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踏上貴族的階梯 225、往事的回憶，龍王的情報 文 / 慎獨行
225、往事的回憶，龍王的情報
即使是在亞瑟王國官方修訂的編年史當中，征服王亞瑟八世也是一位毀譽參半的爭議人物
一方面，他在王國傾危之際力挽狂瀾，擊退了入侵的惡魔大軍，並且隨後以鐵腕手段遠征北境，一舉將困擾著亞瑟王國達一個半世紀之久的叛民流寇問題永遠解決，可謂戰功赫赫；但是在另一方面，他的窮兵黷武也為亞瑟王國的臣民帶來了相當沉重的負擔，如果說抗擊惡魔入侵還算萬眾齊心的話，那麼時間長達三年，死者數以十萬計的北境大遠征就為征服王換來了一片反對的聲音。
亞瑟八世的做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毫不留情的鎮壓，素有國王之盾之稱的灰燼騎士團在那個時期簡直成為凶名更勝告死者的組織，所過之處總是伴隨著熊熊燃起的烈火和血肉模糊的屍體。
鐵腕鎮壓持續了大約兩年，根據博學者公會一些野史典籍的記載，在黎明歷500年夏季，也就是征服王最後統治的那段歲月，發生了一起令知情者都震驚不已的血腥大屠殺。在毒殺廢王亞瑟七世，卻讓其一子一女神秘失蹤之後，蜂擁四起的反對聲浪終於讓維繫著征服王最後一絲理智的絲線徹底斷裂，充滿殺機的密旨從他的私人書記官手中傳遞到當時的灰燼騎士團團長，被後世稱為災厄之星克萊斯勒？歐西裡斯公爵面前，隨後就是「光耀蒙羞之日」慘案的發生。
無論是聲名卓著的學者、血脈高貴的豪門還是衣衫襤褸、食不果腹的貧民，所有征服王的反對者——或者疑似反對者都被逮捕，並且驅趕至誓約河河畔分批屠殺。誓約河的河水為之飄紅數日，順流而下的屍體數目之大，幾乎將位於西風郡港都亞留斯的入海口徹底堵塞。
無論是官方編年史還是野史典籍，對於光耀蒙羞之日之後直到征服王死去這半年左右的時間，相關記載全都是一片空白，直到黎明歷501年春季，從亞瑟王室旁支血脈當中推選的繼承人——也就是以畢生精力督造光耀之都菲爾梅耶，因而被後世稱為築城王的亞瑟九世登基，歷史記載才逐漸恢復了原本的詳盡。
「直到光耀蒙羞之日慘案的發生，我才真正明白，無所遏制的**和城堡之心在一個人的身上相互結合之後，將會發生怎樣令人膽寒的變化。」迪什先生講述這段不為人知的歷史的時候，語氣顯得異常蒼涼寥落，原本挺直的腰桿也佝僂起來，看上去一下子就蒼老了好幾十歲，「高尼茨？亞當斯在最開始的時候也是個好孩子，雖然因為從小生活在宮廷當中，接觸到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較多，所以沒有李維少爺這樣正直和善良，但是他至少不會去刻意讓雙手沾滿鮮血，更不會發佈那種喪心病狂的命令。是強大而沒有制約的城堡之心讓他的道路太過一帆風順，以至於心靈一點點被虛幻的正確所蒙蔽，最終自詡為父神的寵兒，黃金寶座上永不犯錯的王者。」
「沒有誰是永不犯錯的，哪怕是天上的諸神也都一樣，不然的話，為什麼還會有深淵魔域，為什麼還會有無盡暗日與黃金太陽的千年神戰？」李維半是安慰，半是歎息的開口說。「迪什先生，既然城堡之心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征服王亞瑟八世所復甦，那麼又是怎麼重新沉睡，而且來到我的身體當中的呢？」
這個問題讓迪什先生足足沉默了好幾分鐘，海泡石煙斗裡面早已沒有火星和青煙出現，他卻好像沒有察覺似的，依舊抽得叭叭作響。
「煉金神域……或者說城堡之心的創造者是我，但是在城堡之心毀滅成為殘片之後，我的生命也就此消逝，成為依附於其上的一片殘魂」迪什先生終於開口的時候，聲音有種反常的低沉，「從任何意義上衡量，我應該都算不上是一個好人，但是我不能允許我的至高傑作——城堡之心成為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手中屠殺反對者的利器，所以我憑藉著創造者的特殊權能，操縱城堡之心再次自我毀滅，將高尼茨？亞當斯的**和靈魂同時在能量狂潮之中撕裂，粉碎，消逝無蹤。」
「也就是說，城堡之心的兩次自我毀滅，導致了兩任亞瑟王國的國王橫死。」羅德裡格斯爵士忍不住以手加額，「老迪什，看來你不僅僅是龍之哀歌，還是國王之哀歌吧。」
「是啊，這就是歷史的真相，兩任亞瑟王死在我的手中，你可以在我的頭上加上一個『專業弒君者』的稱號呢。」迪什先生語含自嘲的笑了笑，他低著頭，聽上去語氣相當灑脫，不過從李維這個角度，完全可以看到老人眼眶裡面盈滿了晶瑩的淚水。
親手毀滅自己的煉金傑作和教導、培養，最後又全力輔佐的國王，而且還是一連兩次，迪什先生的心裡想必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痕吧。
焚滅龍王達裡迦皺了皺眉，他所關心的才不是什麼征服王死亡真相，或者迪什先生的心理健康，「我只想知道一個問題。」他突然開口，聲音沉重如針，狠狠貫穿凝滯的氣氛，「那個奪取了托馬德？央森軀體的究竟是什麼人，迪什？弗瑞德裡希，你始終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迪什先生下意識的撫摸著放在桌邊的木雕手杖，「我原本並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城堡之心並不完整，雖然我曾經對李維少爺描述過，這就是最高等級的城堡之心，但是作為煉金神域的話，它還欠缺很多東西。直到從羅德裡格斯爵士和瑞斯特？魯濱遜身上分別取得了黑暗與光明本源力量之後，煉金神域才算是勉強恢復了原有的面貌。我原本以為煉金神域的其他部分都已經在能量狂潮之中徹底毀滅，現在看來……還有一個較大的碎片存在，並且產生了擁有我的部分記憶的意識……或者那就是我的另一部分靈魂，比較邪惡的那部分……啊，難怪我從沉睡之中醒來之後，就變得這麼善良了吶……」
「恐怕安斯艾爾伯爵不會承認這一點的。」羅德裡格斯爵士撇了撇嘴說，「老迪什，如果你沒有忘記的話，半年之前你就答應為他塑造一個『能夠重振雄風』的身體，可是直到現在還沒有完成呢。」
迪什先生一時為之語塞，只好用一陣乾咳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火魔導裘諾安？梅裡斯特大師自始至終都沉默不語。梅裡斯特家族傳承的典籍之中有很多都隱約談到了建國王和征服王離奇死亡之謎，迪什先生的身份固然令他感到吃驚，然而相比煉金神域的神奇，卻又算不上什麼了。讓梅裡斯特大師沉默不語的緣故只有一個，那就是雖然他性格高傲自負，但是卻不是一個看不清事實的愚笨之人，梅裡斯特大師能夠擔任魔法師公會的副會長，固然是有身為亞瑟王國豪門家主的原因，更多的還是他本身的實力已經達到了應有的水準。
所以他對於本源力量和傳奇強者都不陌生，更清楚的知道成為傳奇強者的艱難。而在眾多困難當中，有一項是無法克服的——靈魂不完整的人，無法成為傳奇強者！
無論是騎士還是魔法師，靈魂對於他們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虔誠的信徒往往無法跨越傳奇的門檻，並不單純是因為教義限制導致他們難以掌握本源力量，更是由於信仰本來就產生於靈魂力量之中，虔誠的信仰相當於把自己的靈魂的一部分交付給神祇。
哪怕是威名赫赫的光耀教宗尼古拉斯？聖？凱淵陛下，在沒有施展神臨術之前，依舊只是一個擁有強大光明本源力量的准傳奇強者，雖然他的實力已經堪與一些較弱的傳奇強者抗衡，甚至戰而勝之，但是卻始終無法擁有只屬於自己的領域力量。
因為他的靈魂並不完整，或者說信仰太過虔誠。
斷罪之劍騎士團的總團長英格拉姆？齊格佛烈德可以說是光耀神殿眾多護教騎士之中的一個異類，他對於光耀之主的信仰不能說不虔誠，但是相比之下，他更加瘋狂的信任自己手中的長劍，這讓他的靈魂保持了完整，然而與此同時，他也沒有得到光耀之主的承認，甚至連一個最低級的神術都無法釋放出來。
「咳咳，梅裡斯特大師，您對於靈魂的看法太狹隘了。」迪什先生突然乾咳了兩聲，開口解釋說。火魔導這才發現自己在無意識當中竟然把心中的疑惑宣諸於口，臉上不禁閃過尷尬的表情，不過他很快壓了下去，隨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恭敬詢問說。「腓特烈……不，迪什大師，能不能請您更加詳細的解釋一下？據我所知，還沒有哪位靈魂缺損的人能夠擁有自己的領域，哪怕他們所掌握的本源力量比許多真正的傳奇強者更要強大。」
迪什先生的嘴角露出一絲驕傲而矜持的微笑，那是身為某個領域的權威在聽到讓自己能夠展示能力的問題之後通常都會露出的表情。「這個問題的確沒有多少人能夠回答，除非是跨越了生與死的界限，否則又有誰能夠清楚靈魂的力量究竟有多麼強大呢？」
他將海泡石煙斗裡面的餘燼磕進面前的秘銀小盒，然後一面向煙斗裡面填充著新的煙葉，一面緩緩開口說。「領域對於普通人當然是神秘的，對於一部分依靠血脈力量或者走捷徑跨越傳奇門檻的人來說也同樣神秘，但是對於一位真正達到了傳奇巔峰的強者來說……」迪什先生對著達裡迦點頭示意，而焚滅龍王也露出矜持的微笑，「……領域並非無可忖度，甚至不能說是最強的王牌。如果能將靈魂的力量全部發掘出來的話，所能達到的高度，甚至是連傳奇強者都無法望及項背的。」
迪什先生的這句話出口之後，除了依然有些懵懂的李維？史頓之外，就連焚滅龍王達裡迦的臉上都微微變色，裘諾安？梅裡斯特更是無法掩飾的露出驚容。「連傳奇強者都無法企及的高度，迪什大師，您的意思難道是說……」他的右手向著天空指了指，聲音不由自主的壓低下來，宛如耳語，「……天上的諸神嗎？」
迪什先生沉默了一下，「封神，那的確是我最初的時候製造煉金神域的目的，也是每一位在傳奇的境界之中走到盡頭的強者共同的夢想。領域就是神之國度的雛形，而本源力量是架構領域的基礎，不是每種本源力量形成的領域都有資格走到最後。除了四大元素本源、光明本源和黑暗本源之外，只有少數幾種本源力量能夠勉強接觸到傳奇境界的極限，但是突破的方法……沒有任何前人留下過隻言片語。」
「……所以我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摸索。」焚滅龍王達裡迦語氣感慨的說了下去，「黃金龍王拉格朗日想要讓整個世界的所有智慧生物臣服在他的腳下，而你則獵殺四大元素半神王者，用他們的核心製造煉金神域。至於我……」達裡迦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滿頭火紅的長髮隨著他搖頭的動作在空中飛揚而起。「當初我還沒有觸摸到傳奇境界的極限，所以沒有資格與你們競爭。」
「這是好事，達裡迦陛下。」迪什先生的眼底閃過一絲回憶的光芒，「如果你當時就有了那個資格的話，不是被黃金龍王想辦法除掉，就是……遭了我的毒手……」
「這很像是你能夠做出來的事情，龍之哀歌迪什？弗瑞德裡希。」達裡迦一字一頓，離他較近的火魔導甚至能夠聽到兩排牙齒銼動的聲音。
「但是我的靈魂是善良的。」迪什先生捻著潔白的鬍鬚，微笑著抬起右手，撫在自己的心臟所在的位置上，「李維少爺和其他人都可以為我作證……當然，安斯艾爾伯爵可能對我有些小小的偏見。」
「靈魂是沒有善惡之分的，老迪什。」羅德裡格斯爵士搖了搖頭，語氣和表情同樣認真，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雖然和你不同，但是我也算是跨越了生與死的界限，現在的我除了記憶相同，與當初那個史頓騎士根本就是兩個人……如果不是李維少爺喚醒了殘留在我心底的一絲光明，讓我擺脫了那個巫妖的控制，或許現在站在你們面前的就是一具以殺戮生命為樂的行屍走肉了。」
迪什先生的表情有些無奈，他歎了一口氣，把煙斗塞進嘴裡，「或許你說的沒錯，但是我始終認為我是一個靈魂善良的人。」
「那是因為本性善良的李維少爺喚醒了你。」羅德裡格斯爵士哼了一聲，「另一個你……我是說佔據了托馬德？央森身體的那部分靈魂，應該是從虓眼勳爵的身上汲取到邪惡的那一面，所以才變成了焚滅龍王達裡迦遭遇到的那個樣子。」
「或者那才是龍之哀歌迪什？弗瑞德裡希的真正姿態？」焚滅龍王達裡迦不無惡意的露出一個微笑，「老朋友，說起來當初的你堪稱心狠手辣，膽量更是大到沒邊，就連光耀之主麾下的熾天神使都敢抓來做研究啊。」
「那傢伙才不是金色太陽佛蘭達拉的手下呢，他只是一頭在人生的道途之中迷失了方向的羔羊。」迪什先生回答的時候語氣悲憫，頗有那些光耀神殿的大主教們布道的風範。
「死在『那頭羔羊』劍下的兩位傳奇龍王想必不會願意承認這一點。」達裡迦聳了聳肩膀，隨後做了一個手勢，示意這件事情到此為止，「看來這一次，我冒險前來找你們的確是做對了，否則在那個傢伙的暗中窺探之下，說不定我就會露出什麼破綻，然後淪為煉金神域的驅動能量。作為交換，我也把我所知道的情報告訴你們吧。」
聽到焚滅龍王達裡迦用鄭重其事的語氣開口，李維甩了甩頭，把因為聽到如此眾多的歷史真相而迷惑不已的情緒全都拋開，相比那些已經過去數百年的往事，還是現在或者即將發生的事情更為重要。
「達裡迦陛下，我代表亞瑟王國的臣民對您的慷慨表示感謝。」
焚滅龍王臉上露出一絲錯愕，隨後笑著緩緩搖頭，「李維？史頓，這只是一個公平交易而已，而且我也不是沒有其他要求的，當初我們在北境的時候做出了一個口頭的約定，現在我希望將這個約定以煉金契約的形式確定下來。」
李維怔了一下，而迪什先生則露出了瞭然的微笑，「達裡迦陛下，」他俯身向前，刻意壓低聲音，語氣顯得有些詭秘，「你已經徹底不看好深淵大君主的計劃了嗎？」
「是啊，阿穆爾？海德拉斯那傢伙再強，也……」焚滅龍王達裡迦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有些懊惱的捲起嘴唇，「真是個狡猾的老傢伙，老迪什，差一點就讓你詐出來了……不過反正也是打算說出來的情報之一。沒錯，因為深淵七主君之中的四位被驅逐回無底深淵，而驚怖主君也在黑暗要塞之戰中受了重傷，所以阿穆爾？海德拉斯已經放棄了原本摧毀七個楔子，然後讓他的本體降臨的龐大計劃，魔軍主力正在逐步撤回無底深淵，只有一部分炮灰團隊被當做斷後的部隊丟了下來。」
「換句話說，」李維的雙眼閃閃發光，呼吸也因此而急促起來，「魔災已經真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