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三節 鉤戈夫人 文 / 要離刺荊軻
第一百五十三節鉤戈夫人
在上林苑寬敞的獵場中毫不費力的拉開三石硬弓,劉胥就像一個雜耍藝人一樣,在馬上做著種種驚險動作,最後才一箭射死自己追逐的那頭鹿,得意洋洋的策馬過去,劉胥將自己的獵物扯上馬背。
「唉……」劉旦見此情況,羞愧的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舉著酒樽的手,都有些不知道是該繼續舉著,還是該放下來。
「昌邑王兄莫怪……」劉旦尷尬的笑道:「廣陵王弟一向如此」
劉旦這話,與其說是說給對面的劉?聽的,倒還不如是說給作陪的海西侯李廣利聽的。
其實,劉胥不成器,這件事情,幾乎整個天下都知道。
當初,齊王劉閎,燕王劉旦、廣陵王劉胥是在同一天受封為王的。
天子在給劉胥的赦封詔書中明言:王不做福,不做威,靡有後羞……就差沒指著劉胥鼻子,告誡他應該老實一點,別惹麻煩……
「廣陵王淳樸忠厚,天真率直,大王又何須介懷?」李廣利輕笑著道。
雖然,在目前,李廣利跟燕王劉旦之間,還是屬於盟友,雙方都有共同的目標。
但是……
李廣利倒是也不介意下劉旦的笑話。
誰叫劉旦的名聲,在當今天子僅存的四字中最好呢?
若是將來扳倒了太子,那就是敵非友了。
「鉤戈夫人駕到」
「小皇子駕到」
隨著一聲聲此起彼伏的宦官呼喊,一位雍容華貴的皇室妃嬪,懷抱著一個剛剛咿咿學語的小男孩,走進上林苑之中。
劉旦、劉?還有李廣利都急忙起身,恭著身子迎上前去。
「兒臣?」
「兒臣旦」
「臣廣利」
「拜見母妃(鉤戈夫人)」
雖被這三位大禮參拜,但這位衣著華麗,左右扈從無數的妃子,卻顯得有些慌亂。
其實,她的年紀也才十**歲而已,臉上還帶著一個小小的酒窩,頭上雖然鳳冠霞帔,身後更拖著長長的裙子,幾個侍女恭敬的捧著那長裙,不敢放手,生怕其沾染半點灰塵。
可雖然被如此眾多的扈從、侍女環繞。
在她身上卻是沒有半分的所謂威嚴,或者說皇室的威儀,她甚至還有些慌張,不太懂得如何應付眼前這兩位諸侯王,一位萬戶侯的大禮。
好久,才平復下來,清了清嗓子道:「卿等平身,妾只是帶小皇子,來與兄長一見……」
「果然是小戶人家的女子……」看著眼前的這個最近幾年,天子最為寵愛的女子,李廣利心中冷笑著:「野雞飛上了枝頭,怎麼能成為鳳凰呢?」
對於鉤戈夫人的來歷,李廣利最是清楚了。
四年前天子巡遊天下,途徑河間,聽聞當地民謠,得知有一女子,自生下來就雙手成拳頭狀,心裡就很奇怪,就找到那個女子,也就是現在面前的這位鉤戈夫人。
神奇的是,鉤戈夫人與天子一見面,從小到大沒張開過的拳頭,竟然神奇的張開了,當時李廣利就在現場,親眼看到,張開的拳頭裡握著一個鉤子……
「不過是一個精心設計的計謀罷了……」當時,李廣利就是這樣判斷的。
因為這種事情,李廣利的弟弟李延年就幹過。
雖然李延年的更加直白,直接寫了一首詩。
北方有佳人,傲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正是這首簡單直白而極具誘惑力的詩,吸引了天子的注意,由此才帶來了李氏外戚的崛起。
顯然,鉤戈的家人,從自家的成果經驗中獲得了足夠的靈感,因此,演了這麼一齣戲。
所瞄準的,無非就是天子的好奇心,再加上拳中藏鉤的神奇事件,擊中了天子的另外一個癢處,哪裡還不能得寵?
就連之後的懷孕十四月,而誕下皇子,更是……無稽之談……
「懷孕十四月……端的是好算計」李廣利在心中讚道。
平心而論,李廣利覺得自己是怎麼也沒辦法想出如此精彩絕倫,而又可完美的瞞天過海的主意的。
今日再見這鉤戈,李廣利又覺得,對方渾身都是破綻,言談舉止,一點也不像一個在宮中已經生活了四年之久的皇室妃子。
「要嘛,就是背後有人……」李廣利想著:「要嘛就是此人心機極深……」
無論是那種可能,對李廣利而言,都是將來的一個大敵。
「弗陵,快見過二位皇兄」鉤戈卻放下懷中的小男孩,柔聲教著。
「弗陵拜見二位兄長」才不到兩歲的小皇子,一本正經的依著周禮,一步不差的拜道。
男孩生得粉雕玉琢,非常可愛,一雙明亮清澈的小眼睛,看向眾人,竟讓劉旦心生殺機。
「也太聰明了吧……」劉旦想著,他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怕還連話都說不全,就更別談什麼知禮懂禮了。
「誠為大敵」劉旦心中幾乎是立刻升起了這麼一個念頭。
劉旦熟讀詩書,遍覽百家典籍。
他當然知道,假如,將來有一天,太子位置出缺,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眼前這個不滿兩歲的小皇弟,希望頗大。
而他現在又表現出如此高的智慧……
就是扳倒了太子,怕也只是為他做了嫁衣吧?不知道為何,劉旦竟讓在心中生出這麼一個念頭。
劉旦的眼睛看向劉?,愕然發現,劉?亦恰在此時,看向了劉旦,兄弟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雙方的意思都瞭然於胸:無論如何要想辦法搞定眼前的競爭者。
哪怕對方還完全不懂事,哪怕,對方是自己的親弟弟。
權力面前,親情,血脈之情,完全就如同空氣。
既然感覺到了危險,那把危險扼殺在萌芽之中,才是正理
心中想著陰謀詭計,藏著殺人毒刀,但是劉旦的臉上卻是如沐春風:「你就是弗陵吧?真乖,真聰明,兄長送一個好東西給弗陵」
著,劉旦就從懷裡拿出一塊玉珮,放到劉弗陵手上。
昌邑王劉?亦道:「兄長亦有禮物要送給弗陵弟弟呢」也從身上取下一塊名貴的扳指,交到才不過兩歲的劉弗陵手中。
劉弗陵拿著兩位兄長的禮物,開心的看了一會,然後道:「多謝兄長」
吐字竟然清晰無比,而且即使如此高興,亦保持著一定的矜持。
這讓劉旦、李廣利、劉?三人心中更加吃驚。
「母妃」想了想,劉旦抬起頭,對鉤戈問道:「弗陵皇弟如此聰慧,可已有請師教之?」
「暫時還未有……」鉤戈似乎想了想,問道:「難道燕王有什麼好人選推薦?」
「回稟母妃,寡人在燕時,就曾聽聞,長安有賢達,姓張諱恆,才識德茂俱佳,母妃何不奏請父皇,請其入宮教皇弟啟蒙?」劉旦笑呵呵的說著。
一旁的昌邑王劉?一聽,心裡冷笑著:「燕王皇弟,果然不簡單啊,這招連環計……一石雙鳥、離間分化、借刀殺人,盡得先賢真傳」
此事,對劉?也有好處,於是他立馬符合道:「母妃,兒臣在昌邑亦有所耳聞……」
「真是這樣的嗎?」鉤戈看向李廣利,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
「夫人,臣在長安,亦常有所聞,本月,臣曾聽聞,這張氏已為有司,舉為孝廉,想來應該跟兩位殿下所說差不了多少」李廣利拜道。
「哦……」鉤戈抱起年幼的兒子,道:「若果真如此,妾去問問陛下看看……」
「若張氏果為賢達,妾自當求請陛下恩詔」
「正要你如此……」李廣利在心中冷笑著,嘴上卻笑道:「夫人儘管去問,相信以陛下對夫人的寵愛,自無不許」
「既然如此,妾身這便去尋陛下請詔」鉤戈笑著盈盈道,一張有若仙子般的年輕臉蛋上,兩個淺淺的酒窩時隱時現。
從上林苑中出來,抱著兒子,坐上馬車。
鉤戈原本輕鬆寫意的俏臉上,頓時愁雲密佈,緊緊的抱著愛子,鉤戈喃喃自語道:「兒啊,你的兄長們沒一個善類……將來若是你父皇歸天,怕是……」
著,臉上就不由得流下淚來。
「母妃不哭,弗陵會乖乖的……」年幼的小皇子,見到母親傷心的流淚,連忙扯著母親的裙角,安慰著道:「弗陵,會很乖很乖的……」
「唉……」鉤戈歎了一口氣,擦去眼角的淚水。
她本是河間小戶人家的女兒,因緣際會之下,她的家人聽說天子要經過河間,就強逼著她表演了一出拳中藏鉤的把戲。
那時候她才十六歲不到……
儘管,因種種巧合,導致天子對那一切都深信不疑。
但是,天可見憐,她從來沒想過要爭取些什麼……
但命運就是如此奇怪,一步一步的將她推到了現老實話,懷孕十四個月,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何……
「難道弗陵真有堯舜之命?」看著乖巧的兒子,鉤戈楞楞的想著。
這些年來,鉤戈在宮中倒也是讀了不少書--要伺候天子,不讀書,根本就沒辦法得寵。
天子極好詩賦,每每興起就會揮墨而作。
侍奉在一邊的妃子,當然要有一定的文學底子,能說出些道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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