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高仲泰：租 界 文 / 茅盾文學獎
2008年底，一位澳大利亞飛行員在太平洋島國巴布新幾內亞的密林中發現了幾座刻有青天白日圖案的墓碑。後來經過查證，這些墓碑裡埋葬的竟然是20世紀40年代中**人，是上海四行倉庫守軍遺骸。這一消息引起了國內外的強烈關注，很多人要求將這些抗戰將士的遺骸迎接回國並妥善安置，以彰揚這些為國捐軀的先烈。但是，這些抗戰將士當年為何會飄洋過海身處異鄉，他們在那座偏僻的島國上又發生了什麼呢？這一切要從1937年日本入侵上海說起……
1937年8月13日，日軍大規模入侵上海。中國出動60萬大軍，與約30萬日寇血戰三月，以傷亡30萬人的慘痛代價斃傷日軍9萬餘人，這就是著名的淞滬大血戰。
1937年10月26日，日軍突破大場防線，戰況告急。晚11時，國民黨第三戰區88師師長孫元良嚴令524團團副謝晉元：速率一營士兵到蘇州河畔的四行倉庫，死守閘北。
次日早晨，抗日名將謝晉元率領八百壯士進入四行倉庫，立即搶修工事，用沙包麻袋封閉了所有的門戶，僅在倉庫的東南角留下一條聯繫外界的通道。官兵們嚴陣以待，決心以血肉之軀堅守陣地。
四行倉庫是當時上海金城、鹽業、中南、大陸四家銀行堆放貨物的倉庫，所以叫四行倉庫。它位於蘇州河北岸北西藏路西側、烏鎮路東、北接國慶路。倉庫門前沿河的路叫光復路，左前方即為新垃圾橋，南與公共租界隔蘇州河相望。謝晉元的部隊就像是一支「孤軍」，堅守著四行倉庫這座「孤島」。
激戰開始了，日軍將四行倉庫三面包圍，向守軍發起猛攻。倉庫各樓中，槍彈橫飛，煙焰蔽日。謝晉元部孤軍作戰，屢挫日寇，數以萬計的市民冒著流彈，湧到蘇州路南岸觀戰，揮動旗幟向八百壯士助威。
一隊美國海軍陸戰隊，全副武裝在上海租界的馬路上走著，他們來到公共租界蘇州河畔，和原來駐守在這裡的英**隊會合，在河岸用沙袋築起的陣地內，架起機槍、迫擊炮，守衛租界。馬赫是美國海軍陸隊的一名普通士兵，他在掩體後張望著河對面，只見四行倉庫周圍飄著三面太陽旗，一個日本指揮官率領幾十個日本兵向四行倉庫發起襲擊，指揮官揮舞著指揮刀，嗷嗷叫著。
這時，中國**領導的上海職業界救亡協會、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以及上海各社會團體、居民，給對岸的謝團送去大量的麵包、水果、牛奶、罐頭、藥品和慰問信。一時間，蘇州河南岸各馬路口，各種物資堆積如山。通往河對岸的新垃圾橋架著一排鐵絲網，橋頭由幾個英國士兵排守著，橋上飄著英國米字旗和美國星條旗。
職業界救亡協會地下黨員龔宇偉和美可製冰廠廠長李丹滬在和一名英**官交涉，請求允許他們通過鐵絲網，將支援八百壯士的物資送到河對面四行倉庫去。英**官告訴他們，日軍已封鎖新垃圾橋，根本過不過去。龔宇偉試著找個空隙鑽過去，對面立即射來一排子彈，龔宇偉對李丹滬說，看來硬衝不行，還是天黑後，用艒艒船裝運。這時，李丹滬的妹妹李香梅帶著上海大學生戰地服務團來到岸邊。他們送來了一批食品、藥品。聽哥哥說一時送不到對岸去，心裡非常著急。這時，對岸槍聲暫停，是日軍又一次發起進攻的間歇。李香梅突然看到四行倉庫周圍的日軍陣地上飄著三面太陽旗。她心中升起一個念頭：為了鼓舞上海市民和浴血奮戰的中國將士，表現中華民族不屈的精神，四行倉庫的屋頂必須有一面中國的國旗。
她見觀戰的人群中有人揮舞著國旗，便上去將國旗取下，緊緊纏在身上，在眾目睽睽下跳下蘇州河，在市民的歡呼聲中，飛快地向對岸游去。等日軍發現，李香梅已游到對岸，迅速進入四行倉庫的大樓。她將濕漉漉的國旗獻給謝晉元。
謝晉元吩咐準備升旗。因為屋頂沒有旗桿，臨時用兩根竹竿連接紮成旗桿。當國旗升起，四行倉庫的守軍都莊重地舉手向國旗敬禮。沒有音樂，沒有儀式，只有一兩聲冷槍，氣氛肅穆而悲壯，河對面一下子聚集了數萬人，他們紛紛脫帽敬禮。李丹滬、龔宇偉都激動地熱淚盈眶，龔宇偉對李丹滬說：你妹妹真了不起。
升過旗後，謝晉元帶李香梅參觀各處，只見窗口和各種工事都是就地利用倉庫積存的整麻袋黃豆或麥子堆成，十分堅固。但負傷的戰士們因為沒有藥品，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因為已斷了乾糧，戰士只能吞嚥麥子和黃豆充飢。李香梅見狀，心裡十分難受，堅決要求留下來替他們服務。但謝晉元硬把她送到門口，將她推出去，喊道：快跳下河。並下令士兵開槍掩護。
李香梅躍下蘇州河時就被日軍發現了，一名日軍指揮官揮舞著指揮刀狂叫著，子彈不斷地射入水中。李香梅的手臂中中彈，漸漸在河心下沉。南岸的美國海軍馬赫正在拍照，他看到這個情景，立即放下相機，舉起槍襲擊倒日軍指揮官後，接著衝出掩體，跳下河游到李香梅身邊，將她救上岸。等李丹滬等趕來，李香梅已由馬赫乘車送到美國駐上海的營地。在營地醫院，軍醫檢查稱，李香梅只是被彈片擦傷，包紮後住院觀察一天就可出院。當李香梅尋找救她的那個年輕的美國士兵時，馬赫已離開醫院返回蘇州河畔的陣地上去了。
李香梅的父親李唯亭是大隆染織廠的老闆，工廠在蘇州河北岸的華界內，被日本的轟炸機炸成一片廢墟。李唯亭的家在法租界霞飛路上，是一棟西班牙式樣的兩層小樓房，周圍是一棵棵高大的雪松。
這時，李唯亭的家裡來了幾個染織廠的股東，要找李唯亭退股，李太太告訴他們，李老闆到廠裡去了，聽說蘇州路沿岸的工廠、倉庫、商舖、民房遭到破壞的不計其數，大隆也難逃一劫。正說著，李唯亭神色慘然地回家，對股東們說，大隆的廠房被日軍徵用了，許多機器也毀於戰火，幸好沒有人員傷亡。李唯亭是個正直守信的商人，當股東提出退股，他一口答應，但要股東給十天的時間準備。等股東走後，太太責怪他，作為股東，應當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現在工廠被日本人炸毀，股東要求退股是不合情理的，你不該答應。李唯亭說，寧可自己損失，也不能讓股東吃虧，況且股東已考慮到工廠被炸的實際情況，只要求退回股份的六成。工廠既然已不復存在，退回部分股本是應該的。
李唯亭取出所存在外國銀行的貸款、私蓄，變賣了家中藏有的外鈔、黃金、首飾，先退還了一部分股本，但還有很多無錢支付。大隆染織廠的工人養成所和工人夜校被日本軍隊徵用，作為戰地醫院。這天，李唯亭路過戰地醫院時，聽到裡面傳出一陣陣哀樂。一打聽，原來徵用此地的聯隊長佐籐在戰爭中戰亡了。聯隊長的女友真由子（中文名字叫做王愛琴）正在為他舉行喪禮。真由子是大隆染織廠前任主人矢崎的女兒。李唯亭得知這一切，覺得心裡湧起一種複雜的情緒，他同意了真由子留住在大隆的請求。善良的李唯亭沒有想到，真由子的公開身份是日本銀行職員，但真實身份是日本間諜，他更沒想到，這個女人為了復仇，幾乎讓李家家破人亡。
第二天，李丹滬和香梅的未婚夫徐佳林一道，接香梅回家。可香梅還惦記著那個救她並送她到營地醫院的年輕的外國士兵，她向看護打聽這個士兵的姓名與身份。看護小姐說，有可能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的士兵，但除此以外沒有更多的線索了。看到李香梅有些失望，看護小姐安慰說，美國海軍陸戰隊經常在跑馬廳的跑馬場上操練，說不定在那裡可找到他。香梅聽後，要求哥哥與佳林送她去尋找救命恩人，但在跑馬場上找了一圈也沒找著。無奈的香梅怏怏地回到了家。
李太太見女兒冒著生命危險到四行倉庫送國旗，因此受了傷，堅決地阻攔她再去參與這樣的活動。但父親李唯亭、哥哥李丹滬都支持她。上海的大小報紙都刊登了李香梅在四行倉庫屋頂升旗的和在蘇州河游向對岸的照片，據在《字林西報》當記者的徐佳林說，照片是一個外**人拍攝的，也是他將照片送給上海《申報》、《新聞報》等報紙的。
徐佳林是李唯亭至交的孩子。後來父親過世後，他隨母親回到天津，後又到日本留學，畢業後回到上海，進了《字林西報》當記者。他被李家當作家庭的一名成員。徐佳林外形儒雅，才華橫溢，又對香梅一往情深，李太太有意要把女兒李香梅許配給他。
李香梅對徐佳林也很親熱，她覺得佳林比同年齡的青年要沉穩、老練得多。但她對他的感情像對哥哥丹滬一樣，是一種兄妹之情。她雖感覺到徐佳林對自己有種過分的熱情，加之母親時常對自己說的話，但她暫時沒有和徐佳林發展男女之情的打算。
正在香梅滿世界尋找馬赫之時，他正被關在禁閉室裡。那天，馬赫拍了很多照片，他當天晚上在營地沖洗出來後親自送到幾家報社的。為此，他被叫到美國海軍陸戰隊指揮官辦公室，指揮官埃克森嚴厲訓斥了他，指責在日本人眼皮底跳下河救人並拍李香梅獻旗的照片是破壞了英美法中立國的立場，差點惹出大禍。馬赫爭辯說，公共租界、法租界當局和駐軍的所謂中立，是變相幫助日本人對中國人大開殺戒。埃克森辯解說，英美法沒有足夠的軍力和日本人開戰，為了租界的安全和利益，不得不在中日之間保持中立。馬赫反駁：你為什麼不想想歐洲？希特勒正在迫害猶太人，德**隊強大得足可以吞下整個歐洲，法國、英國、波蘭危在旦夕。日本人早晚要向上海的西方人開戰，現在支援中國人就是支援我們自己，支援戰雲籠罩下的歐洲。埃克森無言以答，惱羞成怒將馬赫關了禁閉。
在蘇州河北面，戰鬥還在繼續，不時傳來爆炸聲、炮聲和密集的槍聲，硝煙瀰漫著上空。上海被日本人一塊塊吞蝕。
上海租界變成日占區中的孤島。雖然人心不免動盪，居住在南市、閘北的難民潮水般湧向租界，西洋人紛紛撤離，輪船由英美軍艦護航，才敢從黃浦江駛出。但孤島依然一片繁榮，是畸形的繁榮，燈紅酒綠、聲色犬馬、醉生夢死，上海變成了一個戰亂中的怪胎。
上海英美控制的公共租界與法租界，日軍未敢侵入，怕過早引起與西方的戰爭。但長江和黃浦江的日本輪船在忙碌地運輸，軍艦在炮擊助攻。日軍在佔領區邊上設置新的鐵絲路障，許多小路都都被封鎖，楊樹浦河上的所有橋樑都有日軍把守。
謝晉元部已完成阻擊任務，準備撤退。他們唯一的撤退通道就是越過蘇州河。經由租界到滬西。租界的英美聯軍起初同意謝晉元部隊進入租界，公共租界駐軍最高指揮官、駐軍司令斯馬萊特答應為四行守軍的撤離提供一切方便。日本駐滬總領事獲悉後向上海租界當局提出抗議，說如果准許中**隊通過，則日軍也將開進租界，進行追擊，並要求把從四行倉庫退出的中**隊留作俘虜。英美方終屈於日本方面的壓力，態度突變，要收繳已突圍到租界的謝晉元部交出武器，並要把他們運到膠州路兵營集中。
全體官兵聽到這個消息後，情緒激昂。謝晉元說，武器為軍人第二生命，不能離手，如果收繳武器，我們寧願重返四行倉庫，繼續固守到底。雙方僵持了數小時。
最後，在張柏亭的勸說下，謝晉元部不得已交出了武器，羈留於膠州路兵營。謝晉元原以為只會在膠州路停留數天，他做夢也沒想到，他們在那座「軍營」被變相囚禁四年多，而他本人則在1941年4月在營地遭人暗害。
這天，李香梅與同學到九星大戲院觀看紹興戲。走到戲院門口，見貼著巨大的海報，是新推出的頭牌女伶胡彩華。九星大戲院是專門演紹興戲的，今天又是新推出的新劇目《木蘭從軍》。這場戲在九星大戲院連續演了一個月，座無虛席，極大地激發了民眾的抗日熱情……
燈光閃了下來，舞台上的大幕拉開了，忽然，「啪」地一聲，前面幾排有人燃起了香煙，煙霧在空中飛揚開來，接著又是「啪」地一聲，又一支煙點燃了。李香梅皺了下眉，說：請勿要抽煙，這裡是戲院。前面幾人悻悻地把香煙掐滅了。
幕間，香梅同學到戲院的冷飲部買冰磚。剛才抽煙的正是馬赫等幾個美國兵，他回過頭，向後面看來，忽然，他看到了李香梅，李香梅一陣激動，她也看到了馬赫。馬赫和李香梅同時離開座位，在走廊，他們互相凝望著，笑著，這才瞭解了對方的姓名。正在這時，劇院裡忽然響起了槍聲，聽眾、演員頓時亂作一團。香梅正不知如何是好，馬赫立即拉住了她，朝戲院外跑去。
在戲院外，馬赫看著慌張的香梅，說：這裡太危險了，我可以請你去其他地方喝咖啡嗎？香梅點點頭，她感覺馬赫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人。馬赫拉著李香梅坐上一輛祥生出租車，來到外灘附近的海員俱樂部，兩人坐在一個角落裡喝咖啡，兩人像認識很久的朋友談起來。馬赫告訴她：他今年二十二歲，父親是個猶他州的一個小農場主，全家耕植十幾公頃農地。他種過玉米、小麥、棉花，當過貨船的水手和伐木場的工人，中學畢業後沒有繼續上學。加入了美國的海軍陸戰隊。他的理想是當一個攝影師和鄉村音樂的歌手。來中國前，父親買了個價格不菲的照相機送給他，告訴他，大洋彼岸的中國是個古老而神秘的國度，多拍些照片帶回來，讓大家看看中國是什麼樣子的。家裡除他之外，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他們正在中學讀書。父親除管理農場外，喜歡釣魚和畫畫。他的畫在當地小有名氣。說著，馬赫從錢包裡取出一張照片給李香梅看，照片上是全家福，坐在一幢木板大房子前面的草坪，是一個幸福的樸實的家庭。
李香梅也將家裡的情況告訴馬赫，當馬赫聽到她父親的工廠毀於日本的戰火時，馬赫憤憤地說，日本人是一群野蠻的劊子手。李香梅對他說，上海已成了一個孤島，可說是四面楚歌，上海市民都期待英美法的軍隊能阻擋住日軍對租界可能的進攻。馬赫說，他們正在修築街頭工事，並操練打巷戰。
後來，他們進入舞池，李香梅和馬赫熟練地跳起華爾茲。離開海員俱樂部後，馬赫陪李香梅沿著寂靜的霞飛路慢慢走著，馬赫冒著濛濛細雨，唱起了一首又一首美國鄉村歌曲。李香梅覺得自己陶醉在詩一般的好萊塢浪漫的劇情中……
第二天早上，兩條聳人聽聞的消息就在上海各界人士中和市井街坊之間廣泛地流傳開了。一條是九星大戲院日本浪人槍擊案，另一條就是四行倉庫八百壯士忽然撤軍。這使處在多事之秋的上海民眾深感震驚，而且大家紛紛猜測，名角胡彩華下落何方了呢？其實，彩華被李丹滬秘密接回李府避風頭。
溫婉可人的胡彩華很快得到了李太太得好感，李太太漸漸喜歡上她，以家人相待。但不久，李太太發現她對兒子李丹滬十分鍾情，懷疑她不是真心親近自己，而是先打動自己，博得自己好感後再接近兒子，不禁大生戒心。李丹滬遲遲不成家，是李太太的一個心病，她對胡彩華長相、性格、人品也很滿意，但她堅決不接受一個戲子成為自己的媳婦。但李丹滬似乎也被彩華的魅力所吸引，難以自拔，這讓李太太心有不安。
李香梅和馬赫來往越來越密切。馬赫被派往看管謝晉元部後，李香梅不顧英美駐軍的禁令，多次在馬赫的幫助下，看望謝晉元。謝晉元部在兵營共有四百人不到，他們的自由雖然受到了控制，但每天依然堅持操練、堅持上軍事課。謝晉元的房間裡還掛著上海戰局和全國戰局的軍事態勢圖。看到中**隊節節敗退，謝晉元心急如焚。
這天，李香梅又到膠州路兵營探視謝晉元。謝晉元像一頭困在鐵籠內的猛獸，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神情焦急而激昂。看到李香梅進來，他迫不及待地說：李小姐，我是個軍人，看到不到幾個月時間，中國的一片片國土淪陷於日寇之手，上海的外圍，戰鬥越來越激烈，可我，卻在這裡飽食終日，無所事事。說著，取過一張《字林西報》，指著一篇報道說，你看，七九七團六連連長陳月村被敵機炸得粉身碎骨，在部隊探視丈夫的陳妻目睹其慘狀，舉起陳連長的一截斷腿，帶領連隊奮勇衝殺。可我們枉為一個軍人，連一個婦人所不如。說著，痛哭起來，並把國防部頒授與他的青天白日勳章扔在地上。李香梅決定以上海大學生戰時服務團名義聯絡上海職業界救亡協會、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上海海關戰時服務團等社會團體，在上海租界發起釋放謝晉元部官兵的請願活動和聲援活動。
隨著戰事發展，李唯亭的工廠越發難以支撐。股東們逼迫李唯亭趕緊償還股本，他卻無力償還。徐佳林漸漸感覺到香梅的冷淡，他敏感地發現香梅似乎另有隱情。一次偶然的機會，徐佳林結識了真由子，他請求真由子幫助李家。真由子答應了，但她向徐佳林提出了一個要求，要成為他的情人。真由子利用在日本銀行的關係，讓李唯亭度過了債務危機。她在悄悄地羅織陰謀之網，為了她的任務，也為了佐籐的死。徐佳林在真由子的誘惑下，成為了上海親日地下組織的一名成員。他利用職務關係向日本領事館的情報官提供了上海進步團體的活動情況，特別提出要重點關注美國海軍陸戰隊負責看管謝晉元部的十幾個士兵，其中帶頭的叫馬赫。
李香梅和馬赫的戀情終於被李家人知道了。李太太勃然大怒，明令制止兩人來往，並督促香梅盡快嫁給佳林。而香梅為了償還佳林對李家的救難之恩，不得已聽從了父母的意見，決定擇期與佳林完婚。
馬赫得知香梅即將嫁人的消息。他痛苦萬分，但又無可奈何。因為美**隊有規定，只有軍官才能和駐防地的居民結婚，士兵是不允許的。馬赫只是個入伍一年的下層士兵，部隊不可能批准他的婚事。正在這時，硝煙四起的前線需要一名戰地記者，馬赫積極響應，自願到第一線拍攝照片。馬赫來到了上海松江戰場，如火如荼的戰爭場面和節節敗退的國民黨軍隊，讓他深感作為一個軍人，應該把更多的熱情和智慧拋灑在戰場上；同時也感到在這亂世中，與香梅的相遇相戀是難能可貴的，他不想放棄！
一天，龔宇偉領著一個穿著長衫，戴著金絲眼鏡的安徽客商來到李唯亭的布店，客商要通過李唯亭購買大量灰色布料。李唯亭心裡完全明白對方的來歷和身份，也知道他購買布匹和顏料的用途，但他在最短的時間組織了這批貨供應給了這位徽商。
胡彩華與李丹滬墜入愛河。他們在紛飛戰火中，攜手抗日。胡彩華準備排演《楊門女將》，來鼓舞抗戰，將所有的收入捐給抗日救亡活動。這天，李香梅跟李丹滬、龔宇偉、胡彩華、徐佳林一起到美可製冰廠，胡彩華和她的紹興戲班在工廠禮堂排演《楊門女將》，龔宇偉請了幾個左翼藝術家協助胡彩華排戲。李丹滬還組織部分職工，組成抗日義勇隊，穿著軍裝，臂上戴義勇隊的紅袖章，扛著木槍木棒在工廠的籃球場上操練。李香梅和馬赫還是第一次看到哥哥的工廠活躍著這樣一支隊伍，又好奇又佩服。不久，胡彩華的新戲《楊門女將》的義演轟動上海，場場爆滿，所得款項，大部分經過抗日救亡組織買成物資支援蘇北、安徽新四軍了，少部分資助到上海避難的猶太難民。義演不但大大激發了上海人民的抗戰熱情，還引起了日本地下組織的注意。胡彩華與李丹滬為了排演方便，住到了美可製冰廠裡。
徐佳林與香梅成親的日子到了。舉行婚禮的地點設在徐家匯大教堂，徐李兩家的親朋好友紛紛到場祝賀，佳林也滿面春風等候著新娘的到來。然而，隨著吉時的臨近、過去，香梅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隨新娘車到的只有一封信，信裡有一沓照片，都是徐佳林和真由子親熱的內容。李唯亭一看大怒，他匆匆宣佈婚禮取消便拂袖而去。遠道歸來的馬赫目睹了這一切。佳林知曉這都是真由子搞的鬼，他清楚自己再也無法取得香梅的原諒，也再也無法逃脫日本間諜布下的暗網。
其實，香梅並非因為看到這些照片才逃婚，她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所在，她不能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她與馬赫再次重逢了，他們都不願意放棄這份美好的感情。李唯亭也認可了他們的戀情。
上海淪陷了，全城陷入死樣的沉寂。謝晉元部在租界如同困獸，滿身力量無處可發，十分憋屈。馬赫從前線回來，帶來了大批的珍貴照片，他希望做一個攝影展。香梅建議他把攝影展帶入膠州路兵營。攝影展在兵營裡秘密舉行了，這些充滿戰爭硝煙和鮮血的照片激起了中**官的滿腔憤懣和報國熱情。謝晉元與部下上官志標策劃逃出租界，參加抗日。但是，出逃的消息被奸細洩漏出去，軍營的看守更加嚴格了。
日本間諜在上海的行動十分猖獗。他們大肆搜捕進步分子，暗殺革命黨人。李丹滬、李香梅、胡彩華、馬赫等人都被列入暗殺名單。一天深夜，一批黑衣殺手秘密接近了美可製冰廠。李丹滬為了掩護胡彩華離開，死在殺手槍下。第二天，李香梅、彩華等人得知丹滬死訊，肝腸寸斷，彩華發誓要為愛人報仇。她擦去眼淚，繼續登台演戲。
胡彩華有眾多的捧場者。捧場中有個叫小川哲雄的日本商行的大班，是上海灘有名的日商，擁有紡織廠、麵粉廠、造船廠多家，還是日本橫濱正金銀行的大股東，他還有個秘密身份，即日本間諜組織的首領。有次小川哲雄到九星劇院看了紹興戲，將戲台上的胡彩華視作天人，從此便經常光顧。他到後台見下妝後的胡彩華風姿更為可人，便頻頻向胡彩華發起進攻。但胡彩華總是冷眼相對，從來不答應他的邀請。
這天，小川哲雄來到劇院。此時的胡彩華如浴火重生的鳳凰，更加光彩奪目，深深吸引了小川哲雄。小川哲雄按捺不住向彩華提出邀請，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位平日冷若冰霜的仙女竟然答應了。戲後，小川哲雄帶著彩華回到國際飯店。彩華趁小川哲雄不備，用事先藏好的手槍將其擊斃，旋即從高樓毅然跳下，血灑南京路。
小川哲雄被殺的消息引起了日本間諜機關的震怒，命令真由子加快速度，暗殺革命黨人。一天，真由子和徐佳林在戲院中偶遇相攜看戲的香梅與馬赫。真由子看到殺死老情人的馬赫，便心生殺機。在戲結束後，真由子暗暗跟蹤馬赫兩人，在街口暗殺馬赫，卻不料射出的子彈擊中了尾隨而來的佳林。
日寇的魔爪伸向中國更多的地方。蔣介石下令死守錫澄線，但潰退之勢已難以挽回。日寇佔領南京，展開慘無人寰的南京大屠殺。1937年12月13日，南京陷落。1941年4月24日，膠州路兵營中的謝晉元被奸細暗殺。噩耗傳來，萬民悲憤。5月8日，南京政府追認謝晉元為陸軍少將。馬赫即將隨軍遠征，香梅送給他兩隻黑色的信鴿作為聯絡工具。同年年底，日本突然襲擊美國珍珠港，上海公共租界淪陷。
這天早晨，天色甫明，原謝晉元部的四百多名守軍突然衝出膠州路兵營，分散逃跑。但僅有少數軍士逃跑成功，約三百名軍士被緊隨跟上的日軍俘虜，後來被押送到太平洋中的一座日軍佔領的島國巴布新幾內亞做苦力。
此時的香梅已經是一名大學老師，她在閒暇時常常會仰望天空，尋找鴿子飛過的痕跡。一天，一個熟悉的影子從空中撲騰而下，那是一隻黑鴿子，它帶來了馬赫的訊息：我在太平洋的瓜達爾卡納島，我已晉陞為少尉排長，我已是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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