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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天才與凡人 文 / 謝王堂燕

.    不知何時,大雨停歇了。

    混沌般的天空,悄然澄清。

    片片撕裂的雲層間,幾縷金黃色的夕陽射向了大雨洗禮過的大地。

    湖水重新回歸平靜,但卻是清澈不在,一層鮮紅的血紗,自南向北,罩蓋了方圓十餘里的湖面。

    一眼望去,整個巢湖猶豫血池一般可怖。

    到處是漂浮的屍骸和戰艦的碎片,死一般的靜寂中,偶爾會聽到幾聲淒慘的號叫聲。

    那一面破裂的「呂」字大旗,在血腥的水面上時卷時浮,很快,一艘巨艦經過,便將之輾壓於船底)

    「周」字的大旗,儘管被洞穿了數個箭孔,此刻,卻依然在迎風飄揚。

    那旗幟之下,周瑜以劍撐地,如一棵青松一般,頑強的扎根在船頭。

    西沉的陽光映著那張蒼白的臉,俊朗的面容間,終於浮現出一抹笑意。

    釋然,卻又無奈的笑。

    「放開我放開我」

    在一陣憤怒的吼叫聲中,渾身是血,已斷一臂的呂蒙被凌統拖至周瑜跟前。

    周瑜微微抬手,示意將這個手下敗將放開。凌統哼了一聲,方才鬆開鐵鉗般的手掌。

    「子明,今日一戰,你可輸得心服口服?」

    儘管周瑜以勝者自居,但言語卻平淡之極,毫無那種勝者的得意,儼然這一場戰鬥,只是一盤無關痛癢的棋局而已。

    捂著斷臂,晃晃悠悠的立在那裡呂蒙,此時此刻,他的臉上流露著的,是一種萬念俱灰的痛苦。

    那種痛苦,就像是平凡的人,夢想著付出十倍的努力,能夠超越所謂的天才。

    但到最後,他卻絕望的發現,天才終究是天才,無論你付出十倍或是百倍的努力,都永遠無法改變失敗的事實。

    那種痛苦,比死還難受。

    「哈哈∼∼哈哈∼∼」

    突然之間,呂蒙仰天大笑起來,悲涼的笑聲中,更有幾分嘲諷之意。

    周瑜眼眸微微一動,問了一句:「有何可笑?」

    笑聲驟止,佈滿血絲的眼球中,充滿了諷意,他死死的盯向周瑜,冷冷道:「你看看周圍吧,就因為你的野心,無數的東吳將士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原本強大的東吳,就這樣衰落下去,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這一場水上血戰,雙方死傷總數達三萬之多,即使是作為勝利一方的周瑜軍,也是損失慘重。

    東吳的精銳,在這戰中遭受重創。

    周瑜環看了一眼遍湖的屍骸,神色間閃過幾分不忍。

    旋即,他卻冷笑一聲:「我的野心?那我倒要問一句,你呂蒙的野心又是什麼?」

    這一句反問,令呂蒙神色一怔,頓時語塞無言。

    迎著那一縷絢爛的晚霞之光,周瑜淡淡笑道:「我周瑜,寧可像這晚霞一樣,絢爛之後即逝,也不願一生苟活在孫權那種人的羽翼下,這就是我的野心,呂子明,你能明白嗎?」

    如晚霞一般,短暫的絢爛……

    在這一刻,呂蒙的心中陡然產生了某種深深的震撼,忽然之間,他似乎開始懂了。

    而在這時,當他再次抬頭去看那俊美之人時,卻恍然發現,原來自己離他仍然那麼遠。

    「原來如此,嘿嘿,周瑜,你贏了。」

    許久之後,呂蒙長吐了一口氣,那一聲歎息中,彷彿隱含圌著某種釋然。

    周瑜微微點了點頭,問道:「子明,既然已經服輸,可願做我左膀右臂,你我重建東吳的輝煌。」

    呂蒙哈哈一笑,慨然道:「周郎,你是那耀眼的晚霞,我呂蒙也不是黑夜中的螢蟲。忠臣不事二主,我這顆人頭,你拿去吧。」

    聽聞此言,左右凌統等輩,原是對呂蒙懷有恨意,這時也不禁為他的慷慨赴死而動容。

    周瑜再次審視著眼前這斷臂的對手,眉宇中流露出幾分可惜之色。

    沉默許久後,周瑜轉過身來,微微擺手道:「把他帶下去,成全了他吧。」

    「多謝。」

    呂蒙亦不用別人拖拉,自己捂著斷臂,搖搖晃晃,步履蹣跚的走下了甲板。

    片刻之後,只聽一聲「卡嚓」的脆響。

    周瑜長長的吐了口氣。

    突然之間,他只覺胸中氣血驟然翻湧,一時難以忍住,張口便噴出一蓬血箭。

    「巢湖戰事如何?」塢壁上,孫權面懷期待的問道。

    那名斥候,卻是神色黯然,低頭不語。

    見得斥候這般表情,孫權的心頭咯登一下,一股涼意透心而起。

    他猛上前一步,狠狠的將那斥候抓圌住,厲聲問道:「說啊,到底是誰勝誰負?」

    左右文武將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凍結了一般。

    「我們敗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斥候默默道出了這結果。

    這噩報,如驚雷一般,將所有人的心頃刻間轟為粉碎。

    這一刻,孫權只覺天旋地轉,眼前一片的灰暗。

    他的心,猶如被利刃千刀萬剮,那種痛苦,簡直是痛不欲生。

    「啊∼∼」

    孫權突然一聲大叫,接著便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赤壁,長江。

    大江之上,無數的戰船在熊熊燃燒,火船之上,不時的有著火的士卒嚎叫跳入江中。

    一艘艘荊州軍團的戰艦,無情的從那些落水的吳卒身上輾過,龐大的艦隊,迅速的穿過這片曾經讓吳人創造輝煌的戰場,向著陸口洶洶殺去。關鍵時刻,甘寧的歸降,一舉改變了整個江夏之戰的進程。

    當初孫瑜在甘寧叛逃,糧草被燒之後,仍然以一萬水軍強行出戰。

    江東諸將個個都是水戰的好手,儘管孫瑜的水戰能力差甘寧一截,但比起荊州軍諸將來說,還要是高出一籌。

    正是仗著這點優勢,孫瑜仍然堅持率一萬水軍,前往赤壁迎擊荊州軍。

    只是,令孫瑜沒有料到的是,劉封竟然會如此信任甘寧,委任一名降將做開路先鋒。

    當孫瑜發現,他所面對的敵人是甘寧之時,他就知道自己敗了。

    身為東吳的名將,甘寧對東吳那套水戰打法可謂滾瓜爛熟。

    半個時辰之內,戰鬥旋即以吳軍戰敗收場。

    吳軍被殲之敵達三千之多,甘寧更是身先士卒,以艨沖登上敵艦,親手斬殺了吳將呂岱。

    孫瑜在兵敗之下,只得率領殘部,向著陸口方向倉皇逃去。

    一戰得勝,荊州軍士氣大振,劉封率領全軍急進,尾追吳軍殺奔陸口。

    黃昏時分,甘寧、張任、嚴顏、文聘等將,率領四萬多荊州軍,在陸口三面登陸,對逃至陸口的吳軍形成了合圍之勢。

    陸口一地,原本只是一座鎮,丁口不足千餘。

    當年赤壁之戰後,周瑜便在陸口築起城池,後經魯肅多年經營,建立起一座以為陸口城為核心,周圍分佈著諸多水陸營寨的要塞。

    孫瑜帶著不足三千的潰軍逃還陸口,因是兵微將寡,只得棄卻四圍水陸各寨,將兵力退入陸口城,企圖據城死守。

    圍城三日,陸口城搖搖欲墜。

    因是吳人的戰略方針是據敵於長江之北,所以在吳人看來,長江是最堅固的一道銅牆鐵壁。

    因為這般原因,所以吳人一直都在瘋狂的建設水軍,對於城池的建設反而不那麼重視。

    正是因此,陸口城並非那麼堅固。

    三天以來,劉封以四萬大軍,十倍於敵的兵力對陸口城展開狂攻爛炸。

    第四天的午後,陸口南門城破。

    城頭之上,甘寧身先士卒,率三百死士最先登上城頭,為後續的兵馬打開了登城的通道。

    越來越多的荊州軍,奮不顧身的冒著箭矢爬上城頭,士氣低沉的吳卒,一個個被砍翻在地。

    隨著一聲巨響,甘寧親手斬斷了吊橋,諾大的橋板轟然而落,無數的荊州軍如潮水一般穿過吊橋,只用了片刻間就將城門撞破。

    此時的孫瑜,依然在城頭上垂死掙扎。

    手中的槍不知折斷了幾支,死在他腳下的敵人數不勝數。他的身上背著數枝箭矢,鮮血在如注般流淌,但他卻渾然不知。

    亂軍之中,孫瑜如同一隻不肯服輸的野狗,左衝右突,似乎想挽回這敗局。

    而吊橋轟落的那一聲巨響,卻如重錘一般,擊碎了他最後的希望。

    耳邊儘是嚎叫與廝殺之聲,鮮血糊塗的眼睛,穿過那湧動的人頭,孫瑜尋找到了那個赤著上身,大發神威的叛將。

    「甘寧狗賊,拿命來∼∼」

    一聲咆哮,孫瑜槍舞如風,辟開一條血路,向著那切齒的仇人斬殺而去。

    此時此刻,甘寧也看到了孫瑜,一腔的怨氣如岩漿般湧噴而出,手中大刀舞成一團鐵幕,挾著力敵千鈞之勢,向著那可惡的故主輾去。

    兩個人都殺紅了眼,他們的視野之中,只有對方。

    阻攔著他們的去路者,無論是敵是友,統統都被他們無情的斬殺。

    城頭上,兩條血路飛速的迫近,撞擊的那瞬間,兩人齊聲暴喝出一聲悶雷般的咆哮。

    鏘∼∼

    空氣中,發出一聲劇烈的金屬交鳴聲。

    然後,時間彷彿停止了一般,兩個錯身而過的人,動作都定格在出招的那一刻。

    幾秒鐘後,甘寧長吐了一口氣)

    當他轉過身時,孫瑜的人頭,已然滾落到腳下。

    那一張猙獰的面容,至死都保持著切齒的恨意。

    甘寧冷哼了一聲,一腳將那血淋淋的人頭,如皮球一般踢下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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