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23章 密信 文 / 南海十四郎
第223章密信
叛軍的確是在圍攻潼關，要駐守范陽的史思明調兵到前線，是很正常的事情。現在朝廷和叛軍，都在不斷的加強潼關方向的兵力。蔡希德既然帶領兩萬人北上，前來清剿常山郡，那麼，洛陽從後方抽掉更多的援軍填補空缺，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劉展總是覺得有點不對，或許是韓朝陽太配合，順從的有些反常，又或者是他的第六感，覺得對方似乎在隱藏什麼，他冷峻的喝道：「搜！仔細搜！」
燕雲十八騎當即動手，將一行人的所有姓李，還有身上的每個地方，都仔細的搜查過了。馬鞍也都被摘下來，仔細的搜查。果然，在搜查的時候，劉展注意到，這個韓朝陽的神色，有了輕微的變化，這越發堅定了他的信心。但是，燕雲十八騎始終沒有搜出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來。
「繼續搜！」
劉展不死心。
燕雲十八騎繼續動手，挖地三尺，連他們的戰馬都不放過。好大一會兒以後，他們總算有了發現。膽大心細的傅廷浦等人，在一匹戰馬的屁股裡面，發現了一個密封的漆筒。原來，韓朝陽發現情勢不對，立刻將這個漆筒，塞到了戰馬的屁眼裡面，眾人在他們的身上，自然是什麼都搜不到。
劉展冷冷的盯著韓朝陽，淡淡的說道：「腦子不錯嘛！」
薩菲雅將漆筒小心翼翼的打開，低聲說道：「密信！安祿山寫給史思明的。」
劉展點點頭，說道：「打開來看。」
薩菲雅打開密信，仔細的看過以後，跟劉展詳細的述說。
原來，范陽節度副使賈循，一早就已經覺察到安祿山有異心。她並不願意跟隨安祿山起兵造反，他曾經派遣手下的心腹校尉馬燧和顏杲卿聯繫，詢問顏杲卿怎麼辦。顏杲卿當然是拚命的鼓勵賈循起來反抗安祿山，甚至是找機會殺了安祿山。但是，賈循性格柔弱，又想吃魚，又不想沾腥，猶豫不決，最終不了了之，安祿山還是成功的起兵了。而且，賈循和顏杲卿暗中來往這件事，不知道怎麼的，被別將牛潤客知道了，於是密報安祿山。
安祿山起兵以後，三個節度使副使都沒有參與，這是安祿山一直都擔心的事情。因為這個原因，他總是覺得自己的後方不穩。但是，這三個人又沒有公開反對他，他要是一刀殺了，又怕引起沒有必要的誤會和恐慌，所以，就一直派人盯著他們，卻沒有立刻行動。但是這一次，安祿山果斷的舉起了屠刀。
賈循若是在范陽搞事，叛軍馬上就沒有了根據地，這對於叛軍來說，絕對是致命的。別看現在洛陽周圍的叛軍有幾十萬，兵強馬壯，其實要是聽到自己家被抄了，他們的第一反應，肯定是馬上逃回范陽郡。這是安祿山最忌諱的事情，所以，他容不得范陽郡出現任何的不穩定的情況，以免動搖軍心。
因為這個原因，安祿山決定不公開處理賈循。他派遣韓朝陽，秘密到范陽，將密信交給史思明，將賈循召到漁陽來，然後安排伏兵殺了他，然後安排一個勾結渤海國的罪名，將賈循抄家滅族，去了這個禍根。
薩菲雅低聲問道：「怎麼辦？」
劉展搖搖頭，鞭長莫及啊！
叛軍在范陽郡的兵力，實在是太強了，就算是劉展將草原上的部隊都全部調來，也無法阻止安祿山對賈循下殺手。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此事，讓賈循跑掉。就算賈循不能跑掉，他手下的心腹校尉馬燧，也要跑掉。根據顏泉明的說法，這個馬燧，絕對是統兵打仗的人才，不能就這樣浪費了。
「將韓朝陽之外的人都殺了！」
劉展冷酷的說道。
雷鳴十八騎忠實的執行了命令，現場於是又多了六具屍體。
「我們暫且返回常山郡，和顏杲卿商量商量再說。」
劉展思索片刻，緩緩的說道。
隨即帶著韓朝陽，返回常山。
此時，蔡希德的大軍，也已經進入常山郡境內了。不過，蔡希德顯然已經偵測得知，劉展的軍隊，並不在常山郡，所以，行軍的速度，立刻降低了很多，以免遭受到劉展的突然襲擊。劉展要是在常山郡，叛軍反而可以大踏步前進，可是劉展不在，蔡希德多少需要琢磨一下。
同時，方舞晴的黃巾軍，也還在景城郡，並沒有立刻到常山郡來呼應蔡希德。看來，她對劉展也是有點顧忌了，想要看看蔡希德如何出手再說。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是，方舞晴開始跟安祿山討價還價，要從安祿山那裡，弄到更多的武器裝備。太常道的信徒就算再多，要是沒有足夠的武器，沒有足夠的訓練，那也是被劉展屠殺的對象。她要是在這個問題上犯同樣的錯誤，那就真的是可以自己撞牆了。
兩天後，劉展平安的回到常山郡。
顏杲卿看過密信，大吃一驚，急忙派人和馬燧取得聯繫，提醒賈循注意。至於韓朝陽，當然是一刀殺了，以免留下後患。不過，顏杲卿對於賈循的優柔寡斷，也是知之甚詳的，他能不能奮起反擊，的確是未知數。但是，只要馬燧能夠跑出來，就已經挽回不少的損失了。
劉展說道：「大人，其他郡的情況如何？」
顏杲卿說道：「目前只有平原郡明確回應，其他各郡，態度依然模糊。」
他已經收到顏真卿的回信，平原郡將會全力配合常山郡的平叛鬥爭。顏真卿已經組織了上萬的軍隊，加固了平原的城牆，儲備了大量的軍事物資，等待叛軍的到來。但是，叛軍並沒有向平原郡進攻，因為平原郡並不是交通要塞，而是偏安一隅，叛軍暫時還沒有必要理會。
河北道其他各郡的態度相當的模糊，主要是因為朔方軍沒有進入河東。在叛軍的鐵蹄之下，沒有朔方軍的支援，僅僅是依靠河北道的力量，就想推翻安祿山，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夠判斷到這一點。除了顏杲卿和顏真卿兄弟以外，要其他人不顧一切的奮起反擊，難度的確是高了一點。
劉展皺眉問道：「朝廷有回信嗎？」
顏杲卿說道：「沒有。」
劉展來回踱步，忽然說道：「老顏，你覺得，要是我們被朝廷拋棄了，你準備怎麼辦？」
顏杲卿注意到了劉展對自己的稱呼變化，馬上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愕然說道：「怎麼可能？」
劉展不動聲色的說道：「永王殿下的女兒，被冊封為靈仙公主，你知道嗎？」
顏杲卿習慣性的說道：「這是皇上格外的恩寵。」
劉展冷冷的說道：「你覺得，在這個時候，在潼關面臨巨大壓力的時候，皇帝會有什麼心情，專門冊封一位郡主為公主，而且，這位郡主的父親，既不是太子殿下，也不是受寵的壽王。」
顏杲卿似乎有些明白了，卻又有些難以置信，喃喃自語的說道：「你的意思是……」
劉展斬釘截鐵的說道：「皇上對潼關沒有信心！已經在準備後路了！」
顏杲卿腦海裡翁的一聲，無力的癱瘓在地上。
顏泉明剛好從外面回來，看到顏杲卿竟然坐在地上，嚇了一跳，急忙問道：「爹，你怎麼啦？」
顏杲卿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勉力站起來說道：「爹沒事，沒事。」
顏泉明看著劉展說道：「劉將軍，有什麼大事嗎？」
劉展冷峻的說道：「潼關恐怕守不住了，我們都會被放棄。」
顏泉明臉色大變，連聲說道：「怎麼可能？」
但是看到自己爹爹的臉色，他馬上覺察到，劉展所說的事情，必然是真的。否則，爹爹絕對不會如此的失態。這位三公子用力的揮了揮雙手，艱澀的問道：「那我們……我們怎麼辦？」
劉展坐下來，說道：「這正是我要說的。」
顏泉明用力的嚥著口水，靜候下文。
劉展緩緩的說道：「潼關如果被攻陷，長安必然不能守，屆時，叛軍攻克長安，就可以從南部大搖大擺的進入河東道，攻佔太原府，抄常山郡的後路。范陽、洛陽、太原，都可以出兵攻打我們，若是我們遭受三路夾擊，恐怕守住常山郡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的。」
顏泉明無力的呻吟著說道：「那……怎麼辦？」
劉展決斷的說道：「常山郡，該放棄的時候，還得放棄。」
顏泉明無奈的說道：「放棄常山郡，我們去哪裡？」
劉展沉聲說道：「去太原。」
顏泉明微微一怔，似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反應過來以後，很快就接受了劉展的建議，狠狠的說道：「去太原也好！王承業佔著茅坑不拉屎，咱們乾脆將他攆走算了！」
劉展點點頭，深沉的說道：「正是。」
但是，顏杲卿聲音蒼老的說道：「這於理不合啊！」
就官職來說，王承業身為太原尹，當然是在顏杲卿之上，顏杲卿如果放棄常山郡到了太原府，隨時會被王承業找借口斬首示眾的。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常山郡，不但是放棄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是放棄他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名聲。顏杲卿對自己的名聲，是非常愛護的。
劉展冷冷的說道：「常山郡地方太窄，人員和物資都太少，就算我們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相反的，河東道有足夠的人員和物資，只要能夠合理的組織起來，必定能夠發揮最大的作用。但是，王承業這樣搞，顯然是在浪費河東道寶貴的人力物力。」
他站起來，冷峻的說道：「在這個時候，就算是有人非議，我們也是勢在必行，否則，要是連太原府都被叛軍佔領，這叛軍就真的是如虎添翼了。據守太原府，可以反擊常山郡，但是據守常山郡，肯定無法反擊太原府，這是根本的區別所在。」
微微頓了頓，劉展繼續緩緩的說道：「蔡希德的反擊，只是叛軍整頓後方的第一波，在接下來，還會有第二波、第三波，甚至是更多。賈循的事情，就是最危急的信號。安祿山要整頓自己的後方，首先不能放過的，就是常山郡。就算我們在這裡流盡最後一滴血，最終依然無法逃脫全軍覆沒的命運。」
顏泉明急切的說道：「爹！我覺得劉將軍說的沒錯！要是常山郡無法堅守，咱們就堅守太原府！太原府的城牆，要比常山郡的堅固多了！咱們只要有一萬人，就能夠頂住叛軍四五萬人的進攻！」
顏杲卿執拗的說道：「劉展，你可以去太原府，我同意你去！但是，我本人會在常山郡堅守，誓與常山郡共存亡！」
顏泉明急切的說道：「爹！」
顏杲卿堅毅的說道：「自叛軍起兵以來，河北道尚未有人以身殉國，自我開始吧！」
說罷，轉身闊步走了。
劉展和顏泉明相對無語。
沉默片刻，劉展說道：「三公子，你的意思呢？」
顏泉明的態度非常堅決，沉聲說道：「我跟你去太原！」
劉展點點頭，說道：「好！」
顏泉明急匆匆的出去，找自己的爹爹去了。
劉展在原地踱步片刻，無意識的來到董蘭菲的住所。
董蘭菲對他怒目而視，一言不發，原本美麗靈動的眼神，似乎已經完全麻木了。
劉展將雲姐叫過來，詢問董蘭菲的日常起居情況。雲姐說，董蘭菲的食慾不錯，這幾天每頓都吃了兩碗飯。看來，她是準備化悲痛為食慾了。不過，她還是不說話，從那天被劉展從高台上送回來以後，就一直不說話，彷彿已經完全變傻了。
因為有舒婉儀的例子在前，劉展現在對董蘭菲也就沒有多大的惡感，說到底，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罷了。她只是一個工具，一個美麗的工具，一個被人操縱的工具。以前，操縱她的人，是她的師傅，現在，是一個叫做劉展的人。
從董蘭菲的住所出來，劉展習慣性的看了看星空。今晚的夜色，格外的昏暗，好像是感覺到大軍已經逼近，常山郡的激烈廝殺，就要展開。想到顏杲卿的剛烈，劉展還是有些感觸的。或許，正是由於顏杲卿這樣的人存在，大唐帝國，才會有那麼輝煌的過去。
驀然間，旁邊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跟著有人叫道：「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