。
杏兒的臉色由紅變青,望著羅小冰,眼圈竟有些泛起,「冰心郡主,杏兒對不起您。」語罷,她突然起身,正欲拜下去。
「你這是做什麼?」羅小冰趕緊拉了她起來,一臉的驚愕。叫她冰心郡主,應該只有西涼國的人才會這麼叫她,難道杏兒?
杏兒用絲帕輕輕拭了拭眼角的殘淚,繼續說道:「郡主殿下。杏兒做了那件事之後,心中甚是愧疚。不瞞郡主,其實杏兒與晨風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因為家裡很窮,所以妹妹去當了丫環,我亦入了樂籍,做了風塵女子。」
羅小冰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杏兒當初那樣做,完全是為了讓呼延鏡產生誤會,她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晨風。晨風應該是一直愛慕呼延鏡的。「你是為了晨風?」
「是。以前晨風妹妹一有空的時候就來找我。每次來都是以淚洗面。她愛慕鏡皇子,一直都是。但是鏡皇對冰心郡主所以」杏兒咬了咬唇,挺著大肚子忍不住欠身一拜。
這一次羅小冰沒有去拉她。沒想到跟在身邊的晨風其實早有了這個心。只是其實她不用那麼費盡心思的去做那些事,只要說一聲而已。本以為來到這個古老的朝代,會有一個相依相知的人,可到最後還是因情撕破了臉。哎,可悲,她輕輕歎一聲,「罷了,事情都過去了。晨風已是他的賢妃了。你應該可以放心了。」
「嗯。」杏兒把頭埋得緊緊的,再道:「其實那張關於神月教總壇的紙條亦是我扔給冰心郡主的。」
羅小冰扯唇一笑,聽杏兒這麼一說,已經猜透其中原委,道:「你在溫柔鄉中,龍蛇混雜,消息一定靈通。所以你知道神月教總壇有復生靈藥可以治好呼延鏡。若是我去拿靈藥,回不來,對晨風是好事。回得來,帶回解藥,亦是好事,對不對?反正一來可以救呼延鏡,二來可以助晨風除了情敵,是麼?」
杏兒詫異地看著羅小冰,悻悻地點一點頭,滿臉的驚訝,沒想到五年不見,當年的那個冰心郡主是愈發的聰明了。
「罷了。往事如煙。一切都過去了。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吧。」羅小冰輕輕拍了拍杏兒的肩膀,對往事她已不想再度提起,只微微一笑,投下一個迷離的眼神,然後邁著方步走進熙熙攘攘的大街當中。
「郡主,杏兒和晨風還有很多事對不起您。」望著羅小冰遠去的背影,杏兒喃喃自語,兩行清淚又滲滲落下。
皇宮,一切平靜。
羅小冰回了鳳儀宮,剛一踏入宮苑,便見到幽蘭在大殿門口來回踱步,一臉的憂色。
「幽蘭——」羅小冰先喚了她一聲。
「冰主兒——」幽蘭見到羅小冰的那一刻,長吁一口氣,喜多過於憂,趕緊急步奔上前來,道:「冰主兒,你到哪裡去了,把幽蘭嚇壞了!」
「皇上沒來過嗎?」羅小冰四掃一眼,首先問道。
「沒有。」幽蘭連連搖頭。
羅小冰方才安了心,看來他還不知道她出宮的事情。「嗯。」她輕輕一語,正想邁入正殿,忽而眉額稍稍一沉,停了步子,撇眸看一眼身邊的幽蘭,忍不住問道:「幽蘭,你為什麼要一直跟在我身邊當一個丫環呢?」
「因為幽蘭覺得冰主兒像姐姐一樣。幽蘭沒有親人,自從兩年前在南召城遇上冰主兒,幽蘭有了一種親人的感覺。」幽蘭歪著頭,似乎在回憶著當年的情景,薄薄的唇角露出的一抹燦爛的笑容。
羅小冰的目光緊緊盯在幽蘭的臉上,她的眸子更清澈,清澈的可以見底。她比起晨風更坦白,所以她會選擇她留在身邊兩年。
「幽蘭,謝謝你。」聲音有點哽咽,見過杏兒之後,她突然憶起了晨風,曾經照顧她的女子,為了所愛竟背叛了她。想到此處,心揪痛了一下。
「冰主兒怎麼了?」幽蘭感覺到主子的不對勁,趕緊問道。
「沒事兒。」羅小冰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踱步入了正殿之中。
鳳儀宮中很安靜。羅小冰坐在首座上,望著宮苑中的一草一木,思緒飄渺,顧憐兒便是她的剋星麼?那柳菌菌的死,可是她所為?想到這裡,她忽然想去華怡宮看看,於是起了身來,不過剛踱步出了殿門,一朵明黃的身影便幽幽飄來。
「臣妾給皇上請安。」羅小冰輕甩絲帕,趕緊盈身一拜。
「皇后請起。」慕容明珺沒有喚她為冰兒,俊逸的臉張陰沉的歷害,大手一揚,逕直入了正殿之中。
羅小冰亦娓娓而入。
「皇上——」
「皇后坐。」慕容明珺打斷了羅小冰的話,嘴裡迸出幾個硬邦邦的字眼。
羅小冰心中一顫,頓覺得有幾分不對勁。慕容明珺的臉繃得緊緊的,就像一抹堅冰,稍稍一折,彷彿就會碎掉。她亦不動聲色,輕輕入了座,端端地坐著。
「你又出宮做什麼?」慕容明珺突然冷眸一瞥,赤條條地問了一句。
「臣妾——」羅小冰張了張唇,竟無從作答。思緒迴繞,杏兒的出現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若是無意,那是不是意味著是另一個陷阱的開始,突然心頭湧出這麼一個想法。
「皇后回答朕。」慕容明珺犀利的目光掃向羅小冰,眼眶睜得彷彿快要裂開似的。
她記得出宮、入宮之時沒人看到的。難道他安排的有眼線在身邊?如果真有,這個人的武功定在自己之上。「皇上怎知臣妾出過宮?」她反問一句。
「你回宮之時,朕看到了。」慕容明珺的臉冷冷一抽。今日有朝臣上奏,東榮與西涼邊境發生了軍官鬥毆事件,雖是小事,但恐怕是某種前兆,再加柳德妃之死,心情甚是鬱結,所以到城樓走了一遭,剛好看到羅小冰回宮。
羅小冰輕輕抬眸,看到了慕容明珺臉上的倦意,心中有了一絲痛意,看來他所說不假,「回皇上,臣妾只是跟青管家出宮了一趟。」
慕容明珺哧笑一聲,揚袖而起,走至羅小冰的跟前,探了一下她的額頭,道:「皇后沒有發燒,怎麼竟說胡話?青管家三天前已經去世了。」
「什麼?」羅小冰渾身一麻,覺得不可思議。難道今早見到的人是鬼嗎?不,決不是鬼魂!
「罷了。朕不想追問什麼了。」慕容明珺搖頭一歎,轉了身,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頭靠上椅背,閉上眸。
羅小冰沉默許久,打破暫時的寧靜,道:「皇上,柳德妃的死可查出什麼來?」
「罷了。不用查了。」慕容明珺的嘴角一勾,忽而睜開眸子,眼中竟是無奈之色。
「為什麼?」羅小冰眉頭一皺,質問一句。
「沒有為什麼。」慕容明珺起了身來,眺望一眼殿外,藍天白雲,絲絲縷縷,可真是美麗,他靜靜地看著,眸子裡透著的卻是柔傷。
「是不是與南宮玉兒有關?」羅小冰忍不住問了一句。他對南宮玉兒是有一種特別的寵愛。
慕容明珺的眸光沉了一下,大婚之前的那種溫柔似水彷彿退了去,留下的儘是秋殺的肅清,沒有顏色。「皇后不要多想。」
「皇上無視生命,不為死者討回公道。臣妾怎可不多想?」羅小冰氣憤地捏起拳頭,沒想到只是幾個時辰不見而已,他的變化竟如此之快,會不會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忽而轉念,態度溫和許多,道:「皇上,是不是其中有什麼隱情?」
「沒有。朕不想查下去而已。」慕容明的臉色異常的平靜,不文不火,不氣不憤。
「皇上——」羅小冰倔強地反駁。
慕容明珺卻只是抬了抬手,打斷了她的話,道:「朕還有事要忙,跪安吧。」
「好。臣妾恭送皇上。」羅小冰捏緊了手中的絲帕,福身一拜,然後狠狠瞪他一眼。
慕容明珺大步走到殿門口,突然停下腳步,未曾回頭,但聲音極是溫柔,道:「冰兒今晚來御書房陪朕。」
他叫了她冰兒,聲音變回曾經的柔軟。不待羅小冰應聲,明黃的身影已經飄出了鳳儀宮。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呢?羅小冰的眉頭漸漸擰了起來,陷入了沉思當中。
「冰主兒——」幽蘭站在一邊,隱忍了好久,這會兒才插上話題。
「何事?」羅小冰輕輕問道。
幽蘭抿了抿唇,道:「幽蘭聽說柳德妃的死與九公主有關。後宮都在傳了。」
「慕容萱兒?」羅小冰驚了一下,思緒勾起,的確,慕容萱兒的心智降為了七八歲,若有人想利用她殺人,也不是沒有可能。慕容明珺不想再往下查,是害怕牽連到她?!怪不得剛才他的態度如此堅決。
哎,也怪自己,離宮半日,什麼情況都沒有弄清楚。不過乘著今晚去御書房,倒是可以與他好好談談。
剩下的半日,羅小冰亦沒有去華怡宮拜訪顧憐兒,只是躺在香榻上將最近發生的事情漸漸理清。
青管家已經死了麼?也許真如他所說他是掌燈仙姑的那枚玉燈,燈歸位了,那燈芯,是不是自己也快死了?罷了,神神鬼鬼的想多了,自己倒也迷糊了。
入夜時分,羅小冰精心打扮一番,坐上鳳輦直往御書房的方向去。
御書房離龍馭宮亦不太遠,只不過隔了一條宮道而已,遙遙相望。在李安的引領下,她緩緩踏入。
宮燈明亮,宛如白晝。
明黃的書案,堆積如山的奏折,慕容明珺眉頭緊皺,握著筆,正認真地批閱著一份又一份的奏折。
「臣妾參見皇上。」羅小冰福身一拜。
「冰兒來了。先坐會兒。」慕容明珺抬眸輕輕望一眺,眸底閃過一抹喜悅,示意她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接著又埋下頭繼續他的批閱。
眼見著堆成山的奏折從左邊移到右邊,羅小冰忍不住展唇一笑,果然是個勤奮的皇帝!
夜漸深,慕容明珺還沒有忙完,羅小冰覺得甚是無聊,於是輕輕起身,走到一邊的畫架上搜尋了幾幅畫看看。突然一卷發黃的畫冊映入眼簾,她不禁好奇,拿了起來,慢慢展開。
畫中人是一個女子,美麗的容顏,優雅的姿態,咦,怪了,好眼熟,她——「皇上——」羅小冰猛得一驚,趕緊踱步到容明珺的跟前,將畫冊展開,道:「皇上,她是誰?」
慕容明珺此時已忙完手上的事情,放下毛筆,接了畫冊過來,輕輕一看,抿唇淡笑,但眉宇之間卻閃過一抹哀傷,道:「她朕的母妃。」
「你說她就是呼延德妃?」羅小冰大驚,這畫中的呼延德妃竟跟心姨一模一樣,一樣的美麗,一樣的優雅。雖然心姨的風華已去,但她可以判定畫中人一定就是心姨!
慕容明浩囚禁的可就是呼延德妃!如果真是這樣,心姨此時的處境便是很難!
「對啊。」慕容明珺點一點頭。
「皇上的母妃可能沒死。皇上可還記得上次臣妾說過的,被大王爺囚禁的女人嗎?她們簡直是一模一樣。心姨身上的那股雅氣,只有皇宮的女人才會有的。」羅小冰一陣激動,再一把奪過慕容明珺手中的畫卷,仔細地看個遍,她斷定,一定就是。
當初就有這種大膽的猜測,沒想到竟真是如此。
慕容明珺卻是不以為然地笑了一笑,起身,伸手再探一遍羅小冰的額頭,道:「冰兒,你是不是病了?怎麼今天總是說胡話?」
「皇上,臣妾沒病。臣妾所說的句句屬實。」羅小冰攔開慕容明珺的大手,很認真地說道。
「朕是親眼看著母妃被斂葬的。」慕容明珺搖了搖頭,不可置信地笑了一笑。
羅小冰使勁地搖頭,憑著女子的直覺,她認為呼延德妃就是心姨,不然怎麼如此相像。而且自己的琴音更是她所教,「皇上,萬事皆有可能。皇上忘記了嗎?臣妾的琴技正是是那婦人所教。天下之大,除了樣子,氣質,連所彈琴音都是模一樣。皇上不覺得奇怪嗎?」
慕容明珺的眸底閃過一抹痛色,忽而又輕輕一笑,道:「冰兒,你一定是太累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羅小冰急得臉頰通紅,抓起慕容明珺的大手,牢牢握住,道:「皇上,你若不相信臣妾,大可招回慕容明浩一問究竟。」
「夠了,冰兒。不要再提起他!冰兒這次出宮,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你還想與他糾纏不清嗎?」慕容明珺眉頭一皺,一聲冷喝出來。
羅小冰怔了一怔,冷冷哧笑兩聲,道:「皇上還是如此不相信臣妾。好,罷了。心姨是臣妾的恩人,當初是為了顧及皇上的感受,才沒有為難皇上說是要留她在京都。不過現在臣妾覺得做錯了人。」女子說罷,輕輕一甩袖,大步朝門口走去。
「冰兒,不要走!」慕容膽珺一個箭步上前,牢牢抓了羅小冰的手,兩道彎眸裡流露出來的儘是深情。
「皇上,你相信臣妾說的?」羅小冰停了下來,臉色悄悄平靜許多。
「冰兒定是太累了。你好好休息一下,走,朕陪你回宮。」慕容明珺斂了斂臉上的憂容,牽起了羅小冰的手。
羅小冰氣憤地甩開慕容明珺的手,瞪他一眼,奔出了御書房。討厭的傢伙,你是榆木腦袋嗎?算了,憑著一張畫像並不能說明什麼,她要找到更有力的證據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在京城裡,知道慕容明浩的事情最多的莫屬顧憐兒。現在應該去華怡宮了。冷風襲襲,背後沒有聽到慕容明珺的喚聲,心情倒有幾分鬱悶的慌。坐上鳳輦,直向華怡宮的方向行去。
突然之間,心情沉重不少。
奇怪,一向蕭條的華怡宮今夜居然明燈高照,一片燦爛。就連宮門也大敞著,似乎是特別為她而開。
羅小冰步入宮苑,走進正殿時候,不由一驚。
顧憐兒端端地坐在側座上,衣著華麗,已經斂去了上次那般的淒慘,美麗的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請上座。」顧憐兒趕緊離了座,盈身一拜,躬身攤手請道。
「免禮。」羅小冰覺得詫異,這顧憐兒似乎已經料到她會來,連桌上的香茗都準備好了。拂袖入了首座,目光掃向曾經可愛的溫柔女子,她美麗的臉上依然多出一份冷氣。
「臣妾已等候皇后娘娘多時。」顧憐兒輕輕拂了一拂飄長的寬袖,不待羅小冰發話,已經自顧地坐到了側椅上。
「等候多時?看來顧貴妃早料到本宮會來!」羅小冰盈盈笑起,眸眼狹瞇,顧憐兒是個不簡單的女人,若她真是剋星,那還真有得鬥。
「當然。臣妾還知皇后娘娘是要問些什麼。」顧憐兒輕佻眉眸,一臉的得意。
「哦?顧貴妃倒是說說看。」羅小冰神情安然,鎮定自若地問道。
顧憐兒不急不緩,抿唇一笑,端起幾邊的香茗,抿上一口,道:「皇后可是要問關於呼延儀心的事?」
好個聰慧女子!看來她早與慕容明浩暗中搭成了某種協議。一步棋錯,不是滿盤皆輸,而是峰迴路轉,還有下一步,環環相扣。真是狡猾至極。
若呼延儀心真是在慕容明浩的手中,那無疑又是一張保命符。他可以拿呼延儀心的命來取慕容明珺的江山。
顧憐兒抿唇一笑,神態悠然極了,道:「呼延儀心當年暴疾只是假象而已。是慕容明浩給她服用了假死藥。就是在斂葬之前,他派人暗中掉了包。現在皇陵之中的那具骸骨不過是一個女死囚罷了。」
「原來你早知道這件事。」羅小冰輕輕瞥一眼顧憐兒,好個深沉女子,居然瞞了慕容明珺十五年。
「當然。這就是我遊走在兩王之間的重要法寶。」顧憐兒理了理輕袖,抿唇得意一笑。「現在呼延儀心在慕容明浩的手中,估計他很快就會採取行動的。」
羅小冰捏了捏拳,驀然地從椅子上起身,踱了兩步,目光漸漸犀利,「顧貴妃果然是好本領。」
「多謝皇后誇獎。其實臣妾將這些告之皇后,不過是想讓皇后幫幫皇上。」顧憐兒亦一同起身,緩緩踱至羅小冰的跟前,目光裡竟瞟出幾許黯淡。
「你?」羅小冰搖了搖頭。
顧憐兒輕吁一聲,雙眸裡積滿著絲絲痛意,道:「臣妾知道皇后不會相信。五年了。臣妾早已放下功利之心。臣妾只想重得皇上的寵愛。」
「要本宮如何信你呢?」羅小冰說話的同時,細細掃量著顧憐兒一絲一毫的舉動,果然清澈的無懈可擊,但依然不能放鬆。當初她就是以這副模樣騙過所有人的。
「皇后可知皇上為何封臣妾為貴妃?」顧憐兒輕歎一聲,臉上積起的只是愁容。
「本宮只聞民間有傳,是皇上寵愛顧貴妃。」羅小冰挑了挑眉,如實答出。
顧憐兒哧笑一聲,張開雙臂,抖了抖衣衫,走至殿門前,仰頭吸了吸鼻翼,道:「傳聞是真是假,皇后定也看得出來。皇上早已冷落臣妾。臣妾就是個閒妃罷了。當年,太上皇病危,我是以復生靈藥為要脅。若是皇上答案納我為妃,我便交出復生靈藥以救太上皇之危。雖然卑鄙了一點。但我還是登上了貴妃的位子。」女子自嘲地笑著。
羅小冰心底頓時明白,為何當初慕容明珺會說與她只是利益關係,原因蹊蹺就在此處。「顧貴妃想讓我如何幫皇上?」
顧憐兒撇了撇唇,冷冷一笑,道:「這個就由皇后自己去思量。臣妾該說的已經說了。」
羅小冰點一點頭,道:「好。本宮暫時相信你一次。夜深了,顧貴妃早些休息吧。」語罷,女子輕揚寬袖,步出了華怡宮。
路上,她沒有坐鳳輦,步行之,夜風襲襲,竟讓她的頭腦愈發清晰起來。
心姨是一定要救的。靠人不如靠已,不管她是不是當年的呼延儀心,都畢須從慕容明浩的手中救出來。
思量時刻,已入了鳳儀宮中。
「幽蘭——」羅小冰一入居室,就低低喚了一聲。
「冰主兒可有事吩咐?」幽蘭一眼就瞧出主子臉上的異色,趕緊問道。
「我要離宮一些時日。」羅小冰的秀眉一皺,寬袖之中的素手緊緊握起。
幽蘭驚了一下,抿了抿唇,猜不透其中的奧秘,道:「冰主兒要去哪裡?」
「我要回冰國。」羅小冰的眸光冷冷地射向窗外,北國與冰國是相鄰,她自有主張。
「那殿下?」幽蘭的眸底一暗,臉上掠過擔憂之色。
一提到慕容風,羅小冰的心中頓時湧起不捨之情,終究還是被一股堅定代替,「讓風兒留在宮中。你好好照顧他!不要讓他與任何嬪妃接觸,他的吃穿往行由你一人負責。這些日子要辛苦你了。」
心姨若不是呼延儀心還好,慕容明浩便不會拿她怎麼樣。如果是,他若氣急,一定會拿她解恨的。她不想三年相依為命的恩人受苦。這次她是下定了決心。
「幽蘭明白。」幽蘭恭敬答道,抬眸一瞬,又泛起憂色,道:「皇邊那邊?」
羅小冰深深吸一口氣,道:「我先行出宮。到時他問起,你就如實作答。有風兒護你。你不會有事。」
「冰主兒,皇上會不會生氣?」幽蘭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不用理會。反正遲早都是要走的。我再嫁給他也只是為了風兒,不想風兒有缺失的愛。」羅小冰堅毅的眸子裡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傷,聲音有點淒涼起來,道:「可是我發現我越來越不適應這皇宮,像鳥籠一般。」
「冰主兒——」幽蘭張唇欲言,還想再說些什麼,羅小冰揚手打斷了。室中一片寂靜。
她遙望星空,心中有一股理不清的情緒。
夜半時分,羅小冰簡單的收拾了一些衣服,去了風兒的房間,悄悄看他一眼,忍不住淚流滿面。
若想完成拯救,就必須狠下心來。她握緊了拳頭,抹去眼角的淚痕,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鳳儀宮
那一抹倩影在皇宮之上飄移,猶如輕燕,她很順利地出了宮牆。
「駱冰心!你給朕站住!」剛落地瞬間,背後傳來一聲冷喝。
羅小冰怔了一下,回眸一望,卻見城樓之上,慕容明珺披著黑色的披風,一雙冷冷的眸子射出的儘是厲光。
「皇上——」她的眉頭一皺,輕念一語。
「你要到哪裡去?」慕容明珺握著拳,臉上的青筋直暴,似乎馬上就要綻開來。
「皇上,臣妾去辦該辦的事。」羅小冰咬了咬唇,目光如炬。
「朕不許你去!你給朕回來!」慕容明珺沒有下了城樓,只是聲聲地嘶吼,滿是霸道,若是以他的功夫,定能降服她。
「皇上還是如此霸道。臣妾已不是當年的那個駱冰心!」羅小冰的小臉微微一翹,倔強地說道。
慕容明珺冷笑一聲,搖了搖頭,道:「是,你不是當年的駱冰心,你是冰國的國主。你有你的天下了。你想回去是不是?」
「對。」羅小冰挑眉答道,果然是精明的帝王,竟能猜到她的去處。
「那你又何須嫁給朕?」慕容明珺的大手狠狠抓住城樓上的欄雕,眉頭起伏像浪湧一般。
羅小冰的嘴唇嚅動了一下,竟無言以對。罷了,不再與他糾纏,趕緊轉身,施展輕功奔向遠方。
「朕不會放過你。」一聲厲喝傳來,慕容珺已從城樓上飛下,緊追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