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五、有竹 文 / 易崑崙
四五、有竹
聽了李格非的話,打量完四周,趙傭呼了一口氣,輕拍了一下李格非的肩頭,笑道:「李大人,你這次可是幫了我一個天大的忙。有你這樣的朋友,實在是我的福氣。以後有什麼難事,可千萬不要瞞我啊!」
李格非被他熱情的舉動嚇了一跳,聽他說完,心說就這種忙,我寧可不幫。臉上也微有不豫的道:「殿下視我為友,是下官的榮幸。但這種事,以後還請殿下不要讓我來做了吧?」
趙傭明白他這人為人方正,自己這欺瞞朋友的事有違君子之道,他自然看不過眼。近日來的接觸,趙傭是真心的看重這李格非,不想他誤會自己人品有問題,便解釋道:「李大人你有所不知,這二人雖然都是好人,那個鄧百川也算得上我的朋友。但他們有個主子,卻是自居鮮卑王室後裔,成天琢磨著謀奪我大宋江山。因此我的身份,是不得不瞞著他們啊。」
李格非一驚:「既知如此,殿下為什麼不稟明官家,將他緝拿?」
趙傭笑了笑,苦澀得很:「如果派兵能拿住他,我當然早就動手了。麻煩的是,那人身手了得,還有黨羽維護,只怕是拿不住他啊!如果被他跑了,這小子狠毒陰險,報復起來,我可受不了他在暗中折騰搗亂。所以我決定等待機會,把他一舉成擒。你可要小心些,莫要洩密啊。」
李格非苦笑道:「這個不須殿下吩咐,我自然會小心。倒是如今我把兩個叛逆留在了家中,心中著實不安,殿下還是快快跟我去見他們的好!」說到急處,扯了趙傭袖子便走。
趙傭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口中連聲的:「好!好!你別扯嘛,你看你還沒我走得快!再說不是告訴過你麼,那兩人不是什麼壞人……」
李格非的家雖然不算小,但卻並不奢華,處處給人一種清閑雅致的感覺。尤其以南邊一叢翠竹惹人矚目,亦可窺見主人心性。而李格非也以此命名其堂曰:「有竹」。
此刻的「有竹堂」中,正端坐著兩個人。方面大耳的,正是鄧百川,見趙傭到來,哈哈大笑起身一抱拳:「哈哈,丁兄弟,可找到你了!」
旁邊另一個身形瘦小,鼠鬚猴腮,容貌頗醜的人,自然是風波惡了。他三十左右歲年紀,一身黑衫,也含笑站起身來。
趙傭搶步上前,施了一禮道:「鄧大哥,好久不見。沒想到二位會來找我,有所怠慢,還請恕罪。這位想必就是風四哥了,小弟丁陸有禮了!」
鄧百川笑道:「丁兄弟說哪裡話來,這次我和風四弟剛從西北回來,順路便想來看看你。這位就是風四弟了!」
風波惡咧嘴一笑:「早聽大哥說,有你這般少年英才。今天好不容易見到了,風某可要好好的討教一番。」
聽得趙傭直翻白眼,心說這位「江南一陣風」果然是名不虛傳。剛要開口,鄧百川已呵斥道:「四弟!怎麼又要胡鬧。丁兄弟,莫要理他。哈哈,沒想到如今你已經不在太學了,若非李大人,還真差點找不到你了啊。」
趙傭面顯尷尬道:「是小弟的不是,小弟前些日子得晉王看重,因此這幾天都留在他府上。現在難得二位來了,不如由小弟做東,咱們出去痛飲一番可好?」
風波惡在旁邊早就心癢不已,雖然大哥阻止,但他哪裡忍得住?叫一聲:「不忙喝酒,先打過了再說!」掄拳抬腿,撲了上來。
鄧百川在旁苦笑搖頭,只好對主人李格非連聲道歉。
趙傭凝神招架,心裡卻對這風波惡好感大增。這個傢伙雖然脾氣古怪,而且不知禮數,但是這一份癡狂,卻讓趙傭頗為欣賞。因此他也抖擻精神,與風波惡拆解起來。
風波惡的武功,有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彪悍。往往一拳遞出,非逼得對方還擊不可。而對方若是想要擺脫他,則是隨即跟上,纏鬥不休。所以除非是武功比他高明許多,才不會被他累垮;若是與他相伯仲之人,那遲早會被他這無比旺盛的鬥志和堅韌的毅力所擊敗。
趙傭與他鬥了十餘個回合,已看穿這一點。知道若是不使真本事,那自己跟他沒準得打到天亮。自己當然不願這麼勞累,可若是使上全力,這風波惡精明得很,多半就此收手了。他既然想親近這風波惡,自然是讓這傢伙打得痛快了,才是正途。有了計較,便使出太極手法來。
風波惡只覺對方招法忽然間一變。本來是與自己差不多的硬橋高馬,橫衝直撞的路數,自己正打得異常過癮呢,突然間變得軟綿綿,慢騰騰的。但無論自己怎麼打去,都宛如不受力一般。幾拳下來,自己還被帶得連退四五步,險些跌倒。口中大呼:「有趣!有趣!」心裡頭更是鬥志昂揚。站穩身形,一個猛虎跳澗,又撲了上去。
趙傭有這借力打力的功夫抵擋,此刻可真是心情愉快的與他對招了。雙手幻出大大小小的圈子,不管這風波惡是拳是腳,是「清風徐來」,還是「二郎擔山」,總之是一概圈開,讓他徒勞而返。
他來到李府,已近黃昏。二人直打到那月掛高空,風波惡才往後一退,喘了一口粗氣道:「好小子,你武功比我高明許多,我是打不過你了。哈哈,最有趣的是,你居然為了讓我過癮,隱藏實力這麼久。好兄弟,夠朋友!哈哈哈!」
他人雖長得猥瑣,但這笑聲爽朗無比,配以一幅狂放的神情,倒讓一旁早對他印象不佳的李格非刮目相看。撚鬚對鄧百川道:「鄧先生所言不錯,令弟果然是不拘一格的豪邁之輩。遠非李某這等俗流可比。」
鄧百川微微一笑,嘴上卻依然謙遜的說道:「不敢當,李大人言重了。我等不過是江湖粗野之輩而已。說來丁兄弟的武功似乎又有進境,居然能讓風四弟打了這麼長時間。實在讓老朽佩服得很啊!」
這後一句話,卻是趙傭與風波惡二人罷鬥,走了過來,對他們說的。
風波惡聽了,笑得更是歡暢,毫不介意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大哥,這次出來,以這一架打得最是痛快。丁兄弟果然是少有的人物!」
趙傭也是抱以一笑,卻忽然發現一樁異事。略一思索,對李格非道:「李大人,這次真的是過於打攪了,抱歉得很。不過學生有些奇怪,沒想到大人的家中,居然也有鑿壁之徒,實在讓學生大為好奇!」
李格非啞然,暗想我這裡哪來得什麼鑿壁偷光之人?
鄧百川與風波惡二人一個是聚精會神的觀看打鬥,一個累得不輕,因此都沒發現屋中其實早多了一人。這人悄悄的溜了進來,躲在一排書架之後,藉著書架上的空隙,打量眾人許久了。鄧、風聽了趙傭言語,若有所悟,很快就發現這人所在,齊齊把眼盯住了此人隱匿的方向。風波惡剛想喝問,便被趙傭悄悄扯了下衣襟,便會意的也並未開口。
李格非正想不明白,卻見三人目光都盯著一處,便順勢望去。只見從書架後面,慢悠悠的轉出一個人來。
那人一邊往外走,還一邊口中歎氣道:「唉!當真是不學無術之輩,我這是『管中窺豹』,怎麼成了『鑿壁偷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