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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碧瓦紅牆(下) 第四卷 風雨江南 第八十五章 收官 文 / 林南1

    第四卷風雨江南第八十五章收官

    在東南和江南部分地區上下忙成一團的時候,遙遠的京師之內,也同樣有人忙得熱火朝天。

    江南水患,東南叛亂,兩場大事的收尾工作緊張而忙碌。經過這場動盪,各部官員、將領的功過得失,需要重新整理評定。參與叛亂的諸王,最後究竟應該定一個什麼罪過,也在緊張地討論之中。

    大朝會連續開了三天,內容涉及到了很多方面。但眼下首要之務,卻並不是忙著給諸王定罪,給文臣武將請功,賞功罰過。當務之急,是要在凜冬降臨之前,將仍舊在江南各處流竄遷徙的無家可歸的百姓,盡快大範圍地安置下來;與此同時,江南大部的河道,尤其是漕河、內河,在旬月之內就要整飭完畢,疏浚拓寬。先前東南水患最嚴重的河段和地區,如老龍口、唐河、白河等水患頻發的河段,還有河網交叉、分流匯聚較多的河段,要重點投入和整飭,以確保一旦秋汛來臨,整個江南地區再也不會發生類似的洪災。

    兩個任務,看似簡單,實際上要想完成這兩項內容,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以現在朝廷的景況來說,卻著實稱得上繁重。持續數天的水患,得不到及時救濟的百姓,人口急劇減少;而經過一場荼毒半個南方的戰亂之後,原本人口稠密的南方州縣,竟出現了個別村鎮空無一人的荒蕪景象。大量的老弱病殘、婦孺甚至精壯的年輕人口的缺失,給家園修復的工作造成了一定的困難,而更加捉襟見肘的,則是疏浚整飭河道需要的數萬民工。

    如果從當地的百姓中抽調徭役,那麼家園的修復勢必要向後拖延,眼看兩個月後秋意便盡,即使南方的冬天來得有些晚,時間上也來不及。而抽調的結果,還會影響到正在進行的這場秋冬之前的搶種活動,沒有房屋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是糧食一旦斷了,不但今年會受到影響,直至來年的第一場春麥收割之前,本地的百姓可能都要面臨被餓死的危機。而如果以修復家園和田地為首要任務,那麼徭役不夠的情況下,勢必要耽誤河道的整飭,如果今年的秋汛不來還好,一旦來了,一場大水過後,可能就會萬事成空。

    兩個互相關聯,又互相衝突的矛盾結果,讓很多人為之撓頭。大朝會上,關於諸王叛亂的處理,被三番五次地押後。朝議、廷議、小範圍的幾個人私下地交換意見,很快,啟元帝一錘定音,在不耽誤東南大部和江南部分地區搶種和重建家園的條件下,盡力在本地徵召徭役,剩下不足的部分,將在巴蜀和江北地域的百姓中間徵召補充。此外,如果不願服徭役的,可以通過繳納一定額度的錢糧,來免除應有的徭役。

    除了河工和徭役之外,大幅度缺失的兵員,也是讓朝廷開始頭疼的另一個問題。

    水患和叛亂,主要暴露出的是朝廷政治和經濟的問題。但是這場爆發的戰爭,在戰場上兩軍對壘所暴露出的,卻是朝廷軍隊方面的問題。在原來的時候,想要對那些明裡暗裡的問題做出徹查,是有一定困難的。然而這場戰爭過後呈現出來的爛攤子,卻給了啟元帝一個重新徹查軍隊,重新整編軍隊的借口。事不宜遲,隨著南方大部分地區的百姓投身到轟轟烈烈的建設家園的運動中,朝廷對軍隊的徹查和整肅,也悄然地拉開了帷幕。連續十幾位監察使、觀風使被派遣出去,表面上是尋常的監察探訪地方政務和軍隊情況,實際上卻著重查的是軍事。不光徹查了南方的衛所軍隊,北方和中原的大部分衛所,也都一併列入了徹查的範圍。除了塞北的十幾個衛所之外,幾乎所有的軍隊都受到了檢查。

    訓練缺失、應變失據、兵員不足、超支錢糧、貪吃空餉……隨著朝廷派出的監察使一一到位,問題一個接一個地被擺到了檯面上。儘管心理上已經有了一定的準備,但堆積起來的問題,仍舊讓啟元帝十分震怒。但眼下,這些事情雖然查了出來,卻不能立即有大的動作,否則南方大部都在動盪,餘波未平,若是軍隊再震盪一下,軍心民心盡皆不穩,恐怕就影響到江山的根基了。因此啟元帝雖然心中惱怒,卻也只能強自壓抑下自己的想法,只是暗中緩慢地通過將個別將領明升暗降、抽調、貶職等等手段,循序漸進地進行小範圍、輕程度地變革。

    自從東南叛亂朝廷徹底奠定勝局之後,京師裡的各個衙門便熱火朝天的地忙活起來。一連十來天,幾乎每一天都是朝會,從清晨一直持續到午時。而在開始的諸項議事都安排完畢之後,如何處置諸王、以及兵部、五軍都督府和吏部關於水患和叛亂之際,諸多官吏的賞罰折子也終於開始進入了議程。

    越王、淮王和滇王相繼被押送入京,連同閤家親眷一起,都被關押在宗人府內,等候皇帝的發落。起兵叛亂,攪動得舉國不安、東南動盪,若論起律例,本是不赦之罪。然而限於諸王的身份,這件事究竟該如何處理,就顯得有些尷尬和微妙了。往大了說,這固然是國家和叛臣之間的紛爭。但另一方面,這卻又是皇帝和同姓諸王之間的家事糾紛。封建王朝,任何牽涉到帝皇家事的案件,身為大臣,都絕對不可輕易摻合。一個不慎,就可能把自己捲了進去。歷朝歷代故事,朝堂上這些人都耳熟能詳,沒有哪個是傻子,想在這個時候當出頭鳥插手進去的。打狗要看主人,即便滿朝文武都知道,若是按照建律,吳王、淮王必然是死罪難逃,但實際處理起來,這件事卻還要看啟元帝的意思。

    皇帝的意思,卻不僅僅是啟元帝自己的意思,還包括站在他身後的,所有張姓人的意思。皇家事務,皇上自然有發言權,但也要考慮整個宗族的意見,畢竟,皇上也不是石頭縫蹦出來的,背後也有需要依靠的親族。而太后,就是這群人的掌舵人,是他們的指向標。宗族事務,皇帝要在自己的意見和宗族群體的意見之間,反覆權衡,之後才能形成最終的意旨。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歷史上皇家事件牽涉人,除非事情做得極為出格,或者遇到了性格十分強硬的皇帝,否則,大部分人都會被保全下來,或者被幽禁,或者被圈養,極少有死於非命的情況。而他們的後代,則照舊會食朝廷俸祿,只是待遇或有調整罷了。比起那些獲罪被殺的大臣們,結果往往有天壤之別。

    但是朝臣們也知道,吳王和淮王等人的叛亂,的確有些出格,但即便啟元帝心裡真的想殺淮王,甚至也想殺越王、滇王……現在也沒有機會了。同為皇家血脈,同為張姓宗族的至親,哪怕啟元帝氣血攻心,想殺,那也只能在戰場上,找別的理由來讓他們死。死,要死得有章法。而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所有同姓宗族的親人們眼前,做出屠戮親族的事情。哪怕這個人真的該死,殺了他,也會讓皇帝在親族們中間,失去那一份溫情,失去那一份賴以倚靠的根基。

    歸根到底,啟元帝並不是性格剛硬冷酷之人,面對周圍諸多大姓宗族,高門大族,他需要自己身後的這一份根基,需要有人不遺餘力地扶持,那麼,在類似的事情上,就需要他做出一定程度的讓步,哪怕他是皇帝,也一樣要退。

    眼下最大的叛亂首領——吳王張秀引火自盡以謝天下了,而淮王以降的諸王主動請降,被活生生地押解到了京師,明裡看是要受審定罪,實際上也是張姓皇族對他們變相地保護起來了。宗人府內,除了宗正族官,別人誰進得去?

    諸王不能定罪,難免不能堵塞天下人悠悠之口,那麼肯定就需要有人出來頂缸。吳王張秀既然死了,最大的頂缸者自然非他莫屬,如此叛亂,一人哪能成事,從者之中,也需要找些人來殉葬。滿朝文武,甚至包括啟元帝在內,一腔怒火頓時找到了發洩口一般,所有人的動作出奇地一致,目光都盯上了那些在戰時倒下叛軍,和戰爭前後與吳王淮王等人眉來眼去暗送秋波的那些官吏和將領。

    很多人一下子就站在了風口浪尖上。

    漢南布政使鄭慈,便是其中最先被揪出來的一個。彈劾鄭慈的奏折彷彿忽然之間,便從地下冒出來似的,堆滿了通政司的案台。上任之初與漢南官吏私下勾連、不理民政;疏於管理、對下屬放任;對於漢南形勢沒有正確的認識,導致吳王的勢力趁虛而入,造成漢南政局腐爛癱瘓;河道整飭不力,水患應對不及時,導致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田地盡毀;戰時藉機搜刮民資、錢糧,荼毒百姓……

    一時間,似是而非的證據,各種各樣的大帽子,都扣在了鄭慈的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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