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五、舊事不堪重舉(九) 文 / 聖者晨雷
新年的臨近,鍾安城中也越發的有節慶氣氛了,只的人家,大門口的屋簷下總少不得兩個大紅的燈籠,而且今年還不同,跟著逸嶺裡的修行者學習,每家門口來掛著兩副被稱為「桃符」的長條紅紙,上頭寫著吉慶的話兒,倒是讓鍾安城裡為數不多的讀書人很是享受了一番受人尊敬的滋味兒。
鄒鐵心用力打開舖子的大門,朝手上哈了口氣,昨夜一場寒霜,將人手都凍得發木了,若是在鐵爐邊還好,可是在這門前就沒有那麼舒服了。他伸頭向外邊看了看,並沒有客人過來,這讓他有些失望。
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客人上門了,自從去年開始,鐵匠鋪的生意就越發難做,原因在於,自己的這位師傅實在不太開竅,他的手藝自然好,但對於新的東西卻不肯接受。比如說爐子吧,別的鐵匠早用符陣爐,不僅可以節約炭,而且火勢還大還旺,可這裡卻還要拉著風箱……
想到這件事情,鄒鐵心暗暗有些後悔,若是自己留在桑谷之中,跟著公子學習符紋法陣,那該多好,當初著實不應偷懶啊。
當初的夥伴,如今都成了桑谷中的「技師」,一個個神氣得緊,有時候來鍾安城時,也會來找他,但鄒鐵心現在已經有些怕見他們了。
剛想到他們,便著幾個年輕人並肩而來,相互談笑風生,正是當初的夥伴。
時間不知不覺中,將當初一二歲的小小孩童,變成了十四五歲的青春少年,他們當中每個人的個頭都長高了,不少人還有了鬍鬚。鄒鐵心望著他們中不覺有些苦澀。
「鐵心,我們來你賀春了!」
見著鄒鐵心在探頭探,那群人中一個笑道,鄒鐵心也笑了起來,向他們拱手:「也給你們賀春了!」
「公昨天便給我們發了壓歲錢,每個人都是十枚亮銀哦!」又一人迫不及待地炫耀道。
十枚亮銀!
鄒鐵心又是一。這錢……把這個鐵匠鋪子賣了也換不得一枚亮銀!
「少在那胡說了!」為首地少年斥責:「總是關不住嘴巴怪公子說你滿嘴都在跑符陣鐵犁!」
那人看著鄒鐵心有些黯然。不禁伸了伸舌頭:「鐵心。你也有。不過公子說了。你在外頭不安全。先讓雲想姐給你存著。我們地都讓雲想姐給存著!」
「什麼?」鄒鐵心驚愕地喚了聲。然後指著自己地鼻子:「我……我也有?」
「那是自然。公子說了。你雖然暫時不和我們一起還是我們中地一份子。大伙做地事情不一樣。但在公子眼中可都是一樣地。雲想姐她們年紀大些。所以拿地壓歲比我們多一倍等我們過了十六歲。便也可以拿那麼多啦!」那人果然是個滿嘴跑符紋鐵犁地。
「我也有?」鄒鐵心再次問了一遍然後臉漲得通紅,打鐵的男人是不哭的,要流也流的不是眼淚,而是鐵水——可是,為什麼自己就是想哭呢?
原本被遺棄了的小狗兒,發覺主人其實在跟在自己身後種感覺大概與鄒鐵心此時心情一般吧,他握緊了拳頭。
「鐵心在磨蹭什麼,今天跟我出去那狗屁的符陣爐買來!」同伴們都是有事的,聚了會兒便離開了鄒鐵心正在那暗自歡喜的時候,卻聽得師傅在背後吼道。
「咦?」鄒鐵心回過頭來。
「這狗屁的世道,不用那狗屁的符陣爐子是不行了,小子,你不要像我,死腦瓜守著個舊鐵爐……我只想那是我曾爺爺傳給我爺爺又傳給我老爹接下來傳給我的,原本是想再傳下去……狗屁,他奶奶的,老子傳個符陣鐵爐給兒子也是一樣!」
「師傅,你還沒兒子吧……」鄒鐵心在背後嘀咕道。
「狗屁,你這小子不就是我兒子?」師傅將他一把抓過來,用力揉搓著他的頭髮,將他原本亂蓬蓬的頭髮弄得和雜草叢沒有什麼兩樣:「這些年來你家主人給的銀錢我可都沒動,到給你贖身的時候一起還給你家主人,你這小狗屁乖乖地跟我女兒一起,到時候生的第一個兒子要隨我姓!」
普通人的生活總是簡單的,再頑固的鐵匠,面對符紋法陣給生活帶來的衝擊,也不得不改變自己的態度。盧瑟在牆角邊聽得這一段對話後,微笑著心想。
他原本是要來看望一下鄒鐵心的,但發覺那些少年來了他便閃在一邊,待他離開之後,又聽得鄒鐵心師徒二人的對話,心中便滿是歡喜。那個少年有自己的道路,他給了他選擇的餘地,那就足夠了。
看鄒鐵心是他此次在鍾安的最後一件事
事辦了,就要回去尋盧告別。
盧與辛芝搬到鍾山之後,辛芝尚好,重新開始修行,而盧年紀已長,又對修行沒有什麼興致,盧瑟怕他在桑谷中冷清,便在鍾安縣城裡為他置了宅子,還開了家鋪面。每日盧便打理著生意,生活悠閒而充實,他也對現狀極是滿意。在盧瑟的強烈要求下,年前他甚至托合媒人,尋了一個未嫁便喪夫的老姑娘,準備過了年便成親。
「這就要走?」盧聽說他要回谷中,頗為不捨:「還是與我一起守歲吧,咱們這一支算是在鍾安落地生根了,總得有子孫為先人守歲,你爹娘的牌位我都準備好了,還有……」
聽得這話語,盧瑟心中一動。
「守歲之時,我必回來。」他向盧保證:「反正離得也近,不過是轉眼的功夫。」
聽他如此說,盧才不堅持:「也是,你如今神通廣大了……小九啊,你修行歸修行,可不能耽擱了傳香火的大計。我說小玉也好,還是雲想花容那兩個丫頭也好,都是很不錯,給你做姬妾只算是便宜了你,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她們也老大不小了,普通人家的閨女這個年紀都抱了娃兒……」
盧絮絮叨叨地說著,盧但沒有坐如針氈,相反,卻聽得津津有味。這種感覺,是閉關時體會不到的,這才是人的生活。
通過符紋法來推動社會變革,最終還是要落到普通人生活變革之上,若是普通人享受不得好處的改革,那就不是改革,而是分贓。
想到這裡,盧瑟不禁淡一笑,現在大唐的陛下李潤民雖然沒有表露出來,可他心中一定很是焦急,符紋法陣給大唐帶來如此重大的變化,一個符紋法陣的完整產業正在形成,每年通過各種渠道培養出來的符陣技工有成千上萬人,可自己當初給他展示的符紋法槍到現在還沒有影子呢。
不著急,當符紋法陣在大唐掀起的變革定形之後,憑借技術上的絕對優勢,一舉壓服其餘諸國,唯有如此,才能減輕統一戰爭過程中造成的傷害——這種傷害不可避免,但可以盡可能地減輕。
就像他計劃的樣,新年的當日,盧瑟與桑谷中的同道、孩童一起過了一個豐盛的新年,不僅是他們,就連那些留在桑谷外的散修,也因為不願意放棄這個能與三位聖階親近的機會而加入進來。一時之間,往日清淡寂靜的桑谷被少年們充滿活力的笑聲所感染,這笑聲中,盧瑟看到的是未來。
到得夜深人散,眾人紛紛回去,盧則御劍來到鍾安城,盧早就在那翹首以待了。叔侄二人也受用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然後來到簡易的祠堂中,那裡供奉著盧家祖先的牌位,也保護盧瑟的父祖,雖然還只是新建的,可盧瑟看到這些牌位時,仍然感覺到淡淡的靈力——那些祖先們雖然或轉世或超生,但他們的魂魄執意,卻還關注著自己的血脈。在這些牌位之上,盧瑟看到的是過去。
而他們這些活著的人,便是連結著未來與過去的紐帶了。過去,乃祖先血汗所傳承,豈可輕言盡棄;未來,乃人類前進所趨勢,豈可妄言抗拒!
剎那之間,盧瑟覺得自己明悟了。
他恭恭敬敬跪拜下去,沒有再壓抑自己身體之中湧動的靈力,而是順其勢,導其力,將之與天地相勾通。
在他身體之中,通天塔不再是那古舊模樣,而是閃閃發光起來,四靈至寶圍著通天塔,也發出各自的光澤與之相應和。這些光,全會聚於通天塔頂部,在塔頂形成一顆光澤照人的寶珠。陳拷與藍采衣驚愕地望著這顆寶珠光芒越來越強烈,到得後來,化成一道沖天光柱直指長空。
此時外界鍾安城中,起來夜尿的鄒鐵心仰望天空,原本是陰雲低垂的天空上,無數道彩光如紗如羅,在雲層之間飄動往復,隱約之中,似乎有天簌之聲響起,鄒鐵心愕然望著天空,良久之後才大叫:「師傅,快出來看啊!」
他的師傅,那個頑固的鐵匠拎著個大鐵錘出來,看到天空中的異樣時,也不禁呆住了。
這時的天空,都已經不再是黑色,而是染著七彩的圖畫。不知不覺中,鐵匠手裡的錘子落在地上,他卻恍若未覺。
不僅是他們,越來越多的人都發現了天空中的異相,他們或推窗,或出門,駐足於這幅華彩之下。
《鍾安縣志》中記載:大天傾二百零三年賀春,天呈異彩,以為祥瑞。
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