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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碧瓦紅牆(下) 第四卷 風雨江南 第八十六章 賞功罰過 文 / 林南1

    第四卷風雨江南第八十六章賞功罰過

    究竟是功是過,朝堂上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論。

    大朝會上,以大學士楊自和為首,副都御使黃立功、吏部侍郎秋連及其餘大小官吏,認為鄭慈雖然有過,但後期表現可圈可點,過不掩功,應予褒獎;而以都察院都御史羅宣、兵部尚書王元等人為首的一些大臣,則持相反的觀點,認為雖然後期鄭慈略有微功,但由於先前工作的疏漏,導致東南水患遺禍千里,百姓流徙,即便後來有功,但遠遠無法同其造成的危害相比,因此,這些人對鄭慈的處理意見是,要罰。

    而除此之外的一些人,包括內閣大學士李東路、范宣、於連,禮部、戶部等幾位尚書侍郎和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列位勳戚外臣等在內,則叉著手在旁邊觀望,貌似是組成了中立派,但誰也不知道每個人心底裡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原本只是一個官吏的尋常升降,竟然牽扯得朝堂上壁壘分明地出現了兩種意見,開始時還有些就事論事的辯駁,到後期便開始了言語混雜,甚至互相斥罵等粗魯不堪的行為,形勢大有愈演愈烈的兆頭。

    看著朝堂上兩方人馬吵嚷不休,坐在龍椅上的啟元帝不由得皺了皺眉。原本尋常的一件事情,走走程序就完了,但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挑起了這麼一股浪潮來。啟元帝下意識地就沒有立即作出定論,而是在旁邊一邊聽著眾位臣子的言論,一邊在心裡緩慢地梳理著一些東西。

    關於鄭慈的賞罰,原本並不值得這麼大動干戈。雖然這一系列的功過名單上,鄭慈的官職非常靠前,但與他同級甚至比他高的人也有好幾位。兩位皇子就暫且不說,另一位已故的漢南都指揮使駱天,便沒有絲毫異議地被加封為忠勇侯,兩個兒子也順理成章地被提拔了上去,雖然這個忠勇侯不過是駱天死後追封的,象徵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但至少是朝廷對功臣表明的一種態度。類似的還有安陵右衛指揮使黃信,襄州衛指揮使杜天林,都受到了朝廷相應的封賞。

    然而到了鄭慈這裡,事情卻忽然間變得不那麼順暢了。最開始的時候,這件事並沒有引起這麼多朝臣的爭論,楊自和、黃立功、羅宣、王元等人,並不是最先站出來的人。最先提出來的人是吏部侍郎秋連,而站出來反對的,則是都察院的御史毛襄。兩個人都是列了一番大道理,分說鄭慈在東南上任以來,在水患前後和叛亂始終的功過,大體上的脈絡都是相同的,但在細微處,用詞卻截然不同,說的事件也各有取捨。當下各執己見,爭辯起來。

    隨後,不斷有朝臣出班附議,或者站在秋連一邊,或者站在毛襄一邊。有意思的是,到中間的時候,都察院副都御史黃立功出班,卻沒有力挺同在一個辦公室的御史毛襄,反而站到了吏部侍郎秋連背後。這個舉動落到有心人眼裡,自然代表了一定的含義。隨著兵部尚書王元和大學士楊自和的加入,辯論的層次立刻提高到了新的位面,而一直觀望的啟元帝,心中也終於升起了一絲怒意,拍了桌子。

    六皇子明忠,平叛有功,賜宅邸一座,加俸千兩。

    九皇子明勇,平叛有功,賜宅邸一座,加俸千兩。

    漢南都指揮使駱天,因公戰死,逝後追封為一等忠勇侯,加祿八百石。

    漢南都指揮同知宋成,臨陣誅奸、平亂有功,擢升為漢南都指揮使,正二品。

    漢南都指揮僉事張忠,血戰襄陽守禦有功,其後親率五十餘斥候追擊叛軍,於浦下鎮解其圍,追殺並殲滅、俘虜淮王叛軍近千,平亂有功,升為漢南都指揮同知,從二品,並加封為二等忠誠伯,加祿五百石。

    安陵右衛指揮使黃信,升為漢南都指揮使司僉事,從三品。

    安陵左衛指揮使馬林,叛亂初期舉措失當,但後期血戰連場,在東江一線平亂有功,將功補過,雖不罰亦難賞,著即保留原職,觀其日後表現再行決定陞遷與否。

    鍾州衛指揮使錢立,平素怠於操練,戰事畏怯不敵,致使朝廷整個鐘州衛所兵員喪盡,東南戰事屢屢受挫,按律,斬。

    襄州衛指揮使唐威,因公戰死,追封為一等安遠伯,加祿五百石。

    副指揮使官遠,血戰有功,升為襄州衛指揮使。

    鎮撫何天昌,吞吃兵餉,欺壓百姓,東南大亂之時叛變投敵,洩露朝廷軍機,罪加一等,數罪並罰,著即斬首,其子孫後代,三代之內,不得敘用。

    襄陽府知府何長林,治理無方,尸位素餐,降為甘州同知,即日啟程,以觀後效。

    江南水師大營指揮使、總兵馬三泰,帶兵無方,軍紀散漫,致使部下被叛敵收買,水師內訌,一度讓戰局陷入被動,折損戰死水師兵員數千人……雖然後期平叛略有微功,但難掩其過,立即革職,著有司查辦。

    副指揮使、副總兵譚淵,食朝廷俸祿,卻裡通外敵,臨陣倒戈,即刻斬首,以謝天下!子孫後代,永不敘用!

    ……

    江北水師大營……

    洛城衛……

    濟州衛……

    虎川衛……

    南嶺衛……

    ……

    一串長長的名單挨個被批復、公佈出來,足足耗費了一個時辰之久。一場叛亂之後,無數人血染衣襟,人頭落地,更有甚者被滿門抄斬,血灑門庭!而另一些人,則一躍而升,衣錦服朱,紅光滿面,成了新的各方面執掌門庭的人物。升升降降,倏忽之間,無論是在堂的朝臣還是外放的流官,抑或是掌兵的將領,都悄然多了許多新面孔。

    而在所有人的議論聲中,漢南布政使鄭慈的事情,就這麼被啟元帝壓了下來。雖然很多人仍舊想繼續再議,但皇上已經甩了袖子,這事情今天就只能到這。凡事得見好就收,真弄得皇上掀了桌子,那結局恐怕誰也收拾不了。因此,爭辯的兩方雖然誰都心有不甘,但卻都不約而同地停了話題。

    …………

    靜心閣裡,金色的蟾嘴香爐,檀香裊裊升起。

    啟元帝半閉著眼睛靠在竹籐軟榻上,眉頭微微皺起,思量著朝堂上發生的事情。

    事情到了現在,啟元帝要是還沒看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這麼多年的皇帝也就算白做了。

    正常的官吏升降、功過賞罰,原本沒有這麼繁瑣,一般來說也不會惹出這麼大的風波來。然而這一次,對於鄭慈的功過,卻引起了很多人的爭論。表面上看,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妥,但多年來熟悉朝中事務,甚至對一些大臣的脾氣秉性、政務習慣都深有瞭解的啟元帝,分明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這件事情並不僅僅是針對漢南布政使鄭慈這個人,恐怕裡頭摻雜的,還有其他的目的。無論是參與爭論的哪一方,其目的都絕對不僅僅局限在鄭慈這個人本身。

    大學士楊自和後來的加入,雖然表面上看顯得順理成章,但以他太子太傅的身份,出班往前一站,所代表的就不單是他本人的意見,更重要的是,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反映了站在他背後的,太子明仁的意見。

    而反觀站在楊自和對面立場上的都御使羅宣和兵部尚書王元,之所以反對得比較突出,恐怕也不是與鄭慈本人有什麼恩怨。鄭慈多年以來都在西北外放,與朝中大臣極少有往來,和羅宣、王元似乎從無交集,更談不上恩怨了。既然如此,羅宣、王元眾人如此反對,似乎便只有另外一種原因了。

    啟元帝腦海中略一勾連,立刻有了些眉目。但也正因為有了些眉目,這一雙眉頭,卻皺得更加緊了。

    「來人!」啟元帝睜開眼睛,朝外頭低低地喊了一聲。

    紗帳一掀,外間裡,錢海的身影立刻顯現出來。「皇上,奴婢在。」

    「去,派人把杜寧找來,就說……朕有要事找他!快去快回!」

    「是。」錢海應了一聲,轉身踮著小碎步,飛也一般出了靜心閣……

    「羅宣……王元……看來朕這一陣倒是有些疏忽了,不知不覺之間,這人聚得還不少嘛!哼!明義啊明義,你當為父真的不知道你那點心思麼?如此不知收斂,你讓為父如何自處?」

    …………

    就在朝野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忙成一團的時候,自京師南門外行來一輛半舊的馬車,顛簸之際入了城,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街過巷,不多時來到了古石街口,停在了靖北伯府門前。

    一個衣衫落拓,面色又瘦又黑,唇角還蓄了一層絨絨的鬍鬚的年輕男子,自馬車上跳了下來。轉身結了車錢之後,緊邁幾步踏上了府門前的台階,抬手叩打門環。時間不大,裡頭有人聲傳出來,角門一開,一個小廝閃出一張臉來。

    「你找誰?哎!哎——」來人沒有答話,身子一擠,那小廝頓時向旁邊倒去,眼見這人渾身髒兮兮的往府中亂闖,小廝急了:「哎——來人哪!有人闖府啦!」

    「閉嘴!」來人轉身朝那小廝一聲斷喝。

    「站住!」

    與此同時,前方來人也是一聲斷喝,攔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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