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妃傾天下 第十二章大婚 文 / 周笑伊
第十二章大婚
秋風過,御花園中清新一片,那一朵明黃顯得愈加的明亮。
慕容明珺負手而立,銅黃的臉上閃過的是流離不定的色彩,嘴唇嚅動著,似乎有一腔話語哽在喉嚨裡,無法說出來,幽幽黑眸裡泛起一層一層的浪湧,辨不清是悲是喜,是憂是怒。
「臣弟參見皇上。」慕容明杉黝黑的臉上泛起尷尬的顏色,趕緊跨步前去,揖禮一拜。
「臣下給皇上請安。」轉身那刻,看到明黃的身影,羅小冰的心竟有一絲小小的抽顫,盈盈踱步過來,輕輕一甩手中的絲帕,欠身一拜。
慕容明珺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停頓許久,清冷的目光從慕容明杉的身上掠向羅小冰,「免禮吧。」聲音不文不火地傳出。
「謝皇上。」二人齊道。
「五皇弟好雅興,竟有心情在這裡賞花。」慕容明珺抿唇淡語,乾淨的臉上是一抹凜然的正氣,讓人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以何種心情在說話。
「回皇上,臣弟只是隨便走走。」慕容明杉把頭埋得很低,黝黑的臉上明顯泛起紅暈。
這五年來,三皇兄變得更加深沉,深沉的讓人無法看清他心底的東西。
「嗯。」慕容明珺點一點頭,輕輕一揚袖,手指落到一朵開得正旺的秋菊上,伸手一掐,花落掌心,捧到鼻邊輕輕一嗅,臉上儘是怡然之色,道:「秋菊好香。」
「皇上,臣弟還有事情需要去處理,先行告退。」慕容明杉揖手一拜,自是覺得處在這尷尬的氣氛中有些不妥。
「五皇弟去吧。」慕容明珺未曾抬眸目送他,依然低著頭,目光在花簇中尋找著什麼,明黃的寬袖揚起輕輕一搖,示意他可以走了。
慕容明杉側眸看一眼身邊的羅小冰,眼底的那抹深沉的痛意化成一股平靜,給美麗的女子示意點了點頭,便急步而去。
偌大的園子裡,只剩下他們二人,氣氛有些凝固。羅小冰輕輕掃一眼悠然如仙的帝王,他的眉宇之間透著一份倦意,是剛起來?還是一直疲倦的這帝王的生活?
今天他連早朝都沒上,都是留連在華琰宮嗎?羅小冰的唇瓣嚅動許久,想問,但始終沒有說出口。
罷了,這本是平常之事。哪個帝王不是朝秦暮楚,本不該對他抱有希望的。
半年後,她終究是要離開的,不必計較這麼多。漸漸地,讓心如止水。
「皇上,臣下該回冰雪宮了。風兒應該回來了。」女子福身一拜,正欲抬步離去。
「你沒有話跟朕說嗎?」慕容明珺忽而抬首,踱步到羅小冰的跟前,伸手撫了撫女子額上被風吹散的髮絲,然後拈起手中的黃菊別到她的髮髻上,抿唇一笑,「好美!」
「臣下沒有話要說。」在他的手觸碰到她的髮髻的時候,她的身體輕輕顫了一下,這種溫馨的畫面來得有些突然。
「沒有?」慕容明珺有些失望,劍眉稍稍一扯,一股寒氣飄來。
羅小冰的眼眸輕輕一眨,泛起一股清凌的光,道:「皇上希望臣下說些什麼?」
慕容明珺的目光瞟向遠方,那是慕容明杉離去的方向,眉間閃過一絲的慍意,道:「冰兒跟五皇弟——」
他猶豫了
「皇上剛才都看到了?」羅小冰鎮定自若,眸眼微瞇,小臉微微一翹,淨白的臉平靜的如月亮般的光華。
慕容明珺微微頷首,黑眸幽沉,似乎在等待著羅小冰的解釋。
「臣下不想解釋什麼。臣下只想說,有時看不到的並不是真相。」羅小冰輕輕一指長袖,亦步入花叢之間,輕輕俯嗅淡淡的菊香。
突然腰際一熱,一雙大手將她擁緊,再使勁一拉,身體跌入一個溫暖的懷裡,接著他的下頜倚上她的肩頭,「冰兒說得對。有時聽得的也並不是真相。」
這一句在她的耳際輕輕顫動,似有若無的感覺侵入心底,他是在解釋昨夜留宿華琰宮的事嗎?果然是聰明的帝王,居然先套她的話。
「是嗎?不過有時可以是真相,有時不可以。」羅小冰的素手輕輕覆上他箍上來的大手,稍稍用了一絲力掰開,然後轉過身來,眸光有些幽冷。
慕容明珺的臉抽了一下,竟有些緊張起來,「冰兒不信朕?」大手挪上她的肩頭,固定她的視線。
「臣下沒有不信皇上。」羅小冰推開他的胳膊,神情淡然的就像任何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慕容明珺搖了搖頭,臉色有些深沉起來,道:「冰兒對一切都無所謂?」
「沒有啊。」羅小冰搖頭,臉上泛起甜甜的笑。
「你不吃醋?」慕容明珺的臉上堆積而起是絲絲的痛意,這種痛被女子捕捉到心底,她的心也跟著痛了一下,很想聽他一個解釋,只是無從開口去問。「皇上,臣下該回冰雪宮了。風兒可能都等急了。」
避開她的質問,再盈身一拜,想速速逃離這裡,不過剛轉過身去,還沒走上兩步,他的一隻大手伸過來,將她拽進懷裡,道:「冰兒一定不要離開朕。朕知道五皇弟愛慕你。但朕更愛你。昨天朕不是故意留在華琰宮的。朕是——」
羅小冰從他的懷中掙出,輕輕翹起小腦袋,忽然抬手摀住了慕容明珺的嘴,聲音很柔和,道:「皇上不用解釋了。臣下可以理解。」
「你根本不瞭解!」慕容明珺冷冷地吼了一聲,使勁甩了一下明黃的長袖,在空氣裡迸出的一聲響亮,她居然都不願意聽他的解釋。她對他真的平淡的都不會吃醋了嗎?討厭她這個樣子。
「皇上——」羅小冰竟想不到慕容明珺會如此的激動,輕輕喚他一聲,想說些什麼,只是慕容明珺使勁地別過臉去,揚了揚手,道:「你先下去,讓朕靜一靜。」
「是。」羅小冰望一眼他寬厚的背影,竟不知為何他會發如此大的脾氣,依然是恭敬地欠身一拜,轉向離開了御花園。
走了好遠好遠,她身後的那道明黃的長影才驀然地回首,眼眶有了些許泛紅。
入夜,高燈掛起,月滿明亮,皎潔的月色鋪滿整個冰宮雪,一片銀白,就好灑了一層輕紗似的,微風吹過,似乎起打起褶來。
窗開,月色灑進屋裡來,一片霜白的顏色
一柱青煙裊裊,帶來的是夜間的芬芳。羅小冰坐在琴架旁,手指挪上古琴,輕輕一劃,留下的是一串美妙的音符。
心姨,你現在在哪裡?望琴思故人。不知她現在過得可好。三年的相依為命,從不曾問起她叫什麼。羅小冰知道問了,心姨也不會說,心姨就像一個謎。美麗的容顏,高雅的姿態,還有動聽的琴音。每一點滴都可以深入心底,無法忘卻。
「為朕彈一曲可好?」突然一個醇厚的聲音響起,明黃的顏色出現在門口,他每次來都是這般悄然無息。
羅小冰微微一驚,正欲起身行禮。
「不用多禮。」慕容明珺已經大步邁至羅小冰的跟前,按住了她的肩頭。
羅小冰抬眸,輕輕掃她一眼,淡淡笑道:「難道皇上就喜歡這樣突然襲擊嗎?」
「沒有。朕只是好奇,若是朕不在冰兒的身邊,冰兒會做些什麼?」慕容明珺一邊說一邊繞過琴架,挨著羅小冰緩緩坐到地上的圓絨墊子上,大手很自然地落到她的腰際上,貼到她的耳際,聲音極其溫柔,道:「為朕彈奏一曲?」
羅小冰側眸看他一眼,堅毅男子的幽幽眸裡泛著一抹哀求之意,她微微點頭,纖指撫上琴弦指尖流動的方向就像一抹柔水,瞟渺而又捉摸不定一曲罷了,指尖撥動最後一根琴音,接著一滴熱熱的東西落到了琴弦上,折射著銀色的月光,泛起五彩琉璃。
「皇上——」羅小冰側眸一看,臉色一驚,忍不住喚了一聲。慕容明珺竟是滿眼的淚痕。
「朕沒事兒。」慕容明珺仰了仰鼻,竭盡平復起伏的情緒,把所有的憂傷都壓制在心底裡,道:「只是沒想到你居然彈奏的曲子跟母妃一模一樣。」
「皇上說是呼延德妃?」羅小冰問道。
「嗯。」慕容明珺點了點頭,已經別過臉去,用衣袖拭去眼角所有的積淚。
羅小冰的眉頭一皺,掃一眼琴架上的古琴,問道:「敢問皇上,呼延德妃可是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
慕容明珺回過頭來,目光有些幽冷起來,怔怔地點了點頭,道:「十年前,母妃患上重疾,一病不起,所以——」
「那有沒有可能呼延德妃還在人世?」羅小冰的視線從古琴拉到窗外,逃望深沉的黑夜,在鎖情宮中的三年,一直陪在自己的婦人到底是誰?她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可是她覺得這根本不可能。
慕容明珺晲眸輕掃一眼羅小冰,再次擁緊了她的腰,道:「冰兒不要用這種方法來安慰朕。母妃去世的時候,朕一直守在床邊。怎麼可能?」
「哦。」羅小冰點一點頭,徹底推翻心中的假設。「教臣下彈這首曲子的人是一個被慕容明浩囚禁的婦人,她跟臣下一起在南召城的鎖情宮中住了三年,她曾經跟臣下說,若是遇見皇上就彈她所教的曲子,危急時刻,皇上可能會放過臣下。所以上次接風宴上,臣下就——」
「那人真的這麼說?」慕容明珺不待羅小冰把話說完,眉頭一緊,追問道。
「嗯。她說她從慕容明浩那裡得知一個可以降服皇上的方法,就是彈這琴音給皇上聽。」羅小冰如實作答。
慕容明珺斂起臉上的驚意,輕歎一聲,道:「宮中人都知母妃愛彈琴,也知朕喜歡聽母妃的琴音吧。大皇兄自然也知道。」
「哦。」羅小冰稍稍點頭,似乎這個理由並不那麼充足,「可是她怎麼會懂得呼延德妃的曲子呢?」
「許是大皇兄告訴她的吧。再者有可能她根本不是被大皇兄囚禁的什麼人,而是大皇兄派在你身邊的一個眼線。」慕容明珺愈發擁緊羅小冰,輕輕說道。
「不可能!逃出鎖情宮完全都是她幫忙的。」羅小冰猛得掙開慕容明珺的懷抱,若有人說心姨的不好,她可真的要跟他急了。三年,只有她與心姨相依為命,這種感情是無法抹滅的。
「冰兒,不要這樣激動。若她對你有恩,你銘記在心。到時朕為她立個長生牌位供奉,以佑她平安。可好?」慕容明珺望著一臉氣憤的羅小冰,心突然抽了一下,也許她說的對,三年的囚禁,只有婦人與她相伴,那是何種的相親相依了,是他說話太過疏乎了,拉了她的素手,再擁她入懷,湊近她的耳際,道:「冰兒,是朕不好,朕讓你受了這麼多的苦。」帝王堅定的眼眸泛起絲絲的紅暈
「皇上,臣下沒事兒。」羅小冰默默地眺望著窗外,雖然嘴上說沒事,其實心底裡更多的卻是痛意。
「臣下?還自稱臣下?從現在起,你要稱臣妾!」慕容明珺輕輕用手指繞起垂在她胸前的一束青絲,一邊說一邊掃掃她的小臉,刀削般的臉上泛著幾許溫情。
「這——」羅小冰突然之間改不過口來。
「說一聲給朕聽聽。」慕容明珺把頭擱上她的肩頭。
「臣下有點不習慣。」羅小冰的心竟有幾分怦怦亂跳起來。
「你要學會習慣。像以前一樣。後天你就是朕的皇后了,該習慣了。」慕容明珺輕輕扳過她的身子,讓她的目光與他迎上。
羅小冰輕輕掃著他用眉眼,溫情的神態之中依然是帶著幾分寒意,或許這與他年幼就失去母親有關。
東榮與西涼,兩國一向對立。聽說呼延德妃去世以後,兩國從此就不太平起來。他流著的有西涼一半的血,在宮中一定是受到其他嬪妃、皇子的排斥。
怪不得慕容萱兒會大病一場,而他卻變得冷漠。
「臣——臣妾可以問皇上一個問題麼?」羅小冰抬眸凝視著他的眼,很慎重地說道。
「什麼問題?」慕容明珺道。
「皇上小時候與風兒可相像?」羅小冰掃一眼門口,那個小傢伙被安排到冰宮雪的西樓住下了,有幽蘭和幾位嬤嬤陪著,她倒也放心,只是這會兒聽不到他的聲音,倒有些彆扭了。只是一瞬,她的目光又重新拉回,落到慕容明珺的身上,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郁色,淡然一笑,道:「也許像吧。後來就不像了。」
羅小冰明白「後來」指的呼延德妃去世之後。
「冰兒,朕好累,睡吧。」慕容明珺閉了閉眸,忽得又睜開,拉著羅小冰起身,走向床榻。
還是如同以前一樣,兩人背對著背,各自睡去。
「皇上,睡了麼?」羅小冰還是忍不住喚了一聲。
「有事?」慕容明珺閉著眸,淺淺問一聲。
「白天在御花園,皇上為何生氣?」羅小冰道。
慕容明珺的眉微微抽了一下,道:「冰兒似乎一點也不在乎朕是否與其他嬪妃在一起?」
羅小冰這才恍然大悟,他是在在意她心中是否有他。
到底有沒有呢?當然是有!只是不知道那種存在是不是愛?歲月的年輪可以磨去一切激情的東西。
「朕在問你呢?」慕容明珺一個翻身過來,將羅小冰擁進懷裡。
「皇上,睡吧。臣——臣妾累了。」羅小冰避開了話題,她不想回答他,自己也不知是為何。
慕容明珺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箍在她腰間的手用緊了一些力氣。
呼吸漸漸勻暢起來。夜在流逝。
這一天,天氣晴朗,風和日麗。
東榮國的皇宮裡一片喜慶的氣氛。今天是東榮皇帝娶後的日子。當然是熱鬧非凡。宮中,大到亭台樓閣,小到花草樹木,都用紅絲綢纏上,紅毯鋪地,纏延幾里,從龍馭宮一直到鳳儀宮。
久居在清華溫泉的慕容鏈與元鳳青亦連夜趕回宮中,為慕容明珺與羅小冰主持大婚。
典禮的隆重自不用說了。
羅小冰再一次穿上紅嫁衣,頂上紅蓋頭。慕容明珺用八台大轎把她從冰雪宮娶到了龍馭宮。
禮成以後。這位新娘被喜娘嬤嬤攙到洞房之中,坐到他的龍床之上,靜靜地等待夜幕降臨。
外面是喧囂一片,她卻是無心去聽任何聲音,素手緊緊握著衣衫一角,手心滲出的汗將其打濕。
終於是入了夜。
羅小冰竟是坐不住了,她自己掀下了紅蓋頭,望一眼漸漸明朗的月色,心中卻是堵得慌,左胸的那顆心怦怦亂跳著。自己是緊張嗎?到底在緊張什麼。
就時這時,殿門吱呀一聲響,接著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不是慕容明珺!「誰?」羅小冰的彎眉一皺,掃向那抹明晃晃的珠簾。
接著珠簾上的珠子叮叮咚咚一陣響,一個小腦袋探了進來,「母妃——不,母后——」清甜的聲音響起,一個小可人兒奔了進來,是慕容風。
「風兒,你怎麼來了?」羅小冰一眼見到他,心中的緊張頓時褪了去。
慕容風調皮地扮了個鬼臉,奔到羅小冰的跟前,道:「母后,風兒想母后了。」
「乖。」羅小冰盈盈一笑,牽起慕容風的小手走到圓桌前坐下,道:「風兒,肚子餓不餓,先喝點東西?」
「當然餓了。都沒人理風兒了。」慕容風坐在小凳上,小手趴到桌子上,望著滿桌的佳餚,口水直流。
「這些點心,快吃吧。不過你要答應母后一件事。」羅小冰握了握小拳頭,回頭掃一眼錦被華褥的龍床,眉頭一挑,計上心頭。
慕容風可能是餓極了,抓了盤中的點心直往嘴裡塞,「母妃說啊,風兒一定——辦到。」聲音含含糊糊的惹人發笑。
「風兒答應母后,呆會兒不要離開這裡,陪著母后。」羅小冰輕輕拍了拍慕容風的後背,聲音極柔的溫柔。
誰料慕容風聽到羅小冰這麼一說,嘴裡的點心吐了一半出來,一骨碌的從凳子上滑下來,連連甩頭,道:「這可不行。」
「為什麼?」羅小冰有點好奇,這小傢伙怎麼拒絕的這麼乾脆。
慕容風可是調皮的很,負著小手,繞著桌子走了兩圈,突然停下,道:「幽蘭姐姐說了。風兒只可以來看母后,不可以留在這裡。說是如果風兒留在這裡,母后就不可以再給風兒生一個弟弟或妹妹了。」
「這個幽蘭——真是的。」羅小冰覺得好氣又好笑,握了握拳,望著一臉天真的孩子,竟不知說什麼好。
「誰在這裡打擾朕的皇后,朕可以要懲罰他的。」就在這時,珠簾再一次被掀開,穿著一身紅艷喜服的慕容明珺踱步而入。
「父皇,是兒臣。」慕容風親切地喚了一聲,快活地奔向慕容明珺的懷裡。
慕容明珺一把抱了慕容風在懷,捏了捏他的鼻子,瞪著眼眸,道:「風兒,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裡?朕可得罰你。」
「兒臣就知道父皇會罰兒臣。」慕容風一臉坦然的樣子,拍了拍小胸膛,似乎什麼都知道了。
「好,說給朕聽聽。」慕容明珺倒是來了興趣。
慕容風側眸看一眼羅小冰,臉上泛起一抹詭異的笑,道:「是風兒妨礙父皇與母后了,風兒在這裡,母后就不能生個皇弟,或皇妹了。這樣父皇當然會罰風兒!」
音落,慕容明珺的眼眸一瞪,忽而一陣爽朗的大笑,再刮一下他的小鼻子,道:「既然知道要受罰,那應該回去。」他一把抱緊慕容風,轉身就往門口走去。
「父皇要做什麼?」慕容風的臉上閃過一抹怯意。
慕容明珺的眼眸裡泛起陰陰的笑,道:「當然是把你扔出去。」
「父皇,你扔的時候輕點。風兒會摔痛的。」慕容風天真的聲音漸漸遠了。
「好,朕就輕點!」慕容明珺已走向了正殿。
「啊——」慕容風調皮地叫喚了一聲。
接著吱呀一聲,是殿門沉沉關上的聲音。
慕容明珺又重新回了喜房之中,溫情的目光掃向羅小冰,撇唇淡笑,道:「朕讓你等很久了?」
「沒有。皇上,風兒他——」羅小冰掃一眼門口,似乎還有些不放心。
「風兒沒事兒。有幽蘭在了。」慕容明珺說話同時,已經走到羅小冰的跟前,牽起她的手,拉她坐到圓桌前,道:「跟朕喝交杯酒。」音落,已在桌上的青玉酒杯裡斟滿酒液,端起遞給她一杯。
羅小冰接過酒杯,遲疑了一下,目光靜靜地掃過他的臉頰,刀削的臉膛上泛著一層一層的溫情,是那樣真真切切,現在可以相信他麼?
「怎麼?不想?」慕容明珺見她猶豫,眉色稍稍一變。
「不是。」羅小冰這才回過神來,與他彎臂交錯,飲完酒液,她放下酒杯,埋下頭,不再與之對視。
慕容明珺伸手輕輕托起她的下頜,激動的目光直射到她的臉上,聲音有些許顫抖,道:「朕終於等到一天了。五年了。」
「臣妾可以相信皇上所說的麼?」羅小冰淡淡問了一句。
「冰兒對朕沒有信心?」慕容明珺的眉頭一皺。
羅小冰輕輕歎一聲,搖了搖頭,眸眼裡泛起一抹憂色,道:「帝王多變。怎可保證?半年後,若是臣妾還是無法信任皇上。臣妾還是——」
慕容明珺突然伸手摀住了羅小冰的嘴,搖頭,道:「不要說。今天是朕與你的大好日子。破鏡重圓是好事。」
「嗯。」羅小冰點一點頭。
慕容明珺盈袖起身,將羅小冰拉起,兩人對視而立。
「冰兒,今夜做朕真正的皇后?」慕容明珺的大手挪上她的肩頭,輕輕撫弄著她嫩白的頸脖。
羅小冰明白他的意思。
難道真的要與他?雖然並不陌生,但是重新接受他的話,心裡還是有那麼一絲澀意。
埋下頭去,並不接他的話,沉默成了很多種意思,除了默許,還有一種是無法作出回答。
慕容明珺亦不等她回答,已然打橫兒抱起她,走向龍榻,放她在柔軟的被褥之上,接著一抹溫柔的吻落到她的唇瓣之上。
柔和的燭光飄搖著,忽明忽暗,醞釀著一股神秘的氣氣氛。她閉上眸,任憑他的輕吻,情到深處,心裡湧起一股熱流,竟不自主地加深他的吻。
還是如同從前一樣的熟悉感覺。只是這次多了一份溫馨。熱吻過後,他輕輕地挪開唇瓣,溫情的黑眸裡掃著她的臉龐,手指輕輕探過每一寸肌膚,「冰兒,你還是這般的美。」
羅小冰輕輕握了慕容明珺游移的手,目光淡定,道:「皇上,若是冰兒臉上的疤痕未除,皇上會不會——」
「會!」不等羅小冰把話說完,一個堅定的字眼就從他的嘴裡迸了出來,不管他是醜,還是美,他一定會娶她為後。
「謝皇上。」羅小冰頓覺心中有一股暖流湧動,頃刻之間,從前的記憶如同潮水一樣湧過來。那時,他冷漠無情,她還是愛上了他!愛得遍體粼傷。有時想一想,她竟很佩服從前的自己,有那麼一股勇往直前的勇氣。
「不要說謝。朕不喜歡。」慕容明珺有點小小地霸道,大手輕輕一捏她的淨白小臉,勾唇一笑,忽而大手一攬華麗的繡龍錦被,將她擁了在懷,一齊捲進被子裡。
裡面是一片旖旎風光。
不知今夜是醉了,還是太過沉迷。她居然接受了他。是對是錯呢?突然之間,竟覺得前路渺茫。熱情衝動會帶來什麼呢?
路好長,彷彿沒有盡頭。
熱情退去,望著身邊熟睡的人兒,她拿了床頭的一件薄紗穿好,扭頭看一眼肩頭的青痕,手指輕輕一碰,竟有幾分痛意。剛才他就像好久沒做過那種事了,在她的身體上留下的儘是馳騁的痕跡。
「冰兒,剛才朕是不是弄痛你了?」忽而身邊的人睜開眸來,亦坐起身,將她擁進懷中,隔著薄紗可以看到她背上一道道的青痕,真有點不好意思,對她,居然有如此的熱情。
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肩頭,眼眸間閃過的是深深的憐意。
「皇上好像——」羅小冰扭頭看他一眼,不好再往下說。一想到剛才臉一陣羞紅。沒想到自己也會這般的放肆。
「怎麼?還想朕再來?」慕容明珺輕輕一勾她的小臉,嘴角泛起一抹壞壞的笑。
羅小冰覺得好氣又好笑,不再理他,輕輕掙開她的懷抱,趴到高高的鴛鴦枕上睡下,安靜地閉上眸。不知道今夜的放肆會帶來什麼後果,心中竟有一絲不安。
「冰兒累了吧。早些睡。」慕容明珺輕輕俯身,吻了一下她的臉頰,然後挨著她靜靜地躺下,接著均勻的鼾聲響起。
羅小冰這才翻過身來,撐起小腦袋望著平靜睡去的慕容明珺。他睡著的樣子竟有幾分可愛,有點像——應該說與風兒有點像。看來他的內心深處並不像他表面那樣的冷漠,素手探上他的臉,輕輕一撫,然後倏地離開,唇角抿出一抹甜笑,捂了被子翻身睡去。
慕容明珺的眼睫微微一顫,唇角上扯起一抹笑意
本以為今夜會像剛才纏綿一樣的美好到天明,只是三更時分,宮外一陣異動將羅小冰與慕容明珺驚醒。
「發生什麼事了?」羅小冰倏地起身,目光掃向窗戶,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慕容明珺的臉色陡然一暗,迅速取了床頭衣架上的衣袍穿好,下了床榻,「冰兒,你先歇著,朕去看看。」他依然不忘安撫羅小冰。
「皇上——」羅小冰突然覺得心中有生起一股莫明的慌意,一定有事發生,女人的直覺是最準的,她趕緊盈盈起身,拉住了慕容明珺的大手,眼眸裡不由自主泛起擔憂之色。
「放心,沒事兒。」慕容明珺輕輕拍了拍她的素手,安撫一番,然後轉身朝門口走去。
羅小冰亦不放心,取了衣服穿好,緊追著慕容明珺出了寢門。
「李安——」慕容明珺剛走至正殿,就冷厲地喚了一聲。
「奴才在。」李安匆匆推開殿門,躬身踱步而入。
「外面發生什麼事呢?」慕容明珺沉眉一問。
「這——」李安似有幾乎猶豫。
「說啊!」慕容明珺催促道,聲響如雷。
李安渾身一顫,抬袖拭了拭額上因緊張而落下的汗珠,道:「回皇上,落霞宮出事了。」
落霞宮是柳菌菌的寢宮,這會兒大半夜的會出什麼事?羅小冰心中一緊。
「到底怎麼回事?」慕容膽珺眉頭一皺,眸眼瞇起。
「回皇上,德妃自縊身亡。現在皇太后正在處理此事。皇太后命奴才不要驚動皇上。」李安一掀手中的拂塵,音調似在顫抖。
慕容明珺的臉上倏地泛起幽幽冷光,大手握成拳,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絕不相信柳菌菌會自縊而亡,此事定有蹊蹺。
羅小冰也是歎歎吸了一口涼氣,柳菌菌比起五年前成熟穩重許多,要說她是因為皇帝娶後而自縊,根本說不過去。
「擺駕落霞宮!」慕容明珺的深眸一直緊緊盯著殿外,此事非同小可,柳菌菌自縊只是表象,兇手更多的是對付皇后。
在皇上的大婚之夜,四妃之一的德妃自縊身亡,傳到後宮,定是會引起一番沸騰的。
「皇上,臣妾跟您一起。」羅小冰拉了慕容明珺的大手,眼眸裡流露著一如既往的倔強。
慕容明珺回頭,輕輕掃一眼羅小冰,她剛起身來,青絲披腰,凌亂竟有幾分妖嬈。這樣的皇后只能他一人能看,在外她必須有皇后的端莊威嚴,頓了一頓,道:「朕等你。」
其實他是說等她梳妝打扮。羅小冰明白他的心思,微微點一點頭,鬆開了他的大手,轉身回了寢室之中。
有專門的宮女為她梳髻盤發,別上珠花,插上金步搖,點唇畫眉,再穿上那件他為她專門訂做的「鳳穿牡丹」的華麗鳳袍,銅鏡之中,傾國傾城的容顏,端莊華麗的裝束,幾分成熟的妖嬈,將她的美刻骨的淋漓盡致。
步出寢居,入了正殿。
慕容明珺早已準備好,他,金冠束髮,明黃的龍袍在燈燭下飄搖,給鬼斧神工的臉膛更添上幾分英氣。他看到羅小冰的時候,眸眼一睜,頓時驚艷,握了她的手,朝宮門口走去。
站在身後的李安輕輕抬眸,晲一眼,竟覺得不可思議。冷冷月色,明黃的顏色閃動,皇上與皇后竟是如此絕配,怔回神來,他趕緊踱步上去,尖聲唱道:「皇上,皇后擺駕落霞宮。」
坐上龍輦。
他緊緊擁著她,眉目緊擰,似是滿腹擔憂。
到底是何人在這個時候鬧出這麼大的事情?分明是有人想給羅小冰難堪。這偌大的後宮到底潛藏著多少敵人。
輦內,兩人一字未語。
落霞宮中,燈火通明,太監把柳菌菌的身體從房樑上解下,放在床上。丫環曉芸一直守在床邊,小聲地抽泣著。
寢居中一片寂靜。元鳳青坐在玫瑰椅上,細細掃量著宮中每一個太監、宮女的神色,她的臉色黯沉極了。這後宮之事,她可是看得多了。只是沒想皇帝大婚的日子會鬧出這麼一件事來。
「皇上,皇后駕到!」就在這時,門外響起李安的唱聲。
音落,慕容明珺與羅小冰已經步了寢居。
「兒臣給母后請安。」慕容明珺給元鳳青行上一禮。自他登基以後,他便稱元鳳青為母后,尊她為皇太后。
「冰兒給太后請安。」羅小冰亦上前一拜。大婚之時,元鳳青再見到羅小冰時已是喜極而泣,特准她自稱冰兒!
「免禮。」元鳳青倏地起身,眉頭一皺,驚道:「你們怎麼來了?」
慕容明珺輕輕掠一眼躺上床上已沒了氣息的柳菌菌,臉上泛起了一股冷意,這時目光落到才元鳳青的身上,道:「母后,出了這麼大的事。龍馭宮外都是一陣慌亂。兒臣怎可不知?」
「李安——」元鳳青是不想讓這件事打擾到他們的。所以特意吩咐了李安不許上奏的,目光有些犀利,直直地掃向站在門口的李安。
「太后娘娘,奴才該死。宮外太監宮女急急匆匆的奔走,恐怕驚醒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奴才失職。」李安俯首一拜,聲音顫抖起來。
「母后,這不怪李安。」慕容明珺道。
「罷了。」元鳳青歎了一聲,揚手示意李安起身。
這時羅小冰的心思早已被躺在床上的柳菌菌引了過去,她緩緩踱至床前,細細掃一眼她脖子上的印痕,有些奇怪。明明是用白凌自縊,為何會有細繩的勒痕,分明就是他殺。目光掃向旁邊一直抽泣的曉芸,「曉芸,到底是怎麼回事?」
曉芸撲通一聲跪下,淚水再次成注落下,道:「皇后娘娘,請您為娘娘做主啊。」
「起來再說。」羅小冰彎身扶了曉芸起身,道:「是誰先發現的?」
「是奴婢。」曉芸一邊用衣袖拭著眼淚,一邊說道:「娘娘一向睡得很晚。不久之前,娘娘還在看書,說是肚子餓了,讓奴婢去御膳房弄點夜宵來。可是奴婢再次進屋的時候,娘娘就懸在床樑上了。」
從御膳房到落霞宮倒也不遠,一去一回應該是一刻鐘的時間。羅小冰思量同時,掃一眼屋子,除了地上落下的書冊,其他的東西都是放得好好的。這兇手應該是個熟人才是。
「來人啊,吩咐仵作來驗屍。柳德妃的事,朕一定要查個清楚。」慕容明珺握起了拳頭,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明眸赤冷如雪。
仵作的結果亦同羅小冰所料一樣,柳菌菌是被人用繩索勒死的。看來兇手的殺人手法並不高明。
落霞宮中,財物一件不少。劫財沒有理由。
若說後宮爭寵,更沒有理由。嬪妃皆知柳德妃早已深居簡出,不理會宮中俗事。
到底是為何?
羅小冰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就是有人故意殺死柳菌菌,一來是處理了情敵,二來是破壞她與慕容明珺的新婚之喜。能做出這種事來的,莫非三人——顧憐兒、元曼雪、南宮玉兒。
到底是誰呢?她一時間還無法判斷出來。
慕容明珺的臉一直是赤冷赤冷的,像烏雲一樣遮去了光澤,他命所有人都退了去,只他一人留在了落霞宮。
羅小冰知道,他的心裡還是有那麼一絲難受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若他不帶柳菌菌進宮,佳人也不會香消玉殞。這麼一折騰,已是四更天,走在清冷的宮道上,冷意襲來,她頓感一陣透涼,忽而背後一陣怪風吹來,她警惕地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