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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51章 又被突襲 文 / 南海十四郎

    第251章又被突襲

    河南道,汝南郡,郾城。

    叛軍在攻克了洛陽以後,就派遣一路主力,南下汝南郡,試圖從這裡進入漢水流域,奪取軍事重鎮襄陽。從北方進入江南,襄陽乃是必爭之地。如果無法控制襄陽,控制整個江南,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儘管潼關還沒有拿下,叛軍就急匆匆的派人向襄陽前進了。

    不過,由於叛軍的主力目前還在潼關附近,盯著最大最耀眼的目標長安。所以,駐紮在偃師周圍的叛軍,總兵力大約只有兩三萬人。這些人,都是從范陽郡南下的精銳。其中大部分都是各族聯軍組成的騎兵,機動力和作戰能力都很強。

    這路叛軍的指揮官,叫做田承嗣。在後來的歷史上,此人乃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正是他一手開創了晚唐藩鎮割據的歷史。安祿山和史思明都做不到的事情,讓他給做到的。他日後管轄的魏博節度使,是晚唐最彪悍的節度使,哪怕是在皇權最強盛的唐憲宗時期,魏博節度使都沒有聽從過朝廷的任何命令。

    當然,在此時此刻,田承嗣的名字,還沒有太多的人熟悉。此人是安祿山麾下的三十六將之一,經常擔任安祿山軍隊的前鋒,以狡猾善變,凶狠勇敢著稱。在安祿山起兵以前,田承嗣作戰就非常的英勇,東北地區的契丹人和奚族人,都對他相當的忌憚。

    而且,田承嗣治軍相當的嚴謹,對部隊的控制能力很強,從來沒有過部下放羊的情況。在他擔任兵馬使的時候,安祿山曾經在一個大雪天巡視各個軍營,剛走進田承嗣軍營,營內寂靜無聲,若無一人。但進入營內檢閱士籍,又無一人不在營內。因此深受安祿山器重。

    由於田承嗣治軍有方,所以麾下叛軍的戰鬥力還是很強的。在安祿山起兵南下的時候,前鋒一直是他。最先越過黃河的人是他,最先攻克靈昌的也是他,最先攻入洛陽的人也是他。不過,正是由於他的傑出戰功,受到很多人的妒忌,加上他也看不慣其他一些人的做法,和一些人適當的保持距離,所以,此人在叛軍中沒有多少朋友。

    這次南下,田承嗣其實一路都在衝鋒陷陣,並沒有多少時間去燒殺搶掠。然而,跟在他後面的其他叛軍將領,都覺得田承嗣肯定是撈到了大筆的財貨,所以在有意無意之間,都會向安祿山讒言,詆毀田承嗣。安祿山的確沒有收到田承嗣送來的多少財貨,所以,自己不免有些疑心,於是,在攻克了洛陽以後,田承嗣就被發配到南陽來了。

    他的對手,乃是南陽節度使魯炅。魯炅同樣是一員勇將,他曾經是哥舒翰的部下,從天寶初年開始,就一直跟隨哥舒翰作戰。哥舒翰攻克黑石堡的時候,他就是打頭陣的前鋒。三百人的敢死隊,只有只有五個人活下來,這個人就是魯炅,可謂是名副其實的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的人物。

    由於作戰有功,在安史之亂發生以後,魯炅被任命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主要的任務,就是防止叛軍進入漢水流域。由於叛軍控制了中原地區,切斷了漕運,來自江南地區的糧食和財源,必須經過漢水運抵關中。要是叛軍切斷了漢水的運輸,關中的糧食,就要更加的緊張了。可以說,魯炅肩負的任務,還是非常沉重的。

    然而,朝廷派給魯炅的軍隊,卻只有區區的五千人。朝廷給了魯炅非常的自主權,讓他在山南東道自己組建軍隊,自己組織財源,阻擋叛軍的南下。至於別的,朝廷就不管了。結果,魯炅帶著五千人來到南陽地區,才發現這裡的財源,早就被朝廷抽空了,他必須白手起家。

    田承嗣曾經向南陽發起試探性的攻擊,結果,被魯炅打敗了。田承嗣經過認真的考慮,覺得大燕軍要從汝南郡進入南陽,依靠自己手上的這兩萬人,肯定是不夠的,必須組建更多的軍隊。於是,田承嗣暫時停止了對南陽的進攻,派人四處招募兵員,壯大自己的實力。同時,從各個地方,向汝南郡調集更多的糧草,做好和魯炅打持久戰的準備。

    這天,田承嗣正在計算自己的糧草數量,看看堅持多長的時間。突然間,有個手下渾身血淋淋的來報:「大將軍,出事了!」

    田承嗣對自己部下的這種行為非常反感,他認為,這是一種沒有軍人素養的表現。若非這個手下是他欣賞的人,他當場就將對方推出去斬首了。他頭也不抬的皺眉說道:「什麼事?慌裡慌張的?你家著火了?」

    手下喘著大氣回答:「大將軍,我們從許州運送過來的糧食,在臨穎被劫了!」

    田承嗣這才慢慢的抬起頭來,結果看到自己的手下,渾身的鮮血,半條手臂也沒有了。原本繃緊的臉色,才稍稍和緩一些,皺眉說道:「被劫了?怎麼被劫了?」

    原來,他的這個手下從許昌護送一批軍糧過來,結果在臨穎的附近,遇到了一群不明身份的騎兵,雙方發生了激戰。這群騎兵不知道是從哪裡鑽出來的,他們的軍裝好像都開裂了,似乎是樹木掛破的,很多地方都被撕成了碎布條。他們的神色,似乎有些疲憊,戰馬也在不斷的喘氣。他正要質詢對方的身份,結果對方根本不說話,上來就是一頓胡砍。

    猝不及防之下,押送糧食的叛軍,被對方殺得昏頭轉向,一敗塗地。來襲的敵人,使用的全都是類似於陌刀的大砍刀,非常兇猛,他的士兵根本擋不住對方的攻擊,剛剛交鋒,就損失了幾百人。當時的情景,基本上可以用恐怖兩個字來形容。敵人的攻擊力異常的恐怖,大燕軍自己的傷亡,也異常的恐怖。

    尤其是在敵人裡面,有一群穿著白披風和黑披風的人,表現得最為凶狠。大燕軍相當數量的傷亡,都是這些人造成的。帶頭的那個人更是凶殘,看起來好像只有二十來歲的他,提著一把大戟,走到哪裡,殺到哪裡,完全沒有人是他的一回合之眾。

    田承嗣的這個手下,感覺事情不妙,急忙調集了三十個最勇敢的士兵,上去和對方交戰,試圖將那伙最凶悍的人給壓回去。結果,這三十人還沒有走到那個人的跟前,就被凶悍的箭鏃射死了。那些人白披風和黑披風,他們還帶有強弓弩箭,出手就是又快又準的箭雨,箭箭都是要人命的。

    田承嗣不相信他的鬼話,板著臉說道:「你有一千人啊,吃狗屎去了?叫你們平時不要老趴在女人的肚皮上,就是不聽!打仗不是開玩笑,不是玩女人,是玩命!你將自己訓練得越強,活下來的機會就越大!這次你撿了命回來,算你便宜,要是下次連命都丟了,看你們還鬼混不!」

    手下冤枉的叫道:「大將軍,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是被對方殺得一敗塗地的啊!我被他們砍掉了半個手臂,暈倒在血泊裡面,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不信,可以親自到現場去看看啊?換了別的部隊來,他們照樣是這樣的結果!」

    田承嗣看他淚水直下,歇斯底里的,好像真的是受了委屈,又好像是被敵人徹底的氣瘋了的樣子,於是說道:「我到現場去看看,什麼人這麼大的本事,能夠將你打得這麼慘!難道有三頭六臂不成?」

    當即帶著一隊人馬來到戰場。

    結果,往戰場上一瞄,田承嗣也驚呆了。

    只看到現場一片的狼藉,整片原野,原本應該是翠綠色的,現在全部都被鮮血染紅了。大量的鮮血,淤積在排水溝裡面,將排水溝變成了一條條深深的血槽。所有的稻田里面,流淌的都是濃稠的鮮血。剛剛播種下去的水稻秧苗,就這樣被浸泡在鮮血當中。空氣中飄蕩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哪怕是有一陣陣的威風吹來,也無法將這股濃郁的血腥味吹散。

    橫七豎八的到處都是被殺死的叛軍屍體。大部分的屍體,都是殘缺不全的。手臂、大腿、小腿、手掌、腳掌、腦殼等身體的零部件,散落的到處都是,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又有大量被撕裂出來的內臟器官散落,五臟六腑,腸腸肚肚,凌亂不堪。又有可能是被嚇出來的大小便什麼的,在一片的血紅色中,點綴出點點的暗黃。

    田承嗣板著臉,上來仔細的察看,結果發現,大部分的士兵,都是被敵人一刀砍死的,刀口非常的齊整。有的甚至是被一刀砍成了兩段,中間完全沒有任何的藕斷絲連。顯然,敵人使用的武器,絕對還是類似於陌刀這樣的大殺器,而且刀刃相當的堅韌和鋒利。一般的橫刀和彎刀,是絕對達不到這樣的效果的。

    經過清點,現場足足遺留了超過六百具的屍體,還有兩百多個的傷員。這些傷員躺在血泊裡,無奈的發出痛苦的呻吟。田承嗣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因為從這個情況來看,他的士兵,並不是一下子就潰散的,他們還是堅決進行了抵抗的。只是對方的戰鬥力實在是太強,所以才會被打得這麼慘。

    「不可能是魯炅的人,他沒有這麼本領!」

    田承嗣自言自語的說道。

    他和魯炅多次交手,對於魯炅部下的戰鬥力,是非常清楚的。

    雖然魯炅帶領的軍隊主力,乃是正規的唐軍,不少人都是來自隴右軍事集團,經受過殘酷戰火的考驗。但是,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瞬間將他的部隊擊潰,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不要說只有幾百人的唐軍,就算是人數超過兩千的唐軍,也無法這樣乾脆利索的拿下大燕軍的一千人,哪怕是神策軍來了都不可能!

    更何況,現場居然沒有遺留一具敵人的屍體。這說明,敵人的傷亡很少,甚至可能完全沒有傷亡。這樣的結果,讓田承嗣覺得非常的難受。他參加叛軍,不僅僅是為了榮華富貴,是他覺得,朝廷的軍隊,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他對叛亂有著必勝的信心。事實證明,的確如此,他一路上南下,根本就沒有遇到過任何強勁的對手。可是現在,朝廷的軍隊裡面,居然有人如此的驍悍,這對田承嗣必勝的信心,是個巨大的挑戰。

    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彪悍呢?

    忽然間,他腦海裡靈光一閃,隨即說道:「問問劉展現在在什麼地方?」

    對於劉展,田承嗣接到的消息不多。在叛軍攻佔洛陽以後,他就被發配到汝南郡來了。那時候的劉展,還沒有在河北道鬧出太大的動靜來。汝南郡是他的一畝三分地,別的叛軍將領,很人和他有聯繫,他和外界的聯繫,也不是很多。有關劉展在河北道的鬧騰,他瞭解得並不是很多。

    甚至,連劉展出現在陳留郡的消息,田承嗣還是好多天以後才知道的。這還是別人主動的告訴他的。告訴他的人,主要是為了讓他看阿史那承慶的笑話。因為叛軍高層都知道,田承嗣和阿史那承慶向來不和。上次阿史那承慶被劉展在大草原打敗,田承嗣就顯得很開心。現在,阿史那承慶再次被劉展戲耍,大家都相信,田承嗣應該會同樣開心。

    事實上,田承嗣的確很開心。

    阿史那承慶這個笨蛋,坐擁兩萬騎兵,抓不到劉展不說,居然還讓劉展跑到洛陽去。天底下,再也沒有比他更廢物的人了。駐守洛陽的那些人,更是廢物。將近十萬人的部隊,居然讓劉展鑽了空子,差點兒跑到安祿山的面前去了,實在不知道他們的防線是如何設置的,簡直是漏洞百出。

    不過,這個劉展的確挺鬧騰的,明知道洛陽是龍潭虎穴,居然還有膽量闖進去。別的不說,單是這份勇敢,就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一向被田承嗣鄙視的朝廷將領裡面,居然有這樣的悍將,的確是個意外啊。由於這個原因,田承嗣對劉展的關心,也就多了幾分。

    後來劉展到洛陽的周圍去遊蕩了一圈,最後消失在茫茫的伏牛山,田承嗣也是知道的。不過,當時田承嗣覺得,劉展被攆到了山溝溝裡面去,應該沒有機會出來了。崔乾佑的能力,田承嗣還是比較肯定的,此人論作戰謀略,比史思明還要高超一點。劉展犯在他的手中,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然而,突如其來的強悍敵人,鋒利的武器,還有白披風和黑披風,讓田承嗣立刻就想到了劉展。在他的印象裡,只有劉展身邊的人,才有如此奇特的裝扮,也只有劉展部隊配備的青龍偃月刀,才有這麼大的殺傷力。只是,劉展怎麼突然間出現在了這裡?難道,他居然翻越了茫茫的伏牛山?

    那也太彪悍了!

    突然間,又是一匹快馬趕來,急匆匆的報告:「大將軍,有人看到,大約一隊五百人的騎兵,往鄢陵的方向去了。有人曾經親耳聽到,帶頭的人自稱是劉展!還有一個人,自稱李晟!」

    田承嗣拍掌叫道:「沒錯!就是他!就是劉展!」

    手下急忙問道:「我們怎麼辦?」

    田承嗣道:「他肯定去找阿史那承慶去了。」

    手下問道:「我們要不要……」

    意思是要不要追擊。

    田承嗣搖頭說道:「追上去找死嗎?你丟的臉還不夠啊!他只是路過而已!你運氣實在是倒霉啊!他隨意路過,都會被你遇到!」

    手下又說道:「那要不要……」

    意思是要不要提前通知阿史那承慶。

    田承嗣不以為然的說道:「要什麼要?難道別人自己不會偵查到嗎?需要我們費心!」

    手下明白田承嗣和阿史那承慶向來不和,兩人曾經為了漁陽郡的一個高麗女子,大打出手,一直鬧到安祿山那裡,最後都不了了之。安祿山為人上者,當然不可能讓自己的手下一團和氣,最後聯合起來將自己弄倒,所以,對兩人的矛盾,自然是明著調解,暗中挑撥。

    結果,兩人的矛盾越結越深,最終不可開交。在叛軍南下以後,田承嗣就從來不跟阿史那承慶出現在同一個場合,哪怕是安祿山召集手下開會,田承嗣要是聽說阿史那承慶有參加,他必然托辭不去,安祿山居然也同意,旁人都覺得好生奇怪,難以理解,只有幾個明白人心領神會,卻絕不點破。

    田承嗣對自己這幾百人的死傷,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因為,他還沒有摸清楚劉展的底細。對於摸不清底細的對手,田承嗣是絕對不會貿然行動的。他深深的相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劉展只要還在河南道,就會和其他的叛軍打交道。雙方的戰鬥次數越多,對劉展的瞭解就越深。只有找到劉展的弱點,田承嗣才會發起致命一擊。

    當然,吃了虧,他的心情不會很好,自然要讓阿史那承慶同樣吃點虧,這樣心理上才能取得平衡。同時,這也是暗中較量的意思。我被劉展襲擊一下,損失了七八百人,你要是被劉展襲擊一下,看看會損失多少人。要是你的損失超過一千,就是你輸了。

    於是,大家就心照不宣的散開,忙碌各自的事情去了。

    至於地上的屍體,自然有人處理,損失的軍糧,只有向後方繼續催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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