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葉 煒:富 礦 文 / 茅盾文學獎
在麻莊後面野地裡躬身打豬草的麻姑不會知道自己的前世是個神物,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改變麻莊礦的風流女人,更不會想到用不了多久,一個新的煤礦會在破舊的麻莊旁邊形成一個像模像樣的繁華街區。在這裡將發生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她的一生也會和村後這座煤礦發生很多很多糾葛。
麻姑和笨妮每天都去莊後的麥田打豬草,儘管那裡的豬草並不多。但為了能看到礦工,她們願意在那裡多呆一些時間。工地上發生的每一點變化,都逃不過她倆的眼睛。眼看著採礦的鐵架子越搭越高,礦工的人數每天都在增加。兩人一邊割草一邊打賭,猜第二天增加的礦工人數。每次都是麻姑輸。
六小是麻姑和笨妮的小學同學,一個莊上的。小伙子長得眉清目秀,清清爽爽,說話細聲細氣,像個城裡人。六小爹會做豆腐,每天清晨莊上第一個吆喝聲就是六小爹的「賣豆腐嘍,熱豆腐!」
六小三年級的時候給麻姑寫過一封情書,偷偷塞到她的書包裡面。紙條越寫越長,到麻姑退學的時候,他已經可以寫到十頁白紙了。麻姑手中的情書,轉眼間就有了一大摞,那可都是六小熬煤油燈一點點熬出來的!六小的工夫倒也沒有白費,麻姑退學的那天晚上,終於破例讓他拉了一下小手。
麻姑退學沒幾天,六小也退學了。他爹說六小唸書不腳踏實地,不如乾脆回家跟他學做豆腐。六小的哥哥先前跟他爹做豆腐,成家以後認為做豆腐太沒出息,帶著媳婦到城裡去打工了。六小爹正好缺個幫手。
麻莊礦招工了,麻姑本想報名,但在爹的阻攔下,她沒能如願。而笨妮被礦上錄用了,按說她的年齡偏小,因為去礦上試用的女人太少,礦上破例讓她進了食堂做服務員。這一次礦上一共錄用了八個麻莊女人,四個姑娘四個小媳婦。小媳婦都進了洗衣房、礦燈室等後勤部門,四個姑娘除了笨妮以外那三個都去了娛樂廳。
立秋以後,天氣說涼就涼了。
礦上又蓋好了一排小樓,笨妮她們分到了宿舍,便很少回莊上了。
一次,笨妮去莊上找麻姑,想帶好朋友到礦上看看。麻姑開始不想去,耐不住笨妮眉飛色舞的慫恿,勉強答應了。
麻姑第一次近距離地感受煤礦。
笨妮情緒激動,摟著麻姑的肩膀朝她的臉上哈熱氣,神神秘秘地說,趕緊和六小算了,將來找個礦工,等著享福吧!
麻姑推開笨妮,笑著說那是你!我可不要嫁給礦工!
人生總和想的不一樣,ど婆一大早就到麻姑家裡來說媒了,介紹的是一個礦工。
吃過晚飯,麻姑悄悄去了村西,她看見六小站在家門口,正探頭探腦地在等她呢。他一看見麻姑的身影,急忙跑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著急地問:ど婆今天是不是去你家了?
麻姑說你怎麼知道,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兒呢?
六小說是我娘看見的,我賣豆腐回來她就告訴我了,可把我急死了!老妖婆給你說媒來了?
麻姑點點頭。
那你答沒答應?六小聲音有些急。
你說呢?麻姑故意逗他。
六小聽麻姑這麼說,知道她沒答應,高興地拉著麻姑的手,說今天不看電視了,到麥場去!
他們向麥場跑去。月亮從東邊爬上來了。巴掌大。兩個人靠在一個麥秸垛旁,都不說話。六小轉身掏麥秸垛,他像一頭發情的小獅子,兩隻手瘋狂地上下狂舞。不一會兒,一個大洞出現在麻姑面前。六小喘著粗氣,說進去吧,裡面暖和。
你什麼時候掏好的?麻姑的聲音有些顫抖。
幾天前就掏好了,我在外面覆蓋了一層鬆散的麥秸,別人看不出來。我們進去。六小拉著麻姑鑽進了麥秸垛。裡面一片漆黑,很暖和。鬆軟的麥秸像棉絮一樣鋪展在兩人周圍,宛如一張天然的大床。
(2)
娘天天在麻姑面前嘮叨和礦工見面的事,她說,趕緊定下了,不然夜長夢多啊。麻姑只當沒聽見,不應聲。兩天後,她又偷偷去了笨妮宿舍。出莊口的時候,麻姑發現背後一直有人跟著,從腳步聲聽出來那是娘。麻姑也沒有聲張,含著眼淚繼續往礦上走。娘看到自己閨女確實是要去找笨妮,才放鬆了警惕。一個人悄悄轉回去了。麻姑心裡涼了半截。
匆匆忙忙到了笨妮宿舍,正好笨妮在。笨妮一看麻姑心神不安的樣子就明白了,她什麼話也不說,推出自行車,直往六小家奔。麻姑拉住她,說你對六小說過幾天我就去和那個礦工見面了,再不想辦法可就沒有機會了!笨妮點點頭。
半個小時後,六小騎著笨妮的自行車上戰場打仗般來到了宿舍。他騎得飛快,嚇得礦上看大門的老祥頭攔也不敢攔。六小進屋抱住麻姑就啃,麻姑滿眼淚水,任由六小親個夠。
笨妮去了食堂。因為還沒有到開飯時間,她只好隨便找點事情做,食堂主任顧光在辦公室聽歌,看見笨妮精神恍惚幹活的樣子,便向她招招手,笨妮,別幹了,來聽鄧麗君的歌!笨妮正陷入胡思亂想中,沒有聽到顧光的招呼。顧光又喊了一聲,她才反應過來,放下拖把,走進顧光辦公室。
顧光四十來歲,東北人,一臉絡腮鬍。他是麻莊礦唯一一個不是南方人的正式職工,因為他會做一手好吃的南方菜,所以被礦上破例留了下來,還委以食堂主任職務。他正在聽鄧麗君的《甜蜜蜜》,笨妮看看搖頭晃腦的顧光,大著膽子說:我唱一遍給你聽聽?顧光很高興,說唱一個!
笨妮越唱越投入,漸漸發覺顧光看自己的眼睛裡有了一些不自然的東西,他的目光讓人不安。
笨妮低下頭,不再唱了。顧光紅光滿面地說怎麼不唱了,笨妮?你唱得這麼好,比娛樂廳那幾個姑娘唱得都好。笨妮羞紅臉不吱聲。顧光愣了一下,問笨妮想不想進娛樂廳?笨妮看看顧光,他的眼睛正盯著自己圓鼓鼓的胸脯,樣子很是貪婪放肆。見笨妮不作聲,顧光又說,你不說話就是想嘍,回頭我給陳礦長說聲,說不定過幾天你就會去娛樂廳了!
進娛樂廳是笨妮的夢想,聽到顧光這麼說,她眼睛一亮,說那就謝謝顧主任了!顧光笑笑,瞇著眼睛說要是成功了,你打算怎麼謝我?笨妮說我天天唱歌給你聽!顧光站起來,說好,那我就跟我那個礦長哥哥說說,你可要記住自己說的話,要天天唱歌給我聽!笨妮使勁點點頭,我保證做到。話音沒落,顧光的手就落到了她鼓脹的胸脯上,在那裡輕輕拍了兩下。
顧光到底把笨妮調到娛樂廳的事給辦成了。那天晚上笨妮第一次喝那麼多酒,結果醉得不輕,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宿舍的。直到迷迷糊糊被一陣疼痛弄醒,才知道身上有個如牛般喘著粗氣的男人,她想反抗,卻沒有一點力氣,胳膊上像是綁了塊大石頭,抬不起來。她有氣無力地問是誰,你是誰?
顧光,我是顧光,你別喊,我不會把你怎麼著。
麻姑有些日子沒見到六小了,也不知道他死到哪裡去了,聽說是和他爹一起去縣城看他大哥了。他大哥和大嫂在縣城裡打工,一個在建築公司當工人,給人家蓋大樓,一個通過中介給人家當保姆。六小去縣城之前沒來找她,麻姑感覺到了他的反常。
麻姑正胡思亂想,耳朵捕捉著娘在院子裡簸糧食的聲響。她聽見大門被什麼撞了幾下,然後是娘和一個人的說話聲,是六小!麻姑一步跨出屋門,果然是他,滿臉灰塵,往常並不顯眼的小鬍子此刻卻鋪滿了整個下巴。六小看到麻姑,鼻子一酸,說我們家出事了!
娘本來不想再讓麻姑和六小單獨見面,現在聽他這麼一說,看到他衣衫不整的樣子,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她默默地端起簸箕去了大門外。麻姑給六小搬了一個小板凳,讓他坐下來慢慢說。
六小半天不說話,眼睛盯著麻姑,恨不得一口吃了她似的。麻姑知道六小想自己了,可娘在大門口,那意思很明顯,不想讓她出去。她用爹的大茶缸泡了一杯茶水,遞給六小。六小接過來,顧不上燙,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喝完了說前幾天大嫂托人捎信來說大哥在工地受了重傷,我爹一聽急得不得了,帶著我急匆匆去了縣城,那天走得急,沒有給你說一聲。麻姑說我剛才還在想呢,猜你肯定有急事。六小說我大哥這回算是完了,他從六層高的大樓上摔下來,正好掉在一根鋼管上,肚子被穿了一個大窟窿,當時血噴得比二層樓還高。現在雖然搶救過來了,但包工頭不肯出錢,他也沒有給大哥簽合同,大哥為了看病把這幾年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了,還不夠。
六小小聲啜泣。麻姑順手從院子裡的晾衣繩上拽了條毛巾,給六小擦眼淚。六小抓住麻姑的手,麻姑看看大門外,趕緊把手抽出來,問六小,你大哥現在怎麼樣了?六小喝了一大口水,說現在危險期算是過去了,可是建築公司不肯給錢,我們家的錢差不多也都花光了,我大哥還要住很長時間的醫院。我爹愁壞了,不知道到哪裡去弄錢。
那你大嫂秋菊呢?她這些年就沒有什麼積蓄?麻姑問六小。麻姑提到秋菊,六小眼光暗淡下來,他狠狠地說,不要提那個女人!我跟爹這次到縣城才知道,她早就跟打工的那家男人有了一腿,一直瞞著我哥!這次我哥出事,她有很大的責任,要不是頭天晚上他跟我哥吵架,我哥也不會精神恍惚,不會從六層的架板上掉下來!
麻姑目瞪口呆。秋菊是個俊俏女人,她是鄰村大戶人家的女兒。秋菊剛嫁過來時一看就是個很老實本分的女人,怎麼這人一到了城裡,就變味了?
麻姑不懂,六小也不懂。他只知道大哥結婚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孩子,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笨妮經常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陳爾多的老婆,一個花枝招展的上海女人,也是小個子,圓乎乎的臉,眉毛比她們這些北方女人細得多,礦工們都叫她阿細。她每天都要在鏡子前面坐上老半天,畫細細彎彎的眉毛,抹桃紅色的口紅。都說上海女人時髦,卻不知她們也很賢惠,笨妮幾乎每天都能看見她挎著一個竹籃,裊裊娜娜地到礦門口的小攤上買菜。
隨著礦區的發展,那裡已經形成了一條熱鬧的街區。
下過雪之後,天氣越來越冷。來娛樂廳跳舞的礦工越來越少,這些南方人差不多都是第一次在北方過冬,適應不了北方的寒氣。
(3)
這天是週末,笨妮回宿舍倒頭就睡著了。笨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夢中,一陣鑽心的疼痛終於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是顧光讓我來的,她身上那個人說,我和他打賭,他輸了,就把這屋的鑰匙給了我。
肖芳和蔣飛通是老鄉,都是上海人。蔣飛通因此拿她不當外人。這天,肖芳拿著織好的紅毛衣進了蔣飛通的屋……兩個人相對無言地站了半天,肖芳終於忍耐不住,一把摟住蔣飛通的腰,哭出聲來,邊哭邊說:人家就晚了一小步,要是早知道你想結婚,我早就……我只要你喜歡我……
麻姑出嫁以後,六小開始了走村串鄉賣豆腐的生活。這期間,大哥自殺了,嫂子秋菊根本就沒回莊上來,她說她不回家了,她留在縣城繼續給人家打工,要把欠人家的一屁股債還清了。
笨妮回到麻莊,跟著六小做豆腐。她願意嫁給六小。
過完春節,六小和笨妮辦了一個極其簡單的婚禮。
笨妮懷孕了,六小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很高興。娘說這都是春天的功勞,春天是六小賣豆腐時撿來的女兒。笨妮懷孕以後,六小更辛苦了。
伴隨著礦區街道的日漸繁華,從麻莊嫁到礦上的女人越來越多。
麻姑經常在電視上看到國家正在大發展的消息,到處都是一片繁榮景象。國有企業獲得了新的活力,鄉鎮企業也在崛起。
麻姑想要個孩子,努力了很長時間了,可就是懷不上。麻姑和蔣飛通到醫院看病,回來後,蔣飛通情緒一直很低落,人一下子沒了從前的精氣神。
一次偶然麻姑發現了蔣飛通在外面有別的女人,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要把他奪回來,她不能沒有他。
麻姑在那個公用的水龍頭下洗菜洗衣服,常常能碰到胡列。胡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花花公子,麻莊礦像他這樣的人沒有第二個。他是礦上的技術工,工作清閒工資高。閒著沒事就喜歡在女人身上瞎琢磨,髮廊三個女孩包括紅豆他都玩膩歪了。
他每次都主動和麻姑打招呼,嬉皮笑臉地喚她嫂子。
六小到礦上來找麻姑,被蔣飛通抓住了,打了個半死。當天晚上,麻姑被弟弟麻男接回了麻莊。
蔣飛通自殺了,什麼話也沒有留下。
麻姑回到了礦上。陳爾多把她安排到娛樂廳。不久,肖芳也自殺了,許多人猜測是因為蔣飛通。
笨妮早產了。孩子提前一個月出生,是個男娃。
冬至以後,天氣漸漸冷了。懂事的春天到礦區門口撿拾煤塊,,一個礦工,以送給她一袋子煤塊為由「抱了」她。接著第二天也發生了同樣的事。
笨妮發現春天被礦工糟蹋以後,六小失去理智傷了人被判刑入獄。
胡列早就對麻姑垂涎三尺了,現在麻姑成了寡婦,他又開始春心蕩漾、想入非非了。
進入冬季的煤礦顯出一些冷漠蕭條來。一斤酒下肚,胡列腦袋開始犯暈,惡向膽邊生。胡列發洩完了**,一切歸於平靜。麻姑開始小聲哭泣。
胡列跪倒在麻姑面前!麻姑心軟了。從胡列口中,麻姑得知肖芳確實瞞著蔣飛通有過一次出軌行為,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胡列。由此,麻姑找到了肖芳懷孕的原因。
胡列還向麻姑承認了另外一件事。六小那天和麻姑在家裡偷情,最先發現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於是,就發生了那天六小被打的事情。
麻莊礦發現了大面積新煤層!可以擴大作業區!新煤層的發現,意味著麻莊礦不但不會減員,而且還可以增加額外的用工。
笨妮沒有被錄用。紫秀主動給笨妮打招呼,她問笨妮:今後有什麼打算?笨妮搖頭。
紫秀說,那姐姐給你想個法子。現在可不比以前了,笑貧不笑娼……
笨妮走到門口時,回頭對紫秀說,不到活不下去的時候我是不會走這條路的!
這天晚上,陳爾多推開麻姑的門,抱住麻姑,滿口酒氣地說,你別害怕,我不幹什麼,我只想和你說說話!
麻姑不作聲。她猜想陳爾多一定是受到什麼刺激了。
果然,陳爾多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他哭了一會兒,慢慢安靜下來。
麻姑遞給他一塊毛巾,他接過來對麻姑說,你看我平日呼風喚雨,得意洋洋的樣子,是不是覺得我很厲害很瀟灑?
麻姑點點頭。
瀟灑個屁!那都是假的,是裝出來的!我要告訴你,阿細被人強姦了。
兩天以後,陳爾多又來了。這次他沒有喝酒,很清醒。他對麻姑說,前天晚上喝多了,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麻姑說我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他感激地拍了拍她的胳膊,走了。這一次,他給麻姑留下了更多的失落。
這之後,陳爾多隔三差五就來麻姑這裡走一趟。每次都是來去匆匆,給麻姑留下一些風一樣的失落和沉重感。
麻姑這幾天突然感覺有點兒噁心,動不動就乾嘔。直覺告訴她,自己可能懷孕了。她不敢到礦上醫務室去檢查,自從肖芳自殺以後,醫務室又來了一個侯姓大夫,是個男的。她抽空去了一趟縣城,婦產科那個漂亮的女大夫簡單詢問了她幾個問題,麻姑一一答了。女大夫說這些表現都是懷孕的症狀。
轉眼間,麻姑已經是35歲的女人了,35歲以後的女人,開始意識到眼下的日子才是最要緊的。
麻姑來到了紫秀髮廊,紫秀告訴麻姑她給笨妮介紹幾個礦工,笨妮答應了。
(4)
胡列拈花惹草的惡習,終於讓他在女人那裡翻了船,栽倒在女人身上。笨妮在紫秀的勸說下被逼無奈做起了那種生意。一次,笨妮突然察覺到了似曾相識的東西:身體告訴她,自己一定在什麼時候和這個人做過!笨妮一下子回到了那個被強姦之夜。
笨妮讓胡列明天在礦區大路旁玉米地裡等她。
七點鐘,胡列準時到礦區大路旁邊的玉米地赴約。在那裡,笨妮把他那平日耀武揚威的傢伙齊刷刷切為兩截。胡列傷得不輕,他連夜到縣上醫院做了手術,醫生說要是手術再晚一點點,你這個命根子恐怕就保不住了。胡列嚇出一頭冷汗。不過還好,醫生說手術後只要調養好,還是可以恢復功能的。
胡列以故意強姦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笨妮以故意傷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這天晚上,春天剛剛睡下,麻姑脫光了衣服想洗澡。陳爾多醉醺醺地來敲麻姑的門,說,今天老子想睡你!陳爾多像騎大馬一樣,咻咻低吼著一躍而上。
有好奇的礦工循著這誘人的聲音摸到麻姑門前,透過門縫看到兩個白晃晃的**。大洋馬這個名字大概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成了男人之間談論麻姑的代號。
有了陳爾多的滋陰庇護,麻姑的生活樂章開始了舒緩流暢的演奏。然而好景不長,這曲樂章演奏到這個冬天,陳爾多出事了。有人給總公司紀檢委寫了一封匿名信,舉報陳爾多有嚴重的經濟和男女作風問題,影響十分惡劣,嚴重損害了礦區領導幹部的形象。紀檢委的人悄悄派人下來調查,搜集了相關的證據,又找常務副礦長黃進步等人談了話。
一個月以後,總公司下發了一紙調令,將陳爾多平調到一個更偏遠的煤礦任職,常務副礦長黃進步榮升麻莊礦礦長兼黨委書記。
開春,麻莊礦開始改制。
寶妮、福妮幾個面臨下崗人員去找新礦長黃進步說理,黃進步閉門不見。
靠著和陳爾多從前的關係,寶妮去了他所在的新煤礦,成了那個煤礦的洗衣工。福妮則選擇了嫁人,在一個月內和麻莊礦的一個礦工成了相好,三個月後就匆匆忙忙出嫁了。許多面臨下崗的姑娘紛紛效仿福妮的做法,各自尋找自己的新崗位。唯有麻姑,不急不慢。
礦上讓麻姑下崗,她正猶豫著去不去找紫秀,但她用不著去髮廊,聞到腥味的男人們已經來找她了。
誰也沒有想到,災難說來就來了。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裡,麻莊東頭靠近礦區的地方出現了九處塌陷!省裡及煤炭總公司的領導經過反覆研究,決定保留麻莊礦,降低規模繼續開採。與此同時,麻莊及附近村莊必須整體搬遷。
因為搬遷,整個麻莊人心惶惶。在搬遷成為既成事實誰也無法改變的情形下,麻莊人只好忙著擴大自己的住房面積。
在熱火朝天的房屋搭建中,一個女人悄悄走進了麻莊。她在莊頭徘徊了半天,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才向六小家走去。
秋菊從縣城回來的消息給即將搬遷的麻莊帶來一些溫暖,大家臉上的悲涼因此少了許多。他們不會去想秋菊回來以後怎麼辦,但他們至少知道六小家的老人和孩子從此有了依靠。
在麻莊人忙著搬遷的時候,因為塌陷,礦區生產規模按照上級要求不得不大大地縮小。家屬院外面的礦區街道也慢慢變得安靜下來,往日的喧鬧繁華彷彿在一夜之間就煙消雲散了。和街區連著的礦區,大路兩旁又出現了多處塌陷,旅館和飯店先後關門大吉,有幾個勤勞的麻莊老人試圖在那裡重新種上莊稼,但因為塌陷越來越深,只好眼睜睜看著那裡成為一片汪洋。
礦工走了大半,紫秀髮廊幾乎沒有什麼生意可做,紫秀把髮廊搬去了縣城。她動員麻姑跟著她一起去,紫秀說那裡有適合她的「工作」。想來想去,麻姑還是決定留下來。
礦區規模縮小以後,麻莊礦只剩下不到200名礦工,醫院和學校也劃歸地方管理了。彷彿只是在一夜之間,礦上一下子就沒有了「閒人」。麻姑仍然住在原來的那個小小的院落,看著眼前日漸衰敗的一切,回想起從前的日子,感覺那只不過是一場電影,一場夢。偶爾還會有一兩個年輕礦工來她這裡找樂子,只有在這時,麻姑才能感覺到一些生活的真實。
一天,老來也來家裡找麻姑,他剛剛刮過臉,穿了一身新衣服,一進屋就呵呵地笑。麻姑坐在床前,奇怪地看著他,老來終於不笑了,他一臉嚴肅地說,礦上好像就剩下我們兩個「閒人」了!麻姑點點頭,可不是,偌大的煤礦,竟然只有他們兩個「無所事事」。
你和我不一樣,你剛當上了新礦長,是個大忙人哩!麻姑笑著說。她突然想起昨天在礦上宣傳欄看到的通知,那上面寫著:
經過組織研究決定,任命老來同志為麻莊礦礦長。黃進步同志調回總公司,另有任用……
老來說,麻姑啊,我看你平日也沒著沒落的,想給你說個男人,你看行嗎?
麻姑愣了一下,笑了笑說,礦上誰不知道我這匹大洋馬啊?誰會娶我?
老來突然臉紅起來,小聲說,如果你不嫌我老,我娶你!
一年後,麻莊礦區周圍又大興土木,但這次不是開礦,而是由國家投資對塌陷區進行農業綜合開發,要把麻莊礦塌陷地改造成魚塘和風景區。
麻姑又懷孕了,她沒想到老來這麼一把年紀還能有這麼大的本事。
六小出獄了!懷孕的麻姑又吃到了六小做的豆腐。麻姑和老來的兒子豆子長到一歲的時候,笨妮也出獄了。麻姑和老來讓豆子認六小和笨妮做了乾爹乾娘,兩家來往逐漸又稠密起來。
麻姑突然感覺日子彷彿又回到了從前,那時候還沒有麻莊礦,只有一個小村莊和一片野地,她和笨妮在野地裡打豬草,呵!那時的日子,到處都是太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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