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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妃傾天下 第十八章迷魂毒計 文 / 周笑伊

    第十八章迷魂毒計

    羅小冰吁了一口長氣,斜瞥一眼那通紅的炭火,胸前的那一縷青絲順著頸脖垂下,火紅襲來,幾乎要燒著,接著一雙溫暖的大手猛得一摟她的腰際。

    危險戛然而止。明黃的顏色撞入她的簾眶裡,依然輪廓分明的臉型,目光幽冷如冰,在她的臉上輕輕掃瞄著。是他!

    元曼雪驚得一顫,趕緊縮了身子,盈身一拜,「臣妾給皇上請安!」

    慕容明珺並沒有搭理元曼雪,只是愈發摟緊了羅小冰,目光斜斜地掃一眼火盆,眼中透出一股迷離的寒光,永遠讓人無法猜透,他頓了頓神,扶了羅小冰到榻上坐下,才緩行鬆開手,「皇——後——」他皺了皺眉,額心之間居然湧起一抹痛湧。

    「臣妾給皇上請安。謝皇上的相救之恩。」羅小冰牽了慕容風的小手,緩緩站起,忍著頭痛的痛苦給慕容明珺行了一禮。

    「皇后,起來吧。淑妃也起來。」慕容明珺閉了閉眸,好像是在想什麼。他的眸光掃向羅小冰的時候,竟有些生硬,那種冷淡就像看見一個陌生人一般。

    「謝皇上。」羅小冰盈身而起,定了定心神,忍著痛楚,鎮定地掃向一邊的元曼雪,她依然是一臉的囂張,一點也看不出後有悔改之意。後宮女人,果然是一個比一個陰毒。

    慕容風人雖小,但也懂得人情世故,元曼雪的囂張他可都看在眼裡,恨恨地瞅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就直徑撲到慕容明珺的懷裡,親暱地撒起嬌來,「父皇,風兒好想您。」

    「風兒——」慕容明珺的神情有點僵硬,竟沒有一點想去親熱的動作,那雙大手抬起想抱住懷中的孩子,可是卻僵在半空中。

    慕容風似乎已經感覺到慕容明珺的冷漠,迅速離開他的懷抱,嘟起小嘴,怔怔地看了他兩眼,道:「父皇為何對風兒這麼冷漠?是不是父皇有其他孩兒了就不理風兒了?」小傢伙歪著頭,邊說邊回眸掃一眼元曼雪,稚嫩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

    慕容明珺使勁地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愈發僵硬起來,「風兒,你——」他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卻喉嚨裡哽住了。

    「皇上,鳳儀宮太冷了。跟臣妾一起回晨露宮吧。」元曼雪著急地打斷了慕容明珺的話,盈盈上前來,攙了他的胳膊,正準備拉他離開。

    慕容明珺卻定了腳步,長袖一揚,「等等。」目光落到了羅小冰的身上,「冰——冰兒——」一個零星地畫面閃過腦海,他忍不住喚了一聲,但語氣有些生硬。

    羅小冰猛得抬頭,清凌的目光與慕容明珺相遇,漸漸地,深沉的眸底有一絲深情湧起,但卻是稍縱即逝。他已經好久沒有喚「冰兒」這個名字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他自己也有些錯愕。

    元曼雪的眉頭一皺,似有不悅,眸子裡還閃過一抹慌意,「啊——皇上——」她突然捂了肚子,一聲叫喚。

    「淑妃,你怎麼了?」慕容明珺扶了她在懷中,輕聲細語地問道。

    溫情的聲音響起,卻是對別的女人。羅小冰的心有了一絲揪痛,看著慕容明珺對元曼雪關懷備至的樣子,竟忍不住想笑,那是一聲暗暗地自嘲。

    元曼雪的小臉皺在一起,極其痛苦的樣子,道:「皇上,臣妾肚子有點痛。臣妾想回晨露宮。」

    「好,朕陪你回去。」慕容明珺一臉緊張的樣子,趕緊橫抱起元曼雪,匆匆離開了鳳儀宮。

    步也鳳儀宮的時候,他的眉頭愈發的擰緊,忍不住回眸看一眼,忽而搖了搖頭,思緒竟有些凌亂。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她?冰兒?

    明黃的身影離去,羅小冰靜靜地目送著他遠去,不禁搖頭一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母后,父皇為何不理風兒?」慕容風一臉的委屈,上前抓了羅小冰的手,不停地搖晃,眼眶裡泛起晶瑩。

    羅小冰望著眼前的可人兒,眉頭微微一擰,慕容明珺縱使是移情別戀,他也不會不認自己的親生兒子,剛才他在看風兒的時候,好像一個陌生人似的。元曼雪分明就是故意催促他離開的。

    「母后——母后怎麼也不理風兒呢?」慕容風鼓著小嘴,眼眶泛起紅潤,聲音顫抖,幾乎要哭了。

    孩童的聲音把羅小冰的思緒勾了回來,她抿嘴一笑,捏了捏慕容風的小臉,道:「風兒乖,母后當然不會不理風兒的。」

    「就知道母后最疼風兒。」慕容風由悲轉喜,咯咯一笑,快活地撲到羅小冰的懷中撒嬌,忽然他像想到什麼的,猛得掙開,眼睛睜得像圓骨碌似的,道:「母后,父皇看風兒的時候就像是陌生人似的。父皇是不是不認風兒了?」

    一語點醒羅小冰,不光是她覺得,就連風兒也這麼認為。到底他去京雲十六州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回來之後,對他們母子形同陌路?

    「不會的。父皇一定是累了。風兒不要亂想。」羅小冰輕輕撫了撫慕容風的小臉,盈盈笑著,安慰道。

    慕容風卻是不以為然,一聲輕哼,負起大手在屋裡踱了兩步,停下,道:「父皇是壞人,他才不累了。整天陪著賢妃娘娘、淑妃娘娘遊園觀景,都不陪母后。」

    「是嗎?」羅小冰酸澀地笑了一笑,目光瞟向窗外,雪花紛飛,漫天舞動。若是在這種天氣裡,與喜歡的人漫步,那該有多好!

    慕容風則是歪著頭,靜靜地觀察著羅小冰臉上的神情,忽而咯咯一笑,道:「母后是不是想父皇呢?」

    「你個鬼靈情。現在都什麼時辰了?該去太傅那裡了!」羅小冰覺得好氣又好笑,故意板起臉,喝他一聲。

    「兒臣遵命。」小傢伙一聲響亮的回應,然後再扮個鬼臉,匆匆地奔出居室。

    羅小冰亦是尾隨而出,站在正殿門口,目送著慕容風的遠去,心裡倒是多了一分坦蕩。

    雪花紛飛,這後宮之中若能像這白雪一樣純潔乾淨便好了,悠然的神情倏變,一抹憂色襲上額頭。

    「幽蘭——」羅小冰輕輕喚了一聲。

    「幽蘭在。」幽蘭匆匆奔了進來。

    羅小冰並未說話,只是抬眸輕輕掠一眼幽蘭,然後轉身在殿中踱了兩圈,才停下,道:「幽蘭跟黑羽可熟?」

    「黑羽?他啊!當然熟啊。他跟紫蘭妹妹可真是一對冤家了。聽說先前吵成一團,現在書信來往不停了。當然我幽蘭就是這其中的傳信使者。」幽蘭拍了拍胸口,一副得意的樣子。

    羅小冰點一點頭,微微一笑,道:「紫蘭現在還在冰國呢。你派人接她過來吧。」

    要做媒的話,也該借用一下人和才是。紫蘭不來,寫信也只是空談。

    「幽蘭遵命。」幽蘭一臉的喜笑,響應地回道,「冰主兒怎麼現在想起黑羽來了?」

    「這次征討大王爺,黑羽的黑剎十八騎不是也跟去了?」羅小冰輕輕一拂長袖,目光飄遠,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幽蘭點頭,道:「是啊。聽他個吹牛大王說老是跟在皇上身邊呢。」

    羅小冰微微一挑眉,眼裡掠過一絲喜悅,道:「是嗎?那好,你把他叫過來。我要見見他。」

    「叫他?」幽蘭不解地問道。

    「你叫他來就是了。」羅小冰道。

    「是。」幽蘭亦不再多問,因為主子每次做的決定都有她的道理,趕緊應聲出門,匆匆消失在宮門。

    羅小冰倒也悠閒,在香幾上點一柱檀香,沏一壺香茶,端坐在首座上慢慢細品。思緒理清,他太反常了!反常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呢?女子的心底有一種不安的情緒

    不多一會兒,幽蘭便領著黑羽匆匆而入。

    「卑職拜見皇后娘娘。」黑羽進殿之後,恭敬至極,趕緊盈身一拜。

    「免禮。」羅小冰放下手中的香茶,輕輕一揚袖,起身踱步到黑羽的跟前,打量他一番,道:「本宮已經派人去接紫蘭了。她可能很快就會來東榮的。」

    黑羽聽罷,一陣極喜,趕緊再拜,道:「謝皇后娘娘承全。」

    「不用謝本宮。其實本宮這次召你來,是有一事相問。」羅小冰踱上兩步,停下,目光輕輕掠過黑羽,盯在他的臉上,那清澈的黑眸裡是一股爽直的氣息。把紫蘭交給她,也算放心。

    「皇后娘娘儘管問。」黑羽答道。

    羅小冰微微點頭,唇角一抿,臉上泛起一朵美麗的笑花,道:「這次皇上出征京雲十六州,可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沒,沒有。一切正常。」黑羽突然埋了頭,避開了羅小冰的目光。

    「真的一切正常嗎?」羅小冰的眼尖,一絲一毫的細節都不放過,黑羽一定隱瞞了什麼。

    「喂,你可要講真話。不然紫蘭就來不了東榮了。」幽蘭用胳膊肘撞了撞黑羽,朝他擠了擠眼。

    黑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他彷彿有些為難。

    「你很為難?」羅小冰看出了他臉上的難色,這也證明慕容明珺在京雲十六州的時候,一定發生過什麼事。

    黑羽捏了捏拳,猛得抬眸,像下了一個大決定似的,道:「皇后娘娘,卑職也不隱瞞了。其實在戰揚上,皇上的右臂曾受過箭傷。皇上怕皇后娘娘擔心,所以沒有把消息傳到京都。」

    羅小冰一驚,玲瓏的眸子睜得好大,道:「受過箭傷?他是怎麼受傷的?」

    「是軍中的一個奸細。他的武功極好。射傷了皇上就逃了。」黑羽微微躬身,臉上的泛起一股愧色。作為皇上的貼身侍衛,沒有保持好皇上,那便是失職,皇上體恤,才沒有追究他。

    羅小冰的心突然一陣陣的酸痛,他是真的怕她擔心嗎?可為什麼回來之後就把她棄之不理了。就連風兒也閉了閉眸,眉間泛起一股苦意。

    「皇后娘娘,其實卑職有一事覺得奇怪。在軍中的時候,皇上連做夢的時候都喊著皇后娘娘的名字。可自從中了箭以後,皇上都不怎麼提皇后了,而且記憶好像差了一些。」黑羽的眉頭突然擰起,說出了一直憋在心底的話。這些日子來,皇后失寵,可是眾人皆知。他這個貼身侍衛可是覺得奇怪,卻又找不理由來。

    羅小冰的臉色愈加的沉重起來,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隱情?「軍醫沒有查過那只箭是否有毒?」

    「軍醫檢查過了,不過塗了一些紅雪蘭的花粉。」黑羽的眉色沉重,繼續說道:「其實卑職覺得奇怪,如果是想置皇上於死地,刺客大可塗上劇毒的。」

    「刺客的目的不是殺皇上,而是另有原因。」羅小冰思量了一會兒,愈發的覺得事情複雜了。「黑羽,今天本宮問你的話,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卑職遵命。」黑羽揖禮一拜。

    「那你先下去吧。」羅小冰揚了揚袖,重新坐回到首座上。

    正殿靜了,羅小冰靠在椅背上,用手撐起額頭,眉心擰著濃濃的憂色。他到底是怎麼了?

    「冰主兒,是不是要傳孫太醫過來?」幽蘭沉默許多,試探著猜道。

    「幽蘭最知我心。去吧。」羅小冰點一點頭,唇角抿起一抹笑意,揚了揚輕袖。

    自己也算是醫生吧。只是他對這個古老朝代的中草藥真的是所知甚少。紅雪蘭?!又是紅雪蘭!刺客一事可與後宮之人有關?

    思量之餘,已聽到一陣腳步聲急急而入。接著傳來一個沉重的聲音,「微臣給皇后娘娘請安。」

    羅小冰睜開半合的眼眸,細細掃量一眼躬身拜下的孫太醫,他依如以前一樣的恭敬,看來他並沒有因皇后失寵而表現的那般勢利。

    「孫太醫起來吧。」羅小冰懶散地說了一句。

    「謝皇后娘娘。」孫太醫緩緩站直身子,再道:「敢問皇后娘娘哪裡不舒服?」

    「本宮沒有哪裡不舒服。本宮只是想問,紅雪蘭還可以配什麼樣的毒藥?」羅小冰說話同時,已經起了身,踱步走向孫太醫,目光有些銳利地掃過去。

    孫太醫的身子微微一顫,似乎有些緊張,頓了一頓,才道:「回皇后娘娘,其實紅雪蘭可以配製迷魂散。」

    「上次九公主中毒,你怎麼沒說?」幽蘭氣騰騰地插上一然。

    孫太醫的臉一陣暈紅,忙伸袖抹了抹額上的汗珠,道:「上次娘娘沒問,所以微臣沒說。

    「罷了,這事本宮暫且不追究。本宮只問你,如何配製迷魂散?」羅小冰的眼眸愈發的深沉起來,臉色也嚴肅起來。

    「可將郁香花、紅雪蘭一齊磨碎,製成粉,皆可成。」孫太醫小心翼翼地說道。

    羅小冰聽罷,細眉一挑,思量片刻,道:「若是先將郁香花服下,紅雪蘭從外傷口浸入,可會中毒?」

    孫太醫聽得一顫,頭埋得更低,道:「回娘娘,若是以此做法,恐怕所中的迷魂散將無藥可解?」

    「為何?」羅小冰驚道。

    「紅雪蘭見血,毒加之千倍,若再與體內的郁香草毒結合,那便是根深蒂固,無藥可解。」孫太醫的聲音幾乎都在顫抖了。

    羅小冰怔怔地後退兩步,定了定神,目光掃向門外的白雪,再道:「中了此種迷魂毒,症狀是如何?」

    「中了此種迷魂散,意志會被種毒之人所控制,而且一些記憶會消失。」孫太醫如實作答,一字也不敢漏下。

    羅小冰抿了抿唇,使勁地閉了閉眸,又睜開來,道:「想要確定是否中迷魂散之毒,可有什麼方法?」

    「中了迷魂散的人,右手必定有一條貫穿掌心的紅線。」孫太醫額上的汗愈來愈多,一直抬袖擦拭著。

    在宮中當了這些年的太醫,唯有這個皇后娘娘讓他緊張,她身上的那股威不而嚴,厲而不狠的氣息總讓他心驚。

    羅小冰輕輕踱步到殿門前,吸了一口長氣,咬了咬薄唇,長袖中的素手漸漸握起,希望他不是中此種迷魂散才好。「幽蘭,打賞。」

    「是。」幽蘭依如往常一樣去了居室,拿了一些金銀財物給孫太醫。

    孫太醫亦從來不推辭,其實接受皇后的禮,就是願意為她做事。

    時間過得真快,又是夜幕到來。

    白雪紛飛,一天都未停下。這樣的夜景真美,羅小冰倚在窗前,伸了手接著飄落而入的雪花,一瓣一瓣,好生可愛。而她的眉額之上再沒了悠閒之色,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樣子。

    「冰主兒,早些歇息吧。」幽蘭早已鋪好了床榻緩緩踱步過來。

    羅小冰停了一下,回過頭來,道:「幽蘭,把我的狐裘披風拿來。」

    「冰主兒要出去?」幽蘭問。

    羅小冰輕輕點一點頭,然後順手關上了窗戶。

    幽蘭不再多問,趕緊從屏風上取了那件狐裘披風,幫羅小冰披上。

    「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你好好看著風兒。」羅小冰抬眸看一眼西窗,西殿那邊的燈燭依然亮著,這小傢伙又在折騰什麼呢。

    「幽蘭明白。」幽蘭欠身一拜,道。

    羅小冰這才放下心,踱步出了鳳儀宮,撐一把小傘,擋過飄飛的雪花,雪積好厚,都快沒過腳下的銀靴了。踩雪的感覺真好,淺一腳,深一腳,絲絲作響,好有意思。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會很開心,只是此時心情愈發的沉重。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中了毒?此去龍馭宮,他會見她嗎?一個個問題縈繞在心頭。

    走了好久,好久,終於到了,她踏上高高地台階,望一眼巍峨的宮殿,殿中燈火通明,在雪景裡格外的美麗。

    此時,他是獨自一人在批閱奏折,還是早上了龍榻,身邊躺著別的女人?行行復行行,終於到了宮門口。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李安倒是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羅小冰,趕緊上前來迎道。

    羅小冰揚袖示意他起身,目光瞟向明亮的宮殿,道:「他不在?」

    「皇上去了華琰宮。」李安回道。

    「你為何沒有跟去?」羅小冰有些好奇,以前不管慕容明珺走到哪裡,李安都會跟到哪裡的。

    李安搖了搖頭,歎道:「最近皇上總是喜歡一個人出去。不讓奴才跟著。」

    「原來如此。那算了。本宮先回去了。」羅小冰抬眸再看一眼巍峨的宮殿,心情甚有幾分失落。

    再轉身,走下高高的台階。

    現在見他一面都如此的難,更何況是查清事實。羅小冰頓時覺得心情好沉重,作為皇后,她應該有自己的責任:輔助皇帝,管理好後宮。可是她從來沒有為他做過一件事!以前是為了報仇,現在是為了逃脫,難道就這樣不負責的逃掉嗎?不行,不能這樣下去。眺望一眼遠方,銀銀白色,寬闊無艮。來的太久,竟對這個古老的朝代有了幾分感情。他身繫著東榮的百姓,他一定不能有事的。

    幽幽長歎在空氣裡飄遠。

    羅小冰突然停了腳步,用銀靴蹭去台階上的雪,騰出一片空地來,然後坐下。冰涼的地氣侵入心骨,藏在衣袖裡的素手漸漸握緊。

    「皇后怎麼在這裡?」突然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羅小冰猛得回頭,一朵明黃飄進眼裡,白雪的映襯下,他銅黃的臉依然有幾分憔悴,只是那張臉失去了往日的溫情,留下的只有一股冷氣,像這萬里冰封的白雪一樣。

    羅小冰並未起身,只是默默回過頭來,眺一眼遠方,道:「皇上不是去了華琰宮嗎?怎麼回來了?」

    背後又是一陣絲絲的聲音,慕容明珺下了台階,已踱步羅小冰的跟前,目光好深沉,只是默默地看著她,一字未語。

    「皇上在看什麼?」羅小冰依然坐著。

    「朕在想皇后見了朕為何不行禮?」慕容明珺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羅小冰抿唇一笑,方才起了身,盈身一拜,道:「臣妾給皇上請安。」她微微一低頭,那一抹的溫柔猶如海棠花的開放,清新美麗。

    慕容明珺的眉頭一皺,嘴唇嚅動了許久,彷彿想說些什麼。

    「皇上想對臣妾說些什麼?」羅小冰並未得到他的允許,便起了身。

    「這裡雪大,跟朕先回宮去。」慕容明珺說罷,已然是霸道地接過了羅小冰手中的小傘,牽著她的手,將她拉回到龍馭宮中。

    居室裡。炭火正旺。一片溫暖。

    羅小冰解下披風,抖落身上的白雪,靠近火爐烤了一陣,猛得抬眸,卻見慕容明珺的一雙幽眸緊緊盯著她,彷彿想把她看穿似的。

    「皇上在看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慕容明珺這才回過神來,臉上的冷意重新聚起,道:「皇后跟朕很恩愛嗎?」

    這一句話問得羅小冰一顫,難道他真的忘記她了?「皇上,讓臣妾看看你的右手,可好?」

    慕容明珺並不作聲,冷眸一低,忽而抬起手來,遞向羅小冰。

    羅小冰握了他的大手,攤在手心之中,定睛一看,心頓時被重捶敲了一下,明燈之下,一條血色紅線貫穿他的掌心。果然如孫太醫所說,他的確是中了迷魂散之毒。

    難道這種毒真的沒有解法?痛意湧上眉梢,手指伸起,細細撫過那一條紅條。

    「皇后,朕可是中毒了?」慕容明珺掃一眼右手掌心的紅線,雖然某些東西記得不太清楚,但理智還在。他知道這條紅線一定是意味著什麼。

    羅小冰點了一點頭,沒有再往下說。

    「朕中的是何毒?」慕容明珺抽回了大手,聲色冷厲極了。

    幸好他還有一絲理智,羅小冰輕吁一氣,抬眸,道:「皇上可還記得臣妾?」

    慕容明珺抬眸,細細觀察著羅小冰的容顏,的確,腦海裡那些零碎的記憶總是浮現這個面孔,「朕記得你是朕的皇后。」

    「那風兒呢?你可還記得?」羅小冰追問道。

    慕容明珺閉上眸子,眉間重新聚起一股痛意,搖了搖頭,道:「越來越不清楚了。」

    羅小冰方才想起,皇上剛剛回朝的時候對風兒還是寵愛有加的,這些日子來,他對風兒的態度愈來愈冷淡。他體內的毒在加深。

    「風兒是皇上的親生骨肉。」羅小冰很慎重地說道。

    慕容明珺的臉微微抽了一下,目光冷冷地掃向羅小冰,突然大手一攬,將其緊緊擁入懷抱,聲線竟有些脆弱,道:「朕時常做噩夢,但夢裡總會見到皇后。朕跟皇后很恩愛嗎?為什麼朕卻沒有印象呢?」

    幾許暖流湧進心底,羅小冰點頭又搖頭,道:「皇上既然夢裡夢到臣妾,為何不來看臣妾?」聲音裡帶著幾分責備。

    「白天朕的記憶好亂。每當一想到皇后的樣子,就會被某種東西打亂。」慕容明珺將羅小冰擁得愈緊起來,似乎想汲取她身上的溫暖。

    這些日子,他很少去風儀宮,那是因為他對風儀宮中的那個女子感覺愈來愈怪,覺得陌生而又熟悉。入夜之時,如果他丟開李安一人,其實並不是去什麼所謂的華琰宮或是晨露宮,他只是獨自一人徘徊散步,每次都會不由自主走到鳳儀宮門口。

    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讓他好彷徨。

    「皇上現在對賢妃、淑妃的感覺是如何?」羅小冰並沒有拒絕慕容明珺的擁抱,靜靜倚在他的肩頭,輕聲問道。

    慕容明珺閉上眸,靜靜思量著,道:「對她們好像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那皇上還記得五年前與臣妾之間的事麼?」羅小冰輕輕掙脫開了慕容明珺的懷抱,眼眸裡泛起一股流光。

    慕容明珺的眉頭一緊,臉上略顯驚意,「五年前?難道朕跟皇后五年前就認識?」

    「皇上果然是忘了。」羅小冰搖了搖頭,重重一歎。真不知如何去幫他才好。

    慕容明珺的目光深邃起來,伸開右手,看到掌心的那一條紅條,臉色愈加的赤冷,道:「是不是朕所中的毒讓朕忘記了某些事情?」

    羅小冰點一點頭。

    「皇后可以幫朕麼?」慕容明珺沉默許久,突然說道。

    羅小冰也有幾分驚訝,中了迷魂散的人,理智還能如此清醒,真是罕見,可能他在用毅力抵抗毒素入侵他的思想。「聽聞皇上夜夜都留宿華琰宮或是晨露宮,如果皇上突然不去了。會怎麼樣?」

    慕容明珺閉了閉眸,沉澱著腦海裡的記憶,有一種莫明的感覺襲上心頭,為何跟淑妃、賢妃在一起的時候,總比上與這個愈來愈陌生的皇后相處的感覺?「皇后覺得會怎麼樣?」

    「皇上所中之毒叫做迷魂散。若毒是賢妃、淑妃所下。那皇上還是忍不住會去的。所以臣妾要幫皇上,皇上也得幫自己。」羅小冰踱上兩步,胸有成竹地說道:「敢問皇上,每次去的時候,心裡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

    「是痛感。好像不去,就有一種噬心之痛。」慕容明珺的眉頭擰緊,擰成了疙瘩,起伏不定。「唔——」突然他捂了胸口,一陣痛叫。

    「皇上,您怎麼了?」羅小冰趕緊扶住了慕容明珺,他的手好涼,涼得就像冰雪似的。

    「痛,心好痛。」慕容明珺摀住了左胸的心膜,頓時額頭的泠汗滲滲下落,銅黃的臉變得煞白,氣喘吁吁的樣子。

    羅小冰定了定驚意,拉緊了慕容明珺的大手,扶他到龍榻上坐下,掏出絲帕拭乾他臉上的汗,道:「皇上,心痛之後是什麼感覺?」

    慕容明珺喘了喘了粗氣,目光掃向羅小冰,臉上的那肌肉不停地抽擅著,道:「好像有人在喚朕。好像是賢妃,又好像是淑妃。」

    「皇上,你堅持住。」羅小冰握緊了慕容明珺的大手,溫暖的手變得如此冰冷。現在她才知道,為何這些日子來他總是留連華琰宮與晨露宮了。迷魂散果然是毒中之毒,竟能控制人的心智。

    怪不得他如此憔悴,可想而知,他可能每次都在做著掙扎。

    「皇后,皇后,朕好冷。好冷。」慕容明珺開始不停地打著哆嗦,那雙大手亦是在顫抖著,虛汗淋淋。

    羅小冰的心又是一陣扯痛,趕緊拉了被子披到他的身上,然後再起身,將炭火再端近一些,握住慕容明珺的手,道:「皇上,你堅持住。臣妾陪在你的身邊。」

    慕容明珺用毅力控制著身體的顫抖,目光忽然落到羅小冰的身上,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給他的感覺竟是溫暖,還有那麼一些動人,她週身飄出的香氣竟也讓他感覺到熟悉。突然腦海裡念過一個畫面,好清晰,倏地拉了她的手,一把拽她在懷裡,道:「冰——冰兒,你是冰兒。」

    「皇上記得臣妾?」羅小冰並沒有掙扎起身,臉上閃過一絲喜悅。

    慕容明珺的眸眼一閉,那抹畫面又一次消失了。只是再看懷中的女子,燭光下,她臉上的那抹擔憂之色更添了她的美麗,粉腮如暈,香唇似朱,忽然猛得一低頭,深深地吻在了她的唇瓣上。

    羅小冰一驚,眸眼睜得清凌如水,眼睫微微顫著,如蝴蝶展翅,那一刻,她竟忘了反抗,任憑他的深吻落下,溫柔的感覺把她帶到了另一種境界中,心中的情愫湧起。

    須臾,慕容明珺猛得鬆開了羅小冰,臉竟是一陣羞紅,道:「對不起。朕不是故意的。」

    他竟對她說對不起?跟自己的妻子親熱還要說對不起?羅小冰的心有點甜,也有點酸。

    甜是因為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他知道輕薄她是錯的。但酸是因為他的確忘記了所有。

    「皇上——」羅小冰抿了抿唇,想再說些什麼。

    誰料慕容明卻是冷冷一笑,搖了搖頭,道:「朕記得,你是朕的皇后。不用說對不起的。今晚皇后就陪朕吧。」說罷,他攬了她入懷,還是像以往一樣,靜靜地擁著她。

    側身倚在他的懷裡,她感覺得到他身體的顫動。他此時一定很痛苦吧,攬在她腰間的大手愈發的加緊了力氣,不知是痛,還是怕她會突然消失。

    迷魂散?!不相信無藥可解。一定要治好他。一定要。

    元曼雪和南宮玉兒到底做了些什麼?這件事一定要查清。

    午夜夢迴,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輕輕側身,看到慕容明珺得香甜的睡去,心裡竟有了一絲安慰,正想起身離去,忽然他的身體一顫,大手猛得拉緊了她。

    「皇后,不要離開。」他竟沒有睡著。

    羅小冰一驚,躺下身子,重新倚進他的懷裡,「皇上沒有入睡?」

    「皇后都睡不著,朕哪裡睡得著?」慕容明珺依然閉著眸子,眉宇之間泛起一股冷意。

    「皇上可好些了?」羅小冰伸手探了一探慕容明珺的額頭,熱溫重起,不再那般冰涼了。

    慕容明珺不待羅小把手拿開,大手就猛得抬起,捉住,嘴唇微抿,道:「淑妃懷孕了,皇后可有不高興?」

    「這個——」羅小冰猶豫了一下,道:「臣妾沒有。」

    「你剛才在猶豫。」慕容明珺的眉頭一皺,忽得睜開眸來。

    羅小冰搖了搖頭,衝他淡淡一笑,然後近似悠閒地閉上眸,道:「這個皇上可不用知道。」

    慕容明珺的嘴唇微微一動,靜靜地觀望著枕邊的女人,她的樣子在零碎的記憶裡縈繞,揮之不散,凝之不籠。心中總是浮上一種莫明的感覺,就是他不喜歡當他說別的女人的時候,她一無所謂的樣子。那夜歸朝的宮宴,他與其他宮妃**飲酒,她卻一臉的淡漠,他的心竟是莫明的難受。

    一個多月沒有見她,心彷彿空了許多。今日一早,本是迎雪漫步,竟不知不覺地去了鳳儀宮。那時淑妃為難她的時候,他的心竟有疼痛的感覺。只是另一種力量牽繞著他,把他對她所有的記憶給抹掉。

    「皇后似乎從來不會吃別的宮妃的醋?」他隱忍了許久,才道。

    「女人的妒嫉便是毒藥。臣妾不想中毒。」羅小冰淡然地回道。不過慕容明珺這麼問她,倒讓她心底有了幾分喜意,證明他還是在乎她的。只是可惜,他對她殘留的東西越來越少。

    「但是現在是朕中毒了!皇后作為一國之母。竟可忍下一個多月不來看朕?」慕容明珺的大手掰上羅小冰的肩頭,眉間掠過的是怒意。

    他是在等她來麼?

    「是臣妾失職。」羅小冰輕輕一語,抬手撫平慕容明珺額頭的褶皺,遞上一個溫馨的笑容,道:「皇上,現在什麼都不要想。靜靜地閉上眼,或許皇上在夢裡可以尋找到逝去的東西。至於下毒之事,臣妾一定會查清楚的。」

    慕容明珺吁了一口長氣,漸漸安靜,閉上眸,大手依然是把羅小冰攬緊,貼上他的胸膛

    清晨,赤冷的寒風吹入窗戶,把羅小冰清醒,身邊慕容明珺安靜地睡著,臉上的痛意早已消失。她小心地下了榻,取了披風穿好,幫他掖好被子,再關上窗,眼眸鎮定如水,素手緊握。

    元曼雪、南宮玉兒,你們到底想幹些什麼?對皇上下毒,若是被揭穿,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出生在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會作出如此之事來,真的讓人難以置信。

    軍中的刺客是誰呢?是她們雇的殺手?還是?元曼雪和南宮玉兒根本沒有武功,更何況千里迢迢跟到京雲十六州,只為射那一箭。誰會做這樣的事?顧憐兒?!她麼?

    這些日子她一直深居華怡宮,半步不出,不可能是她!那還有誰?思緒理清,卻是讓人費解。

    羅小冰回眸看一眼慕容明珺,不管怎樣,一定要解了他身上的迷魂散。想罷,她理了理衣衫,出了居室,剛步入正殿,就看到南宮玉兒在水兒的陪伴下盈盈而來。

    就在看到羅小冰的那一刻,那張溫柔的面孔黯淡了許多,不過她倒也反應挺快,趕緊又盈笑堆滿面孔,上前一拜,「妹妹給皇后姐姐請安。」

    她比起那個元曼雪可是要明智的多。在這深宮當中,鋒芒太露,遲早會惹出事來的。

    「妹妹請起。」羅小冰輕袖一揚,示意她起身。

    「姐姐,妹妹是來看望皇上的。」南宮玉兒在水兒的攙扶下起了身來,瞇眸一笑,竟帶著幾分嘲意,然後一側眼,就往偏殿的居室中走去,根本沒把她這個皇后放在眼裡。

    「妹妹且慢。」羅小冰一聲低笑,一個箭步上前,伸手一攔,擋下了南宮玉兒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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