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 迷霧包圍的領地 3、失去騎士的侍從 文 / 慎獨行

    重新肯定了自我的李維擺脫了混亂的記憶，他這時才感到肚子裡面正在咕嚕咕嚕的抗議著，說起來他自己感覺在夢裡度過了足足有十五年的時間，而現實中他僅僅昏迷了兩天多一點，如果高燒繼續下去的話，也說不定會真的燒壞這個少年的腦子。

    兩天多沒有吃東西，李維當然餓壞了，他爬起來，看到身邊擺著一個木頭盤子，上面放著一些簡陋的飯菜－－黑麵包、少量的蔬菜、半顆醃的有些過火的番茄，還有一碗飄著幾根草葉的熱水。

    這對於李維來說，已經是很久沒有吃過的美食了，李維急忙端過盤子，氣勢洶洶的吃喝起來。

    等到盤子裡的東西被一掃而空，李維才感到肚子裡的飢餓火焰被稍微澆熄了些，雖然還沒有到五分飽，但是總是不會感到太難受了，於是他從床鋪上站起身來，準備到外面走走。

    左腳傳來一陣酸痛，李維踉蹌一下，然後找回了平衡，站穩腳跟。這時候他反而呆住了，被奔馬撞傷的記憶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裡，李維驚異的挽起了左腿上的褲子，發現本來應該是骨頭折斷的地方現在已經變得沒有一絲痕跡，連撞傷中最輕微也最不容易消除的青黑挫傷都沒有出現。

    「真奇怪，明明記得這裡有過撞傷來著？」李維不解的摸摸腦袋，也就把這件事情放到腦後去了，畢竟撞傷已經不見了，難道還非要把它再找出來不成？

    「也許在受傷昏迷這段時間，有牧師給我進行了神術治療吧？」李維想著最合理的解釋，但是內心深處卻明白這看似合理的解釋實際上是最不合理的。牧師才不會在沒有足夠代價的情況下，隨便給人治療，躺在傷兵營的人還有很多，也沒有見哪一位牧師來治療過。

    「如果史頓騎士閣下還在的話，倒還有可能……」李維這樣想著，情緒明顯低落下來。

    史頓騎士是一位年長的低級騎士，在城堡中有著老好人的稱呼，正是這位敦厚的長者收留了失去父母的李維，並且讓他成為自己的見習侍從。如果沒有這次魔族的進攻，說不定史頓騎士會在李維16歲的時候為他置辦一套簡單的騎士裝備，讓他接受正規騎士訓練，這位老好人已經以這種方式為萊恩子爵領添加了三位騎士了。

    李維眼前浮現出在那次無星的夜晚，史頓騎士駕馭著戰馬衝向魔族陣列的景象，他感到眼眶在發紅髮熱，急忙躲進牆角，雙手緊緊摀住臉。

    「李維，你是騎士的侍從，以後也許會成為一個英勇的騎士。知道嗎，騎士可以流血，但是不能流淚。一名騎士要對敵人的死亡毫無憐憫，對戰友的戰死感到歡欣鼓舞，能夠死在戰場上，是一名騎士最佳的結局。」

    史頓騎士略帶滄桑的聲音似乎還在李維的耳邊迴響，李維的指縫間，有著滾燙的液體大顆大顆的落下。

    「史頓閣下，請容許我最後放縱一次，從今天起，我永遠不會再流淚！我一定會繼承你的遺志，成為一名能夠終止魔族入侵的偉大騎士！」

    少年在心中默默的誓言只有他自己能夠聽到，然而從這一刻開始，少年就始終不渝的遵循著自己心中誓言的道路，天上的神明並不能監督每一個人的誓言，只有內心深處那尊名為信念的神明，才能夠一直注視著少年，督促他摒棄軟弱思想，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李維，李維！」一個帶著些輕佻的聲音叫住了正準備走出傷兵營的少年，這個聲音很陌生，李維回頭一看，從外面走過來一個穿著體面的年輕人，本來長相還算端正，但是總歪向一邊的嘴巴卻破壞了他的形象，給人一種尖酸刻薄的感覺。

    這個人與李維並不熟悉，在少年的印象裡也只有「好像是子爵府邸管家特裡恩先生的兒子帕米」這種模糊地概念。

    「哦，你恢復的還不錯嘛。」帕米上上下下打量著李維，他的眼神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反感，就像小蟲子在李維身上蠕動一樣，李維微微皺眉回答說：「還好吧，身體已經大致上沒什麼問題了。」

    「恢復就好，子爵派我來找你，跟我來吧。」帕米說完，轉過身來就走，李維跟在他身後，總感覺剛才說到「恢復就好」幾個字的時候，帕米的聲音中蘊含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讓少年感到了迷惑。

    由於是戰時，人力緊張，子爵的府邸門前也從八名護衛縮減成了兩名護衛，帕米走在前面，故意用手撫了撫佩戴在胸前的徽章，拉著長聲說：「我是萊恩子爵的貼身僕人帕米，子爵讓我領這個小子去見他。」

    兩名護衛毫無表情的點點頭，帕米很是得意的走進大門，然後對李維招了招手，「跟著我走，李維，這麼豪華的府邸，你可是第一次看到過吧？」

    如果沒有融合穿越的靈魂，李維確實可能被子爵府邸的金碧輝煌而震撼，但是當腦海裡有著無數更加雄偉壯觀、富麗堂皇的建築圖片的時候，子爵府邸看上去就顯得俗不可耐起來，也許很多人認為把金箔貼滿牆壁是一種豪奢的裝飾，在李維眼中，卻還沒有幾道素雅的花紋，更能襯托出建築的堂皇大氣來。

    似乎是看出李維無動於衷的表情，帕米很是不滿的哼了一聲，帶著李維向子爵府邸裡面走去。接見李維這樣身份的子民，子爵當然不用在會客廳這麼隆重，於是在一個規模不大的花園中，李維見到了坐在一把大靠椅上的萊恩子爵。

    也許是由於魔族入侵的緣故，雖然被花園中群花擁簇的大靠椅十分舒適，但是坐在上面的子爵臉上卻顯得有些陰鬱，看到李維走了進來向他鞠躬，子爵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李維可以坐下說話。

    花園裡錯落擺放著幾個石頭雕刻的座椅，稱不上舒服，李維隨便找了一個離子爵比較近的坐了下來，準備聽從子爵的吩咐。

    「李維，高燒退了之後，你的傷好的很快啊。」萊恩子爵一開口，就是關心李維的身體，但是語氣顯得有些怪怪的，這讓李維不但沒有心存感激，反而出現了一種很奇妙的預感，就像是子爵有什麼對自己不利的決定，就要在後面說出來的樣子。

    這種預感在受傷前從來沒有出現過，恐怕是來源於那個不知名的靈魂，李維也是將信將疑，乾脆試著挑明了事情。

    「多謝子爵大人的關心，我的身體已經好了，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

    子爵呵呵笑了一下，似乎對李維這種開門見山的回應有些不適應，稍微思考了一下，子爵把身體從靠椅上稍微前傾了些，帕米立刻十分善解人意的送上一個靠枕，讓子爵可以繼續舒舒服服的躺靠在上面。

    「好吧，那我也就直說了。李維，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一件事，作為一名侍從，失去了效忠的騎士，是一件很大的罪孽！即使是你有參加城外野戰的功勞，也不能完全抵消罪過啊。」

    「什麼？」李維的身體一挺，差點從座椅上站起來。從子爵嘴裡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敲擊在他的心口上，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讓少年忍不住緊咬牙關。

    「不要這麼激動，年輕人。對於史頓騎士的死，我和你一樣痛心，史頓是你的長輩，也是我的好友，自從萊恩家族受封這片領地的時候，史頓就在萊恩家族擔任守護騎士一職了。你是他指定的侍從，如果有可能，我絕對不願意為難你。」子爵的聲音緩和下來，他慢條斯理的說著，眼神中充滿了對過去的回憶。

    「但是……」子爵話音一轉，顯得莊重起來，「現在是魔族入侵的關鍵時刻，我不能因為庇護你一個人，而將功罪獎懲弄得模糊不清。按照法律，自己沒有受到傷害而所效忠的騎士受傷的侍從，貶為奴僕；自己沒有受到傷害而所效忠的騎士死亡的侍從，立即處死！」

    李維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身體不由自主的挺直。

    萊恩子爵眼睛一瞇，饒有興趣的注視著少年的反應，過了一會，他重新用溫和的聲音說：「李維，你前幾天在作戰的時候十分英勇，也是受了傷的，雖然你效忠的史頓騎士戰死了，但是那並不是你的錯。魔族入侵，任何一名人類都要有戰死沙場的覺悟，不過失去了效忠的騎士，你的確不應該在城堡裡呆下去了。這樣吧，你是一名騎兵侍從，你可以帶著你的戰馬和武器裝備離開這裡。記得北方的黑河附近有一個哨所，你向那裡的哨兵隊長報道，參加黑河哨所的守衛工作好了。」

    「黑河哨所？您是說……北部邊境！」李維再也按耐不住，猛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嗯，就是那裡，當然，黑河哨所的確很危險，不過也有許多立功的機會。現在魔族入侵的災難當頭，每一個人都不應該退縮。只要你在哨所做到斬殺20頭小惡魔的功績，我就特許你回到城堡，而且還可以繼承史頓騎士的鎧甲和利劍，怎麼樣？」

    萊恩子爵的嘴裡說的似乎是詢問的意思，李維卻聽出其中絕對不容改變的味道，明瞭到這一點的少年深深低下頭去，以著恭敬的姿態對萊恩子爵說：

    「您的命令，我願意遵從。」

    看著李維大步走出花園的背影，萊恩子爵的表情陰沉了下來，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在他身邊躬身侍立的帕米，用稍微顯得有些煩躁的聲音說：「好了，我對你的幫助就到此為止，能不能繼承史頓騎士的家名，就是你們父子的事情了。」

    「那當然，那當然。」帕米的腰彎的更低了，陰險而刻毒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