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新的征途 第六章，論勢(一) 文 / 寶貝的依靠
第六章，論勢（一）
等到華燈初上的時候，林笑天醒了過來，一番洗刷之後，就帶著王大山兩人在招待所的餐廳裡解決了吃飯問題。雖然王天和離開的時候說要請客吃飯，但林笑天壓根就沒有等的意思，對方是市委書記的秘書，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小縣長，而且還是代的，既沒有交情也沒有理由，林笑天絕對不會讓自己為了一句客氣話而餓著肚子。更何況對方即使是真的有心，也未必能那麼正好有時間，畢竟領導秘書的時間都不是自己的。
但讓林笑天沒有想到的是，就因為招待好他，張長山專門給王天和放了假。就在三個人剛剛吃完飯回到房間之後，王天和卻夾著一個小包走了進來。
「林老弟，餓了吧，給你接風洗塵去！」一進入房間裡，王天和就笑容滿面地說道。
其實在服務員那裡，王天和就已經瞭解到林笑天三個人吃過了飯，但他的臉上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力邀林笑天三人出去。
「呃，那個……」看到王天和那絲毫不見外的熱情態度，林笑天的心裡不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有心拒絕吧，害怕王天和的面子上不好看，可是如果不拒絕的話，自己三個人的肚子實在是沒有一絲多餘的地方了。
「那……小武，你就留在房間裡好好休息，這兩天也累得夠嗆，我和王哥去陪王秘喝上幾杯。」一方面不好拒絕對方的熱情，另一方面也猜到王天和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來找自己，林笑天就扭過頭對著何小武說道。
「好的，老闆。」聽到林笑天的話，何小武微笑著應了一聲，絲毫沒有林笑天將他撇單的埋怨。反而在眼底閃過一絲對於王大山的同情，三個人剛才可是剛吃得飽飽的，現在王天和又來請客，簡直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苦笑之中，讓林笑天感到意外的是，王天和並沒有去什麼豪華奢侈的地方，反而異常低調地帶著兩人來到了一個叫張記飯店的偏僻小地方。不過雖然名字非常普通，但環境還是非常乾淨，絲毫沒有其他小飯店的骯髒感覺。
「哎呦，您來了，裡面請，裡面請！」剛剛進入飯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立即就對王天和熱情的打著招呼，看得出王天和經常來這裡，至於對方知不知道王天和的身份，那就很難說了。
「別看飯店不起眼，但老闆的河蟹湯可是長古一絕！」笑著對林笑天解釋完之後，王天和就扭頭對著老闆說道：「還有包間沒有？」
「有，當然有，您幾位請上二樓。」老闆一邊半轉身帶著三人向著樓梯上走去，一邊笑容可掬地說道。
無意間對著一樓的大廳一掃，近五六十平方的地方，竟然只有寥寥無幾的空桌，如此冷的氣溫之下，可見飯店的生意還是非常不錯的。
「撿拿手的菜來上四個，再上一份蟹黃湯。」一坐下，王天和也沒有詢問林笑天的意思，好不見外地就對著老闆吩咐起來。
看王天和這架勢，林笑天臉上不由有些些許的尷尬，看來三人吃過飯的事情，王天和已經知道了，否則絕對不可能這麼乾脆。不過對此林笑天心裡也早有準備，在自己的地盤上，如果連這點事情都不知道的話，那麼王天和這個市委書記秘書也白混了這麼多年。
果然，等到菜湯都上來之後，王天和只是虛讓了幾下，給林笑天兩人各盛了兩碗蟹黃湯之後，就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不愧是做秘書的，等到林笑天兩人才把第二碗熱湯喝下肚的時候，王天和的飯已經吃到了尾聲。謙讓中堅決給三人跟前又添了一碗湯之後，王天和這才靠在了椅背上。
看著王天和一副拉開架勢的樣子，林笑天的心裡暗道一聲：來了。雖然早就猜測到王天和肯定要和自己說些什麼，但具體的內容，還是讓林笑天感到非常好奇。是替張長山拉攏自己，還是王天和藉機給自己落些實惠？
就在林笑天心裡暗暗猜測的時候，沒想到王天和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出了一番讓他頗為意外的話來。
「老弟估計這兩天也在平川明察暗訪了一番吧，不過我估計你知道的也沒有多少，平川這攤水，渾著吶！」看著林笑天那有些意外的眼神，王天和微微笑了笑，緊接著說道：「如果讓我選的話，我絕對希望老弟換個地方。」
「用暗流急湧來形容平川的現狀，也都一點不為過。十一個常委裡面，除了書記和縣長現在空缺之外。其他九個常委的關係，看似大家一團和氣，但其實是錯綜複雜，一團亂麻啊。」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王天和一開口就給自己說這麼隱秘的事情，但對於林笑天來說，這絕對是目前他極為需要的情報，所以也就暫時壓下自己的好奇心，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對著王天和說道：「還請王哥為我解惑。」
林笑天口中的一句「王哥」，讓王天和的心裡頗為受用。雖然他也知道這只是林笑天的客氣話，但卻代表著彼此之間的關係又進了一步，達到了目的之後，王天和本來淡然的神色立即精神起來，喝上一口湯之後，立即就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目前在平川，除了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韓至偉絕對強勢之外，副書記古雲、組織部長胡德天也是各領一派。韓至偉這個人，老弟就不要心存幻想了，這個人不僅是劉市長的絕對鐵桿，更是這次縣長人選的最大熱門人選，不過一番費勁心機之後，卻沒料到老弟直接從天而降，將人家的好夢給敲得支離破碎，所以，呵呵……」
雖然王天和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林笑天卻完全領會了出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的同時，心裡也滿是無奈，這種阻擋人進步的事情，自古以來，都是官場最難解開的死結。雖然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還沒有上任，就先落下了一個無法共處的死敵，林笑天多少覺得自己有些冤枉。
雖然覺得自己是受到了無妄之災，但是王天和的話，林笑天還得認真的聽。在王天和那滔滔不絕的講述之中，林笑天終於對於平川縣乃至長古市的官場現狀有了一個清晰的瞭解。
市長劉金龍是省委書記林天元的前任秘書，而林天元雖然不是江南本地人，但他是從一個副市長開始，一步步在江南登上了封疆大吏的寶座，在林天元出任省長的時候，自他當副市長開始就跟隨身邊的秘書劉金龍，外放到了長古市當副市長，然後是常務副、市長，到現在已經在長古呆了六年多的時間。
和自己老闆不同的是，劉金龍卻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江南人，所以在劃分派系的時候，林天元也就成為了本地人靠攏的第一選擇。正式因為劉金龍的穿針引線，讓當時不過是省長的林天元，竟然以副班長的身份，逼迫原來的省委書記在江南省只呆了兩年的時間，就因為無法掌控局面而黯然離開。
或許是為了穩定局面，或許是林天元努力的結果，中央在林天元登上省委書記的寶座之後，竟然派來了一個脾氣性情都非常溫和的周國榮，來和無比強勢的林天元搭班。這也造成了如今整個江南林天元一家獨大的局面。
身為手段強勢的林天元的秘書，在跟隨林天元身邊將近十年的時間裡，劉金龍別的到沒什麼，但他老闆的強勢性格和手段，卻學了個十足十。這也是為什麼劉金龍竟然以一個市長的身份，絲毫不將市委書記放在眼裡的原因。
而市委書記張長山，卻是和他靠攏的周國榮一樣，是從外省調任而來的一個外來戶，雖然能力和智慧都非常傑出，在任五年的時間裡，面對兩屆市長，都將大權牢牢掌握在了手裡。
但就在他基本上安枕無憂的時候，劉金龍這麼一個令人頭疼的人物強勢而出，升任市長不過短短的一年多時間裡，依靠自身的人脈和手段，就和張長山鬥個旗鼓相當，不僅從張長山的手裡搶了一半的領域，甚至現在還有隱隱超出的跡象。
面對這麼一個副班長，張長山也想過通過向林天元靠攏的手段，來取得兩人的和諧共處，但他在市委書記的寶座上坐了六年，一直都是處在前兩任省委書記的領導下，和林天元根本沒有任何的交情，更何況面對劉金龍的咄咄逼人，即使是靠攏過去，估計也不會出現什麼不吃虧的局面。
萬般無奈之下，張長山這個已經干了六年的老市委書記，只能鬱悶的向著毫無根基的省長周國榮倒了過去。這也就造成了市委書記是省長的人，市長卻是省委書記的人，這種非常怪異的易於常規的交叉親近局面。
市裡和省裡的關係怪異，但縣裡和市裡的聯繫則還是按照正常的規則發展，那兩位前任書記和縣長，則是張長山和劉金龍對應提拔上來打擂台的對手，不過比較不幸的是，一場意外的暴雨，則讓這兩個平日裡明爭暗鬥的冤家，落了一個相同的下場，其實主要是禍事太大，甚至大到讓提拔他們的人連聲音都不敢發出的那種。
在對平川的掌控過程中，由於縣委書記也縣長同時落馬，也讓張長山和劉金龍的博弈意外打成了平手。
但強勢已經刻畫到了骨子裡的劉金龍，又怎麼能就此認輸呢，於是在自己扶持的縣長剛剛落馬之後，這個強勢市長第一個念頭不是去怎麼安慰心靈很受傷的手下，而是尋機再扶持一個代言人出來。
而就在這種情況下，之前和縣長走得很近的政法委書記韓至偉，進入到了劉金龍的眼裡。韓至偉之所以能進入到劉金龍的法眼，是因為他本身掌握的權力，以及和劉金龍較為相似的性格所決定。
和劉金龍非常相似，韓至偉也是一個性格強勢的官員，通過兩次談話之後，劉金龍就對韓至偉這個剛剛進入視野範圍的下級官員非常滿意，最為讓他感到欣慰的是，因為和前任縣長走得非常進，所以韓至偉和張長山一方，可以說沒有絲毫的牽連，這一點對於劉金龍來說才是最為重要的。
還有一個非常關鍵的因素，那就是韓至偉身為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手中掌控著整個平川的治安大權。
大患之後必定大治，本身就非常有能力的劉金龍，對於這種未來的趨勢，絕對把握得非常清晰。而平川要想大治，甚至是平地而起，那麼治安環境絕對是要作為一個頭等大事來考慮，不得不說劉金龍的這一點觀點，和林笑天的考慮，可謂是完全相同。
因為這兩方面的原因，造成了在書記和縣長雙雙落馬之後，劉金龍在張長山還沒有來得及出手的情況下，就率先提出了提拔韓至偉的建議。而事實上因為韓至偉的強勢，雖然書記縣長都沒有確定，平川明面上是有副書記古雲在主持工作，但實際上暗地裡掌控全局的，甚至是風頭強勁的，卻非韓至偉莫屬。
整個平川縣，甚至是長古市的官場，都知道劉市長有要重用韓至偉的意思。而受到劉金龍挑戰之後，張長山也不甘寂寞，同樣在平川扶持了一個人選，這個人選就是現在正在主持日常工作的副書記古雲。
佔取上風張長山已經不不抱什麼太大的希望，之所以扶持古雲，只是希望在博弈的過程中，好歹不能被一個副班長全面壓倒，起碼要保持一個均衡的局面，否則，日後的工作，就真沒有他這個市委書記什麼事情了。
對付強勢的人，也只能用強勢的手段，否則，只一味的退縮，只能讓自己處於一個更加孱弱的地位。
就在大家都認為這次縣委書記和縣長的人選，又一次以張長山和劉金龍勢均力敵而告終的時候，中組部卻突然直接任命了一個縣長下來，雖然名義上是代縣長，但大家心裡都非常清楚，這個代字去掉也只是明年人代會走一個過程而已。否則，組織上的任命得不到基層政府的貫徹，那麼對於整個平川乃至長古，甚至是江南省都是一個災難。
中組部的情緒都不照顧，那麼中央肯定會對江南各級的大小官員心生意見，組織的意圖都不放在眼裡，你們想幹什麼？要鬧獨立啊？哪怕林天元目前在江南一枝獨秀，但對於中央來說，也就是一紙調令的問題，一個地方大員和中央唱反調，除非是你腦袋燒糊塗了。對於任何一個還想再進一步的省部級大佬來說，這種低級的錯誤絕對不能犯的，更何況林天元這個才剛剛戴上一個候補委員帽子的省委書記。
看到中組部竟然插手空降了一個年僅24歲的縣長，張長山一陣發暈之後，多年的政治嗅覺，立即聞到了風暴來臨前的氣味。
如果說這個年輕的令人恐懼的正處級青年，沒有什麼深厚的背景的話，那他的政治生涯也早就該到頭了。比劉金龍老道的張長山，立即停止了自己的一切活動，一夜之間就偃旗息鼓的異常寧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而看到張長山流露出的這種態度，劉金龍不但沒有採取同樣的錯事，反而認為這是張長山膽小的證明。所以他在張長山退縮之後，反而變本加厲地活動的更加頻繁，既然縣長有了人選，那麼書記落入手中不是更加完美。
帶著美好念想的劉金龍，就在他剛剛活動開手腳，和距離自己親近的幾個市委常委談話完畢，就等著通過一場常委會定下大局的時候，卻得到了自己老闆的通知，平川縣縣委書記的人選，省裡另外的打算！
彷彿是一個晴天霹靂一般，將劉金龍給雷的外焦裡嫩，一個區區的縣委書記，竟然也吸引了自家老闆的注意力？這個時候才醒悟過來，感覺到氣氛有些不正常的劉金龍，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去省裡和自家老闆去做溝通，最起碼也要瞭解一下情況，否則糊里糊塗的作出什麼糊塗事情，到時候坐蠟可就是自己了。
就在劉金龍趕去省裡的第二天，林笑天這個意外蹦出來的縣長就來報到了，於是，陰差陽錯之下，本應屬於政府一邊的下級縣長，卻首先邁步走進了市委書記的辦公室。對於張長山來說，這完全是一個讓自己做夢都沒有想到的結果。
對於林笑天這種具備大背景的年輕人來說，要想縮小彼此之間的差距，運用手段絕對是不可取的方法，最好的辦法就是通過感情的聯絡，來取得對方的好感，這也是為什麼，在林笑天報到的時候，身為市委書記的張長山，卻表現的異常低姿態的根本原因。
既然老天給了這麼一個先和林笑天接觸的機會，那麼先劉金龍一步發出自己的善意，絕對是一招佔取先手的落子，起碼比劉金龍先佔取了主動不是，至於最終的結果，那就只能看林笑天自己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