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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百零四節 廈門的生意 文 / 吹牛者

    貨物原已經裝好,陳華民正要吩咐祭海開船,忽然碼頭上又急匆匆的來了一行腳夫,都推著臨高銷售到此地的疾風式雙輪手風車,上面滿滿登登的裝著許多草袋。正往東山居的泊位上來。

    「這是什麼?」陳華民正在奇怪--東山居號要運載的貨物都已經裝全,沒有缺漏,食水之類的補給品也已經裝好--卻見劉德山在隊伍最後,氣喘吁吁的跟了過來。

    腳夫到得船旁,劉德山搶先一步已經先上了船,顧不得打招呼,關照水手將貨倉蓋板打開,準備裝貨。

    「表兄!這是什麼?」陳華民摸不到頭腦,「我們的貨色不是已經裝齊了麼?」

    「都堆好,堆好。」劉德山一面指手畫腳的指揮腳夫裝貨,一面說道,「這是鹽,我剛剛辦得貨。」

    「鹽?你賣給誰去?我們要去的可是南直一帶,沒有鹽引,官府豈能允許入口……」

    「呵呵,誰說賣給官府了。」劉德山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毛巾,擦了擦汗,「這是運去廈門的!那裡是鄭家的地盤,要什麼鹽引?我得到消息,福建那邊鹽價很高,咱們這些鹽運去,多不敢說,這來回一趟的花費可就都賺出來了。」

    「表哥,這事是不是有點欠妥。」陳華民知道福建一∼向是食鹽輸入地,但是自家是買了澳洲人航行旗的,就這麼跑到澳洲人的敵人的地盤裡去賣鹽,先不說澳洲人會怎麼想。鄭家能容得了麼?

    「你放心好了,我已經打聽妥當。圍頭灣裡的各家都說了,不管哪家的船隻。只要能運貨過去一律保證船貨平安,公平交易--不用買令旗。聽說那裡不但鹽、糧價格很高,而且還積壓了不少洋貨要出口,價格亦很低,我們運到廣州賣給秦老爺,正好去賺一票!」

    「這……」陳華民雖然覺得表兄的生意經不錯,還是感到有些不妥。但是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理由--船上的載貨並未全滿。跑一趟就是一趟的開銷,自然是裝貨越多越好。

    「既然如此,咱們就準備開船吧。」

    正說著。一個渾身結實黝黑的肌肉,腰掛一柄漢刀和一塊寫有「副綱」二字的木牌,有著一臉濃密鬍鬚的大漢走上前來,對著陳華民抱拳說道:「綱首。吉時已到!」

    陳華民低聲咕嚕了句:「小王啊!說了多少次。現在要叫我船長!」然後嚴肅地正了正帽子長衫,從香案上拿起三炷香,點燃後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默念:「請媽祖大人保佑我等耕海之民出海順順利利,無災無痛,平安回家!陳華民、劉德山並全體船員夥計敬上!」敬了香後,陳華民把香案上的水果擺好,又用一柄小刀在乳豬上切下一塊擺放在香案前。最後斟滿了三小瓷杯的酒。

    陳取過第一杯酒,舉手向天灑去。大聲說道:「敬天!起錨!」

    旁邊的王副綱大聲重複道:「是,起錨!」正站在錨孔旁的長衝著絞盤那邊喊到:「起--錨--!」

    手們立刻用力轉動絞盤,把鐵錨帶上水面,同時口裡大聲地應著號子:「起錨嘍--貨-如-輪-轉--!黃-金-萬-兩--!」

    陳華民取過第二杯酒,揮手向大海灑去,大聲說道:「敬海,解纜!」

    「是,解纜!」纜長跟著喊道,「解——纜——!」

    纜工們一邊解開綁在岸上的纜繩,一邊應著號子:「解纜嘍--,順-順-利-利-!一-路-平-安!」

    取過第三杯酒,灑在船頭甲板,「敬神,揚帆!」

    「是,揚帆!」帆長向著桅桿下喊道,「揚-帆-!」

    水手們快速地拉著帆索,升起三根桅桿上面的布帆,並應和道:「揚帆嘍--,一-帆-風-順--!海-不-揚-波--!」

    陳華民看到帆已到頂,海風正把三面布帆吹滿,深吸一口氣,向著港外的洋面一揮手,「--!」

    東山居號出珠江口,越虎門,過伶仃洋,至銅鼓灘轉向正東,入屯門繞馬灣進入香港水道。

    就在幾年前,香港還是一個鮮為人知的荒涼之地,只有一些零星分佈的小漁村,除了固定季節過來收購香木的內河船外就只有一些偶爾經過的海船。

    到後來朝廷水師裁切,附近幾個島都變成了水上「英雄」們的水寨後,就更鮮有商船經過了。大家都寧願繞多一段路,從香港外水道通過。

    而現在,整個聖女灣航道熱鬧非常。澳洲人整治了香港島到廣州的內河和外洋航道,清剿水匪,設置了航標燈,建立了燈塔,對暗礁暗沙一一做了航標標記,使得航行的安全性大大提高。

    這裡大多數是澳洲人屬下的船隻。這些船不論是小艇還是大船,速度都比東山居號快得多,行駛亦十分敏捷。不時都有船隻或者快速超過「東山居」號,向著東面駛去,或是迎頭向著「東山居」號衝來,只在最後一刻才擦邊而過,留下一片善意的輕笑聲。

    笨重的本地船隻:廣船、福船也在其中出沒,澳洲人自己的船隊運力嚴重不足,很多貨運業務都是包給船主去做得,這些船隻緩慢的航行著,以至於東山居號又得避讓它們的航跡。

    如此複雜的航行狀態,使得副綱首王澄綈不得不守在船頭,隨時看著情況向船尾的舵工和梢工發佈命令,繞開隨時經過的船隻。

    港灣兩岸,錨泊著各式的戰船商船,新建起了許多碼頭、倉庫、船棚和吊機,間或有一兩棟澳洲式的大石屋,大石樓,顯得格外顯眼。其中最顯眼的是在中環碼頭附近的大型堡寨,巍然矗立著,澳洲人的旗幟在角樓上飄揚。陳華民曾經到那裡去辦過航行手續,對這座堡壘有深刻的印象。

    「看,那裡就是建造『東山居』號的地方!」順著陳華民的手望去,劉德山看到香港島的東面海灘邊處,竟是成了一大片的造船工場。一艘接著一艘完成程度各不相同的木船依次排開,密密麻麻的工人們趴在船身上,努力地完成著自己的作品。

    「當初在這裡第一眼看到這艘船時,我就立刻喜歡上了她;覺得無論是流暢的外形還是堅挺的身首都十分合我的意,簡直就是專門為我而建造似的;這樣的她肯定就是我的船。雖然當時她還只是有一個船殼,連桅桿都還沒有著落!」陳華民一邊輕輕撫摸著船沿的木扶手,一邊慢慢地回憶到。

    「可笑的是,當時由於這種船型改得與傳統的廣船、福船差異太大了,所以沒有商家敢買下這艘船,令到她在船台上一停工就是半年。到我看到這船立刻決定買下的時候,身上卻又沒有帶足夠的銀兩,誒!」

    「我記起來了,那次你一回來就要我把庫中五份之四的銀子給你。嚇得我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情一樣,那可是我們差不多一年的利潤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而且現在用了新船,多跑兩趟就賺回來了。」陳華民笑了笑,轉而認真地說:「而且很多大海商都有數條海船經營,所得的利潤還不及夷人的一條海船跑一趟。人家洋船載貨量大,又有大炮可以護衛船隻,速度快而且可進出大洋,因此夷人的船才越做越大,反而我們卻落後了,要向夷人學習做船。聽說澳洲人造船比夷人還要厲害,居然能用鐵做船骨,兄弟我是怎麼也想不通的,這鐵做船骨,船平白無故就多出不少份量來,如何能行駛快捷?」

    「幸好現在看來這船廠生意還不錯嘛,愈來愈多商家都明白了好船的重要性。」劉德山說,「說到鐵骨,據說也只有他們的戰艦才用鐵骨。可是我上次航過船廠,看他們建造的巡船,全用鐵骨,行駛卻靈動快捷,真真不可思議!」

    「據說澳洲人的商船也用鐵骨。」陳華民指著灘頭上一艘巨大的t800的船體,「可惜此船太大,港口轉運多有不便。不然兄弟也想嘗個新呢。」

    「呵呵,表弟你真是喜新厭舊啊。這東山居號到手才幾天,便又看上新船了。」

    「咱們海上行賈,船就是生財傢伙,自然是得備下幾艘好船。我從前聽聞西人說過,精心建造的大船隻要保養妥當,用上一百年也不成問題。咱們這兒,反倒是喜歡造一次性的柴火船。」

    「表弟你這不是書生口氣麼?你家裡也是海商,還不知道這船養著,天天都有開銷。算起來還真不如航一次造一次新得。」

    「這是老生意經了,」陳華民興致勃發,「我覺得,將來的海上生意不會和我們父輩祖輩那樣的做法了。船變了,海上的規矩也開始變了,生意經自然也要變。」

    兩人閒談之間,「東山居」已輕快地通過了香港水道,轉向東北方向繼續航去。

    出鯉魚門,越果洲,過大鵬灣,轉東北偏東方向,一直航向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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