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八十六章無洩可擊 文 / 醉筆塗雅
第八十六章無洩可擊
色無戒見他們看著自己,似乎又要動手,他自然不會那麼站著讓打,也便道:「七僕還想賜教,晚輩只有奉陪了。」說完左手捏一個劍訣,將週身包圍的無洩可擊,準備隨時反攻,七僕見色無戒這個動作,剛才又見他露過一手,知道若真動起手來,七人未必是他的對手,到時只會多添殺戳,也都是一愣,但心中的那一股劍中邪氣在作怪,他們又如何拐的過彎來,如今一根弦越崩越緊,似乎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立時動上手。
就在這個時候,忽聽一個女子嬌聲輕笑,在充滿火藥味還萬籟俱靜的場所,顯得特別的鑽人耳目。八人不由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笑聲是一個身材婀娜的女子發出。色無戒認得她,她就是迎紅。色無戒見她已經隨李員外而去,如今又在這裡出現,只覺奇怪,但心中高興,不由的走到了她的身邊,只道:「迎紅姑娘,你怎麼回來了?」看看左右,只道:「李員外沒有同你一道來嗎?」
迎紅本來在心中打定主意,不再見色無戒,免得自己又把持不住,如今又聽他講話,不由的漲紅了臉,只道:「我捨不得這裡,回來跟姐妹們道別,李員外他來幹嘛?」說著一聲嬌哂,整個臉更加紅了。她這話固然不假,但心中真正的意思,是想躲在角落看色無戒最後一眼,她一直都在左近,剛才一切都看得聽得清楚。想到如僕所講的話實在好笑之極,也便笑了出來。
七僕一見,自然知道他們兩人認識,那麼迎紅剛才輕蔑的一笑,自然就是笑他們了。白僕走上前去,只道:「姑娘剛才為何做笑,我們卻有什麼可笑?」聽他這麼一問,迎紅頓時抬起頭來,潮紅也退了下去,只道:「七位加起來,恐怕有四百多歲了吧?」七僕聽她這麼一問,都是一愣,不知是什麼意思。
迎紅接著道:「本來一個人的見識隨著年紀的增加而增長,怎麼七位卻是恰恰相反呢?年紀越長,反而想法卻變得古板了呢?」七僕一聽,頓有怒色,齊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色無戒見迎紅的言語激怒了七僕,七僕中任何一人打她一掌,恐怕他就吃受不住,自己雖會立於不敗之地,但要保護她的周全,卻也自知不能,不由勸道:「迎紅,不可對七位前輩無禮。」不知為何,迎紅一對著七僕,講話是不卑不吭,一看到色無戒,便什麼話也講不出來了,只道:「我這是實話實說?」
七僕見迎紅講到一半,心中反而癢的難受,還惱色無戒打斷了他們的問話,又問道:「姑娘剛才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所謂凡是越難看的人,越聽不得別人說他難看。越古板的人,自然也更聽不得別人說他古板,試問七僕又如何不惱?
迎紅反問道:「我倒反要問你們,你們為什麼要跟這位少年英俠為難?」手指色無戒。如僕接道:「武林自有武林的規矩,在江湖上偷盜別派的武功,實是學武之力的大忌,色無戒偷學白主人的白氏劍法,我們一生之中都在保護白主人的東西,怎麼能做視不理?」
迎紅看了色無戒一眼,只道:「什麼是白氏劍法?」迎紅剛出來的時候,如僕見她便是個不會武功之人,如今聽她問出如此小孩的問題,不由的氣道:「你一點武功都不會,管什麼江湖之事?快走到一邊去。」語氣卻有怒意。
迎紅卻一點也沒有在意,只道:「我倒要問問,武林難道是一個不講理的地方嗎?」白僕聽了,接道:「不管在什麼地方,都逃不過一個理字,姑娘此話何解?」迎紅微笑道:「既然是個講理的地方,小女子講的是理,與會不會武功,難道有什麼關係嗎?」她這句話講的勉強卻在理之極,七僕都無言以對。色無戒心道:「對付這些頑固不化的前輩,硬來確實不是辦法。」迎紅是個妓女,自然懂得迎合別人,使別人高興,也懂得激將別人,讓別人越想得到,卻越得不到,更用一張巧嘴,逗得無數客人神魂顛倒,對付七僕來說,自然是悼悼有餘了。
七僕啞然片刻,白僕又道:「講理沒錯,可卻不是強辭奪理。」迎紅微哂道:「是不是強辭奪理,那小女子問白前輩,何為白氏劍法?剛才我問如前輩,他沒有回答說明不知,試問一個會使白氏劍法的人,卻說不出白氏劍法是什麼?乞不是叫人恥笑。」
迎紅的三寸不爛之舌真是厲害,如僕更被激得火冒三丈,只道:「胡說八道,誰說我不知道白氏劍法。」迎紅微微一喜,只「哦」了一聲,假裝不屑一顧的樣子,如僕哪裡忍受的了,只道:「白氏劍法是白主人身居洛陽之時,由詩中化出的一套劍法,文中生武,武中有文,為當世不二的劍法,敢問哪個使劍之人不垂涎三尺?」
迎紅原地走著幾步,只道:「白主人,白居易?」如僕本來以為她會問白主人是誰,如今聽他說出「白居易」三字,只是一愣,道:「你也知道?」迎紅道:「白居易,山西太原人,出身於仕宦之家,高祖、曾祖、祖父俱是做官,父親為朝奉大夫、襄州別駕、大理少卿,累贈刑部尚書右僕射。因其祖、父俱在河南作官,所以居家河南。白居易於唐代宗大歷七年正月二十日生於河南新鄭縣東郭宅。武宗會昌六年八月卒於洛陽,享年七十五歲。不知我講的對不對?」
不但七僕聽她侃侃說出白居易的生平如此詳細表現的驚訝,連色無戒也是大惑不解,聽剛才迎紅講的那一段話,明顯就是白氏劍法中的序言,心道:「難道她也看過白氏劍法?」不過看她確實不會武功的樣子,不由的更是吃驚。七僕不由的齊聲問道:「姑娘怎麼會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與白主人有甚淵源?」語氣甚是恭敬。
迎紅不答,自行去了,眾人正是詫異之時,只見她抱著一把琵琶又走了回來,安穩的做在了椅子上,拔弄著琵琶彈了起來。色無戒本來就想再聽她彈奏一曲,所以也便坐在了旁邊。七僕也都是讀書之人,對音律一門自然也有所會,聽她彈的純熟之極,確實有一翻韻味,聽得舒服之極,但卻不知她突然彈起琵琶來卻是為了何事,都是不明白,互相對望,都不敢打擾到她。
迎紅頭隨手搖,彈得入神,五指拔弄,卻頗有幻影指的味道,這自然是純熟的結果,她彈了片刻,開始念了起來:「元和十年,予左遷九江郡司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聞舟中夜彈琵琶者。聽其音,錚錚然有京都聲。問其人,本長安倡女,嘗學琵琶於穆、曹二善才;年長色衰,委身為賈人婦。遂命酒,使快彈數曲,曲罷,憫然。自敘少小時歡樂事,今漂淪憔悴,轉徙於江湖間。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覺有遷謫意。因為長句,歌以贈之。凡六百一十六言,命曰《琵琶行》。」
她平和的講完這段話,而「琵琶行」三字卻在七僕和色無戒的耳邊一個字一個字的響過,眾人好似聽到了雷聲,無不動容,竟齊聲道:「琵琶行。」看過白氏劍法的人都知道,琵琶行就是白氏劍法其中的一段。
眾人驚訝之餘,只聽迎紅邊彈琵琶,邊唱起來:「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我聞琵琶已歎息,又聞此語重唧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淒淒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一曲唱完,卻真是《琵琶行》全文,一字不差。
眾人吃驚之餘,更加帶有幾分恍恐。本來以為她雖知道有《琵琶行》,但內容定然不知,沒想到她竟能唱出,看似已經記得滾瓜爛熟。色無戒心想:「難道她從我這裡看過白氏劍法?」七僕卻在想:「一定是色無戒洩露了劍譜的秘密。」如今連一個妓女都知道白氏劍法的內容,等於更加褻瀆了白主人,氣憤更甚,正欲發作之時,只聽迎紅接著道:「《琵琶行》作於唐憲宗元和十一年秋,時白居易四十五歲,任江州司馬。白居易在元和十年以前先是任左拾遺,後又任左贊善大夫。元和十年六月,唐朝藩鎮勢力派刺客在長安街頭刺死了宰相武元衡,刺傷了御史中丞裴度,朝野大嘩。藩鎮勢力在朝中的代言人又進一步提出要求罷免裴度,以安藩鎮的「反側」之心。這時白居易挺身而出,堅決主張討賊,認為否則國將不國。白居易這種主張本來是對的,但因為他平素寫諷喻詩得罪了許多朝廷的權貴,於是有人就說他官小位卑,擅越職分。再加上有人給他羅織罪名,於是貶之為江州司馬。司馬是刺史的助手,聽起來也像是不錯,但實際上在中唐時期這個職位是專門安置「犯罪」官員的,是變相發配到某地去接受監督看管的。這件事對白居易影響很大,是他思想變化的轉折點,從此他早期的鬥爭銳氣逐漸銷磨,消極情緒日漸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