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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七節 一張白紙出南陵【3】 文 / 要離刺荊軻

    火辣辣的太陽,高掛中空。

    現在已經是延和元年的夏天了,關中正午的氣溫差不多快接近二十六七攝氏度。

    但是在這樣的高溫下,幾乎整個關中的成年農夫都奔走在阡陌交通之上,手提肩挑著大大小小的水桶,冒著酷暑給乾涸的土地上的作物澆水。

    張恆滿頭大汗的跳著一擔滿滿的河水,走在仟道上,肩膀都有些被磨得紅腫蛻皮的跡象了。

    但是沒有辦法。

    關中已經將近二十天滴雨未下,沂水河的水位每天都在創造新低。

    原本用於灌溉農田的水渠與引水渠全部因為無法取水而癱瘓了,據說有些地方的河流下游甚至出現了斷流的情況。

    在這種情況下,連嫂嫂跟趙柔娘都在幾天前投入到了抗旱保產的大業中,挑上了水桶幫助佃戶們澆水灌溉。

    張恆堂堂一個男子漢,怎麼坐的下去?

    不止是張恆,很多關中的地主,都在這場前所未有的旱災面前,生平第一次挑起了扁擔,幹起了農活。

    指望地方官和朝廷,那是注定靠不住的。

    落後的救災制度與幾乎沒有的救災計劃,讓縣一級的地方政府在這場關中歷史上百年罕見的旱災面前束手無措。

    而更上層的朝堂大臣,現在則陷入了相互扯皮與指責的無盡推脫中。

    一個個紛紛指責正是對手德行有虧,做錯了事情,才導致蒼天示警,降下災禍,只有斬殺了對方,上天才會恩賜下滋潤萬物的雨水。

    所以,想要跟後世一樣,無論發生了什麼災難,總會有人民子弟兵冒著生命危險,衝破重重困難,第一時間出現在救災第一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張恆將水挑到地頭,放下水桶,便有兩個佃戶家的孩子上前接過水桶,四隻小手抓著,咬著牙齒,憋紅著小臉,吃力的抬著水桶向莊稼走去。

    這兩個孩子都還只有七歲不到,後世像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此時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在課堂上學習。

    但是在這裡,他們必須為生存而掙扎,若是這次旱災繼續像現在這樣持續下去,他們可能就將面臨飢餓的威脅。

    「這個時代的地方官若是在和諧朝,恐怕全部都要被拉上刑場槍斃了!」對於幾乎沒有任何作為的地方官們,張恆感到十分的憤怒。

    但憤怒無法解決任何問題,別說在這公元前的西漢了,便是再往後一千年,在天災面前,地方政府好像也是無能為力。

    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好像也就是事後發發賑災糧什麼的。

    「張先生!」張恆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遠處傳來了王莒的聲音。說起來,這位貴公子已經消失了整整六天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王莒騎著馬,來到張恆身邊,下馬拱手道:「先生在忙著灌溉呢!」

    漢代的田間地頭中,是留有寬敞的足夠供人馬通行的通道的,稱之為阡陌。

    所謂南北為仟,東西為陌,都有三尺寬,按照古制,每頃土地之間要有一條陌道,每十頃土地則要有一條仟,仟與陌垂直相交,構成了田間地頭的最重要交通通道。

    「別說了,王兄,這場旱災可真是累死在下了!」張恆搖著頭髮著牢騷道:「你們這些肉食者怎麼也不管管?再這樣下去,今年關中的收成可就要成大問題了!」

    頭頂的太陽依舊在火辣辣的燒烤著大地,這場旱災依然沒有任何的緩解跡象。高溫,酷暑帶來了括乾旱,疫病在內的諸多問題,不時有百姓中暑。

    可是從朝廷到地方官,卻沒有出台任何有效的幫助百姓抗災減災的措施跟政策,這讓在後世生活過的張恆非常不滿。

    像這種情況,若是在後世出現,政府又如此的不作為,恐怕網絡上早就喊出了『就差兩個人了』。

    「朝廷也沒有什麼辦法啊!」王莒微微有些尷尬的道:「張先生,這可是天災,難道朝廷下個旨意,上蒼就會下雨,若是這樣天子早就下詔了!」

    「凡人無法操控蒼天,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張恆卻有些不屑的發洩著自己這幾天來的怒火:「但是,朝廷總該可以下令讓地方官組織百姓,開鑿水井,架設桔槔吧!長安城中長期駐紮了好幾萬的軍隊,這些軍人現在反正也沒打仗,下令讓他們來幫忙引水灌溉總該可以吧!」

    「可朝廷卻什麼也沒幹……這像話嗎?」張恆沒好氣的道。

    所謂的桔槔,其實就是原始的水車,雖然結構比較複雜,而且汲水效率也不如後世的筒車,翻車之類更先進的汲水工具。

    但若是地方官動員起來,沿河大量架設桔槔,在張恆想來,這場旱災對農業的影響也就將下降至少一半。

    「這個……」王莒更加尷尬了。

    「好啦,好啦,別自責了!」張恆擺擺手道:「王兄不是宰輔,也不是三公,這些事情想必便是王兄自己也是無能為力,在下也不過是發發牢騷而已!」

    「慚愧!」張恆這麼說,王莒卻好像更加內疚了。

    「對了,王兄是來看紙漿的吧!」張恆發洩完心中的不滿,只覺心情大好,道:「紙漿五日前就出來了,現在已經洗好了,在院子裡曬著呢,估計再有個幾日,這白紙就該出來了!」

    現在,原本浸泡在水缸中的竹枝,如今已經變成了小半個臉盤大小的灰白紙漿。

    不得不說現在的天氣很適合曬白,大概再過四五天,紙漿就會被太陽曬白,然後便可以成為白紙的真正原料了。

    「是嗎?」王莒驚喜的道。

    說實話,王莒對張恆這個比他小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感到很不解。

    他總感覺,張恆這個人,簡直就像水一樣,變幻無常。有時候像個**,什麼粗俗的話都爆的出口,有時候卻又像一個謙謙學者,學識淵博,有時候卻又冷酷無情,心狠手辣。

    秦二官跟張恆之間的事情,王莒當然知道,他父親甚至派人把整件事情來龍去脈都摸的清清楚楚。

    正因為瞭解的越多,王莒才越想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究竟有多少副面孔。

    或許就跟他自己說的一樣『對朋友像春天般溫暖,對敵人像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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