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浩浩長江》 四百五十、先手佈局(1) 文 / 黃帝子孫
四百五十、先手佈局（1）
1940年6月5日，廣西東南的憑祥縣城，這是一個寧靜的小縣城，但是由於地理位置的重要，至古以來就是中越通商的重要口岸，南面就是名震中外的鎮南關，這也是中國陸上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憑祥也就成為一個重要的貿易集散地，特別是抗日戰爭爆發以來，由於需要大量的物資，當然滇越鐵路是最重要的通道，而憑祥也因為它獨特的地理位置成為一個不容忽視的物資通道。
從這裡到越南只有不到20公里，與越南是山水相連，為了加大物資的輸送能力，從南寧也修了公路，這裡到滇越鐵路也不是很遠，可說是得天獨厚。
由於貿易的發展吸引了很多商家在這裡駐守，也就顯得有點魚龍混雜，什麼樣人都有。
城外不遠處就是白雲鎮，環境清幽，似乎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
三個月前，這裡的縣長被調走，調來了一個曾經是軍人出身的姓林的縣長，據說是行營主任的親信。與這位縣長一起到來的還有將近一支八千餘人的大軍。
這位林縣長一到任又有數千大軍撐腰，開始對憑祥縣進行社會改造，以村為單位進行戶籍登記，組織保甲，加強對外來人口的登記檢查。很是熱鬧。
那數千大軍倒是沒有進駐憑祥城，除了派出一部分人配合縣政府進行社會改造以外，大部分都駐在城外。
隨著這支部隊來到這裡的是很多的大型施工機械，首先是修建營房，擴建公路。
還有就是派出大量的小分隊，高薪聘請了熟悉當地地形的獵人，藥農帶著滿上的轉。拿著各種老鄉們不認識的東西在那裡瞄啊，畫啊。也搞不懂他們要幹什麼。
這些都不重要，老鄉們只知道這些大兵對人和藹，買賣公道，再加上請人給的工錢也充足，大家覺得還不錯。另外就是一些穿著軍裝的女孩子背著藥箱走村串戶，給大家看病，還唱歌跳舞給大家看，說是小鬼子要打來了，大家要團結起來抗日。
這裡的人由於跟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倒是明白現在的局勢實在是有點不好，但是似乎那個日本鬼子也離這裡比較遙遠。
就接著這些大兵開始圈佔地方，開著轟隆作響的機器，挖洞修橋，特別是在鎮南關一線修建工事。
這些似乎對大家的影響都不是很大，不過也是有不少的好處，就是活更好找了，山貨也好賣了，治安更好了。
不到三個月向鎮南關修建了好幾條公路，從這裡經過的人流也就越來越多，入境的出境的。特別是從越南往回拉貨的汽車越來越多。
慢慢的這裡的人們也明白戰爭其實離自己也不遙遠。
在白雲鎮有一個遠近聞名的旅店，這種旅店在大後方的很多地方都出現了。這些店舖都不大，但是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裝潢差不多、店名也一樣都冠以「榮軍」字樣，做的生意也是大同小異或賣雜貨、或經營飲食或是旅店，這些店舖最大的特點就是老闆基本上都是身有殘疾的退伍軍人或軍官。他們往往為人俠義、價錢公道、貨物齊全。所以生意都還算可以。
這些店舖是黃佳俊臨時起意辦起來的，在武漢戰役結束後，一批傷殘軍人不願意讓人照顧，認為自己還可以自食其力，就提出要回家。其實在四十八集團軍裡傷殘軍人都被集中到榮軍農場或者是榮軍工廠裡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黃佳俊是絕對不能容忍這些英雄又流血又流淚，哪怕自己往裡面倒貼了無數的錢也不在乎。
黃佳俊實在是拗不過這些軍人，就讓後勤處看看能不能給他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就這樣像後世那種連鎖商店形式的榮軍店就被搗鼓了出來：這些店舖由集團軍和傷殘軍人共同擁有，共同出資。加上這些傢伙是在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對錢財不是過分看重，又部隊跟地方上打招呼，再加之民眾對這些在戰場上殺敵受傷的子弟的照顧，鮮有生意不好的。
推出來後反響很好，各個部隊都紛紛的借鑒，甚至是軍政部也派人來加以考察。準備在全國推行藉以解決傷殘退轉軍人的出路問題。
白雲鎮上的這個榮軍旅店就是這樣的一個店舖：這是一棟兩層的小樓，後面外帶一個院子，廚房，地方很是寬闊。磚石結構、樓下正屋是一個賣雜貨的商店兼櫃檯，一溜的貨櫃靠牆而立，上面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正屋中間擺著幾張桌子，客人可以坐下來吃飯；樓上是旅店供客人住宿。
這個店的掌櫃名叫李仁，是一個傷殘軍官，小腿被炸斷，杵著枴杖，老闆娘是一個性格潑辣能幹的少婦，叫柳二妹。招收了五名夥計，這五名夥計也都是傷殘軍人。由於地理位置好，價格公道，對客人的態度也好，所以生意很是不錯。
這天天剛亮，五個穿著打扮不俗，氣度不凡的人就走到了店前，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地方。
這就是秘密趕往這裡與錢三河會面的黃佳俊，他西裝革履，戴著墨鏡，就像是一個從南陽回來的華商富家公子，後面的四個傢伙也是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傢伙。
「鈞座，這裡就是李仁的店。我們就是在這裡與參座會面。這裡的幾個夥計都是部隊裡出來的老夥計，絕對值得信任。」李雲生悄聲的對黃佳俊說道。
「我知道李仁，在崑崙關戰役中被地雷炸斷小腿的。他就是這裡的人啊。算起來也是跟我最久的那班人了！現在可是沒有剩下多少了！」黃佳俊當然記得這個李仁，他在河北參加了自己的部隊。
這個時候，客人基本沒有因為時間還早。正在裡面收拾的柳二妹早就看到在外面的黃佳俊們，不過也沒有什麼奇怪，這段時間以來，從這個鎮子裡來往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特別是那些拉貨的汽車，如果是軍車的話基本上不會在縣城裡停留而是直接到這裡來照顧自家的生意。這些大兵的到來，自己的丈夫也開朗了很多，聽說這支部隊是自己丈夫以前呆的的部隊，剛來的時候就有一個耳朵少了一個軍官到這裡來跟自己的丈夫是抱頭大哭，兩人一邊喝一邊講一邊念叨著一些人的名字一邊流淚，最後喝的人事不省。柳二妹知道自己的丈夫如果不是在戰場上被炸斷了腿，現在肯定也是一個跟那個少耳朵一樣的大官，說不定還要大。自己也知道雖說他人回來了，但是心還在部隊，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那些是我的生死兄弟啊，他們可以給你擋子彈可以把腦袋都給你。這些柳二妹都不是很明白。不過看到那些穿軍裝的丈夫就感到親熱，這倒是不會假的。
柳二妹看那幾個傢伙在東張西望的打量，心裡頓時警惕起來：「前幾天縣裡可是抓了不少的人聽說是鬼子派來的間諜？這幾個人的形跡可疑，是不是叫人到警察局去報告？不過現在可不行，李仁哥們還沒有回來，等下還是見機行事。」
柳二妹剛才打定主意就看到那個戴墨鏡的富家公子推門走了進來，柳二妹馬上迎上去熱情招呼：「客官你們是要打尖還是住店？我們這裡價格公道，飯菜可口，環境清靜，是當地最好的了。」
黃佳俊看著這個年輕健美的老闆娘，為李仁很是高興。笑著說道：「老闆娘，我們準備在你這裡住兩天，有沒有空的房間啊？」
柳二妹一邊照顧客人坐下，一邊熱情的答道：「要住兩天？沒有問題呢！樓上的房間剛剛空了下來。」本來樓上的房間是那個缺耳朵的軍官跟自己丈夫嘀咕後，丈夫專門吩咐留下來的，這兩天很是推了一些客人。裡面的衛生都是好好的打掃過，東西也全部整理過，甚至連床單被套都是換的新的，說是這兩天就有貴客來。
本來柳二妹是不想答應的，但是一想到這幾個傢伙形跡可疑就想先把他們穩住了，也就答應了下來。
「老闆娘，你家掌櫃的沒在家啊？」李雲生笑著問道。
「他啊？閒不住，昨天竹山村的民兵隊請他去訓練槍法。」柳二妹有點埋怨有點憐惜又帶著一種驕傲的回答。
「這麼大個店，那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啊？」
「怎麼是我一個人呢？我還有五個夥計啊，他們回家去了，再說了我家掌櫃的馬上就要回來了。」柳二妹別有意味的回答。
黃佳俊和李雲生交換了一下眼神，「你們的生意還算可以吧？」
「還行吧。地方上鄉親們照顧，再加上鎮子外邊部隊長官也照顧我們，還算過得去。」柳二妹自豪的回答。
這邊正說得熱鬧的時候，外邊石板街上傳來「咄咄」有節奏的聲音，柳二妹高興的站起來：「我家掌櫃的回來了！」
就快步的走向門口，房門推開，一個留著平頭，杵著單拐，年約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口，看到房間裡正坐著幾個人，正準備點頭招呼。突然一愣，推開扶著自己的妻子。
柳二妹正覺得奇怪，沒想到自己的丈夫會把自己推開，疾步向前，差一點就摔倒了。柳二妹急忙跟上，正要埋怨。
就看到自己的丈夫身材挺直，抬頭挺胸，立正姿勢站好，那只單拐也是緊緊地貼著褲縫，舉手敬禮，並大聲的報告：「報告長官，國民革命軍四十八集團軍108軍156師156團三營營副上尉李仁向您報到！」
柳二妹還沒有反應過來，只看到剛才還坐在桌子旁邊的五個人已經站了起來，舉手還禮，還得也是軍禮。柳二妹明白了：「這些傢伙跟那個缺耳朵的軍官一樣是李仁哥的戰友。甚至還可能是長官？」
那個戴墨鏡的年輕人，因為看起來他的歲數也就和自己的丈夫差不多，走到李仁面前，輕輕的捶了捶他的肩膀：「好！很好！沒有忘了自己是哪裡出來的！」拿下李仁敬禮的右手，放在手裡緊緊地握著。
「鈞座！」李仁雙手緊緊抓住黃佳俊的手，他到現在為止都還不敢相信自己的鈞座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還記得自己走的時候也是這樣，鈞座握著自己的手對自己的說：「回去好好的活著，只要我不死，我一定回來看你！就算是爬我也要爬來看你！」
沒想到鈞座居然真的來看自己來了！
李仁的眼淚滾滾而下：「我想你們！想弟兄們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看我不是來看你了嗎？」黃佳俊指著旁邊的李雲生，「李仁，你看我吧誰帶來了？」
「雲生大哥！」李雲生伸出手放在黃佳俊和李仁的手上，另外的四個戰士也走到一起，把手放在了上面，就像是在易縣的時候一樣，這是一種儀式也是一種承諾，不離不棄的承諾！
柳二妹的眼裡也慢慢的湧上了熱淚，她現在似乎明白為什麼自己的丈夫對自己部隊自己的戰友念念不忘。
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自己丈夫給自己說過無數次的人，就是那個跟自己丈夫緊緊摟在一起的人。
柳二妹也不管自己臉上的淚水，只是在那裡站著看著這幾個大男人手握在一起，頭靠在一起，是那麼的神聖。
好一會大家的感情平息了下來。
「嫂子，對不起了！」黃佳俊歉意的對柳二妹說。
「哪能呢？您能來那可是我家的貴客啊。仁哥們可是沒有和我少說你們啊！」柳二妹抹掉眼淚不好意思的說道。
正在說著的時候，那五個夥計也來了，又是一陣喧嚷。李仁對柳二妹說：「二妹，快去把外面的大門關上，掛上客滿的牌子。弟兄們，拿出你們的手藝，好好的操辦一下，讓長官們嘗嘗你們的手藝。」
那幾個傢伙還沒有從喜悅中驚醒過來，忙不迭的點頭，下去收拾準備。黃佳俊也不加以阻止。因為我們是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