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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節 孝廉到手 文 / 要離刺荊軻

    第一百四十節孝廉到

    穿著厚厚的秋衣,卻仍然抵擋不住深秋早晨的寒冷。

    京兆君楊信翻看著治下各縣呈報上來的賢良方正、秀才、力田等人選。

    所謂京兆君就是京兆尹的長官稱呼。

    京兆尹在秦代稱為內史,及漢立,高帝二年更名渭南郡,九年罷之,復稱內史,今上建元六年分為右內史,太初元年更為京兆尹。與左馮翊、右扶風,共治三輔京畿之地,秩兩千石。

    來自京兆尹官邸東面的列侯貴卿府上的鐘鼓琴瑟之聲,穿進楊信耳中。

    楊信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下面舉薦上來的賢良方正、秀才中,楊信很清楚,其中定然是少不得在京貴卿子弟。

    這些人當中,真正有才華,有能力的沒幾個,大都是在濫竽充數。

    「本是為國選才,如今卻淪為了豪門權貴的禁臠」看了一眼最上方的陽陵縣舉薦上來的名字,楊信就微微有些發怒了。

    陽陵縣的膽子也太大了

    列名其上的賢良方正、秀才,竟無一人是寒門

    拿起筆,楊信斟酌了一下,就在上面劃掉了三個人的名字。

    這三人,或是平素就有紈褲之名,或是有前科劣跡,要是這三人的名字被送到了天子面前,楊信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但其餘兩人,楊信就不好辦了。

    這兩人可是真正的豪門權貴,更有一人還是當今天子的親表侄子,蓋侯之後。

    「讓上面去頭疼好了」將那兩人的名諱寫上最終的名單中,楊信就翻開了南陵縣舉薦上來的名單。

    南陵,只是一個小縣而已,舉薦名額不多,而且也沒聽說過有什麼豪強權貴之人安家南陵,心裡想著,南陵縣的名單應該要乾淨許多,楊信的心情就稍微有些愉快了起來……

    身處官場,身不由己,儘管對於現在官場上的烏煙瘴氣有些反感,但是楊信卻也只能苦中作樂。

    雖貴為京兆君,秩兩千石,但實際上,只有楊信自己心裡才清楚,天子腳下的兩千石地方大員是如何的難做,有太多的人,他得罪不起

    「孝廉」才翻開南陵縣的舉薦名單,兩個顯目的大字就映入楊信眼中。

    京兆尹治下有十六萬多戶,近六十萬人口,可是,楊信出任京兆尹三年來,這卻還尚是首次見到下面舉薦孝廉,這不得不讓楊信慎重起來。

    舉薦孝廉可不是尋歡作樂,穿上褲子,拍拍屁股就沒自己的事了。

    一旦被上面發現,孝廉言不符實,那可是從他一直到南陵縣縣令、縣尉都要連坐問罪的事情。

    「張恆」在孝廉的下面,兩個用朱紅的筆墨寫成的名字出現在楊信眼中。

    「原來是張子遲」楊信笑了一聲,便將張恆的大名寫上了自己的那份最終名單之上,想了想,楊信又在張恆的名字後面加上一段批語:坦蕩君子。

    張恆的名字,楊信是非常熟悉的。

    特別是前兩個月,從宮中忽然來了一道詔令,命其將南陵縣的一處足有十五頃土地的官田,轉入張恆名下。

    這就讓楊信特別的關注自己治下的這個年輕人。

    這些天,楊信耳中也聽到了一些關於張恆的議論。

    所議者無非就是身為讀書人,卻埋頭於農事,有失斯文體統,更激進的甚至舉孔子樊須之例,給其冠上小人之名。

    楊信很清楚,每年到了向上面舉薦人才的時候,總會一些關於熱門人選的這樣或者那樣的謠言,詆毀。

    這不足為奇

    但讓楊信心深好感的是,這個叫張恆的年輕人,竟然因勢利導,乾脆給自己表字【子遲】。

    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非常漂亮。

    最重要的是,楊信的父親是建元六年被舉為力田,才步入仕途的,雖然最終只做到了一縣主薄,但卻給楊信的仕途鋪平了道路,而且楊信自己也是因為在農事上極為得力,頗有政績,才被上官賞識,一步步走到今天。

    張恆闊步走進南陵縣縣城之中。

    今天是南陵縣公佈舉薦士子名單的日子。

    雖然張恆早就知道,自己被舉為孝廉了,但不管是為了避嫌,還是為了親眼看到自己的名字,無論如何這一趟張恆都是要來的。

    所幸,南陵縣縣城跟張家裡不遠,即使是步行,半天也足夠來一個來回了。

    「那就是張子遲吧」遠遠的,有幾個士子在一個酒肆中喝酒談論,忽然有一人見到了張恆,就對旁邊的人問道。

    「然也」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儒生道:「那便是那個有辱斯文的小人,當世的樊須」

    「真是丟進了吾輩讀書人的臉面啊」另外幾人齊聲道。

    「君且看其樣子,還一副不以為然,引以為榮的神態……」

    對於張恆,在座士子中一個服氣的也沒有。

    自古文人相輕,大家都覺得,張恆不過就是寫了一首不入流的打油詩,說了幾句大話罷了,若論經義學問,在座的都覺得,自己一點也不會比張恆差。

    但,如今張恆卻是名動三輔,而他們卻默默無聞。

    這如何能讓他們服氣?

    再加之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更是沒有一個人會不動心思。

    可惜,之前諸般種種詆毀,如今卻反倒成全了人家。

    「張子遲,張子遲……」想著這個名人就忿忿不平的說:「到底是個泥腿子,如何懂得讀書人的體面,先賢的微言大義?」

    「子秋兄」這時候,從外面跑來一個氣喘吁吁的士子,跑進來道:「恭喜,恭喜,兄已被舉為秀才」

    方纔還在痛罵張恆的那個士子,臉色頓時大變,欣喜的道:「果真?」

    「果真如此啊」那個人跑進來的士子,拱手道:「子秋兄,縣衙露布上公佈的名單,如何做的了假?」

    「哈哈哈哈……」叫子秋的士子哈哈大笑起來,得意至極:「我就說嘛,一個泥腿子,樊須一類的小人,如何能得縣尊青眼」

    「怕是不過只能得一個力田吧」

    漢室諸多被舉薦的人之中,以力田為最賤,因其是不問是否識字,只問耕田手段之故,所以,即使被舉為力田,也頂多做個小吏,而不能出仕一方,執掌一地權柄。

    南陵縣本就人口較少,名額有限,一般能舉一個秀才,兩三個賢良方正,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想著自己現在已是秀才,而對方不過是力田,從今以後,自己就可以壓過對方一頭,這個叫子秋的士子心中就得意萬分。

    「怎麼,那張子遲難道得了賢良方正?」叫子秋的士子驚奇的問著。

    不過也沒關係,賢良方正,誠如太宗皇帝詔令之中一般,不過是個顧問,參謀的頭銜,屬於那種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選,只有那些表現特別優秀的,才會被任命為官員。

    再怎麼說,也比不過自己的秀才

    秀才,可是只要好好表現,就鐵定能出仕地方

    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子秋兄……」那個跑進來的士子畏畏縮縮的看著眾人,低著頭,輕聲道:「張子遲是本縣孝廉」

    「孝廉」

    叫子秋的士子一雙眼睛頓時瞪的大大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居然是孝廉」

    「怎麼可能是孝廉」

    其餘士子也轟然議論開來了。

    誰都知道,天下士子,以孝廉最貴,但凡被舉為孝廉者,只要出仕,就沒有一個最終做不到兩千石的。

    是真正的重點培養對象,未來宰相、大將軍、大司馬一類位置的接替人。

    正因為孝廉如此重要,所以,朝廷才會立下制度,凡舉孝廉者,名不符實,從地方官到最終的名單呈報人,一併要行連坐之罪,輕則丟官,重者甚至以欺君之罪,腰斬

    叫子秋的士子,承受不了這樣先喜後悲的打擊,臉色一陣蒼白,只覺得眼前一黑,就轟然倒在酒桌之上。

    「子秋兄」

    「子秋兄」眾人連忙一陣手忙腳亂的將昏倒在酒桌上的士子翻過身子,死命的掐著對方的人中。

    過了好一會,叫子秋的士子才悠悠醒轉過來。

    「天道不公啊」他頹然歎息道:「竟以小人為孝廉,吾要去扣闕……」

    「子秋兄三思」眾人連忙勸阻道,這扣闕事關重大,萬一不成,可是要搭上身家性命的

    這些人,或許嘴炮厲害的很,議論別人的時候,膽子比天還大,但是,真要賭上自己性命的時候,就一個比一個膽怯。

    張恆來縣衙前的露布之前,從人群的縫隙之中看過去。

    卻見在露布之上,自己的大名高懸在第一行,用朱紅的筆墨標明了【孝廉張恆】。

    張恆頓時感覺自己從靈魂深處,生出一種飄飄欲仙的爽快感覺。

    有了孝廉之名,自己便再也不算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有了在這個世界上立足的根基和本錢,今後無論是出仕也好,不出仕也罷,也都能穩穩的佔據一個有利位置

    「是時候去桑府提親了」張恆在心中想著,有了這個孝廉之名,再去提親,才算得上門當戶對。

    「張先生,恭喜,恭喜」在人群中,一個年輕的士子見到張恆就湊過來討好的道。

    「同喜同喜」張恆不願與人多做糾纏,逕直來到縣衙前,對衙役道:「煩請通傳縣尊,張恆張子遲,求見明公」

    這是自然的。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張恆與楊可鈞,甚至那素未謀面的京兆君的利益都捆綁到了一起了。

    既然來到了縣衙前,不去感謝一下,那就實在太對不住了

    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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