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九十七章 針灸救命 文 / 隔山打牛
第九十七章針灸救命
莊師爺也是一身油衣,跑在人群的最前面。
他都快恨死李元宏了,這麼大的雨還要往外跑,這不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嘛,害得他也不放心,只好穿上衣服起身了,哪知唐掌櫃一句話把他嚇個半死——剛才有人來報,大堤塌了。
這下莊師爺也急了,趕緊拉上汪同生跑到民棚裡叫了幾十個民夫,一起趕了過來,這一折騰就晚了一步。
莊師爺看見堤根下一群人蹲在那裡忙活著,心裡奇怪趕緊跑了上去,只見候單瘋了一般在那裡亂刨亂挖的,似乎有人被埋在下面了。
莊師爺心裡一哆嗦,一把拉起一個河兵喊道:「誰在下面!」
「李……李大人被埋下面了!」畢竟做賊心虛,河兵嚇得嘴唇都哆嗦。
莊師爺身子搖了搖,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後汪同生也趕了上來,見到莊師爺好端端的跌倒,心裡一顫,趕緊抱起莊師爺,問道:「莊老爺子,咋回事?」
莊師爺顫抖的手指了指土堆,語無倫次道:「下面,元宏……」
汪同生立即就明白怎麼回事了,立即轉身大吼一聲:「快來挖,李大人被埋在下面!」身後的民夫都是大吃一驚,衙役們瘋了似的衝上前來,民夫緊跟其後,一窩蜂的挖起土來。
李元宏被挖出來已經奄奄一息了,多虧他動作快,在土皮砸到頭頂的瞬間蹲下身子,把腦袋縮在手臂裡,頭部並沒有受傷,雖然被埋了不少時間,但依靠懷裡的一小塊空間勉強呼吸,所以直到被挖出來還沒被憋死。
十幾個衙役、河兵和民夫一起托著李元宏的身子,一路狂奔送到了客棧,其他人呼呼啦啦的在後面跟著跑。剛一進客棧,就看見大堂裡坐著一老一少兩個人。
這麼晚還有人來客棧投宿呢?不過莊師爺也顧不上這些了,拖過幾張大桌拼在一起,又讓人鋪上棉被,就將李元宏放躺上面,那客棧唐老闆一看這架勢,也是嚇了一跳,嘴裡嘟囔著「出去還好好的啊,怎麼會回來就成這樣啦?」,趕緊提著燈籠,油衣都來不及穿就跑出去找大夫去了。
候單畢竟是長年做河工的,經歷過崩堤埋人的情形,麻利的脫光李元宏的衣衫,從上到下檢查有無骨折,而馮匡和幾個河兵抓著李元宏的胳膊和腳掌,使勁的揉搓。汪同生和衙役們則是跑去燒了一大鍋薑湯,用毛巾蘸濕了,在李元宏的前額和腋下擦拭著。
其他民夫也沒閒著,有的說自己村上有神醫能起死回生,趕緊就往村子跑,有的回到工棚取來跌打損傷藥,有的幫忙燒水,整個大堂裡亂成一鍋粥了……
客棧裡的那一老一少被忙碌的人群擠到大堂的一角,不過二人倒是沒有絲毫的不快,靜靜坐在那裡看著眾人忙活。
過了將近半時辰,李元宏還是沒有醒,一張臉卻慢慢變得灰白,連呼吸也時斷時續了,想來是受了內傷,莊師爺見此情形,哇的一聲就嚎哭起來,誰也勸不住。衙役們愣視著李元宏的身子,一個個直抹眼淚。就連那些民夫也不知所措的釘在當場。
那些曲沃的衙役自然不用說了,早和李元宏感情深厚,而這些民夫,通過這幾日的相處,也知道李知縣是個好官,這樣的好官眼看著就不行了,怎不讓人覺得可惜。
這時,堂角的那位老者,對身邊一個民夫說道:「他是怎麼回事了?」
「今晚下雨,李大人去看堤,結果被埋下面了!」民夫哭喪著臉說道。
老者點了點頭,對身邊的年輕人說道:「老二,你去給他針灸一下,看看管不管用。」年輕人嗯了一聲,走上前去。
馮匡和幾個河兵還在那揉搓呢!可是越揉越覺得李元宏的身子發冷,衙役們用薑湯擦拭幾遍也不起作用,正在焦急的當口,忽見一個年輕人撥開眾人走了進來。
年輕人二話不說,從懷裡掏出一隻小布卷,一甩攤開,只見一根根明亮的銀針密密麻麻的別在布捲上。
「針灸?」汪同生和候單等人頓時不動了,就連嚎哭的莊師爺也止了哭聲,愣愣的看著年輕人。
「將他扶起來!」年輕人捏起一根銀針,對候單說道。
汪同生和候單趕緊將李元宏的上半身扶坐起來,年輕人先是用手摸了摸,然後將一根銀針輕輕插在李元宏胸口上,接下來年輕人雙手如飛,不多時就插下了四十幾根細針,此時的李元宏就好像一隻大刺蝟一樣。
最後年輕人又拿起一根較長的細針,表情鄭重的站在李元宏身後,慢慢插在他的後頸上。
就這麼一下,李元宏嘴角頓時流出一股黑血,順著下巴嘀噠到身上,臉上緩緩出現了一層血色,候單一看驚喜道:「淤血被逼出來啦!好!」
一聽這話,莊師爺一下跳了起來,抓住那年輕人的!」
年輕人擦了一下汗,笑了笑說道:「我也不知他有事無事,想來性命應該無憂了,我也只是略盡勉力而已,對了,他就是汾西的知縣吧?」
「不!元宏是曲沃的知縣!」李元宏的命保住了,,莊師爺一身的輕鬆,這才記起忘了感謝了,一個抱拳說道:「不知恩人高姓大名,是汾西縣人吧,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謝!」
「呵呵!我姓陳名敬,也是山西人,不過不是汾西縣人,而是洪桐人,已經多年沒回鄉了!」年輕人將一根根細針收好,收拾起布卷,一抱拳回到堂角那老者身邊坐了下來。
那老者搖了搖頭,對年輕人說道:「本想問問這個知縣,看來是不行了,夜深了,咱們走吧!」二人站起身來就要出去。
一說到是洪桐人,又姓陳,莊師爺忽然想起陳恭了,他不也是大夫嘛,也姓陳,立即說道:「陳兄弟請留步,不知你可認識一個叫陳恭的?他也是洪桐人氏!」
二人立即就站住了,陳敬驚訝道:「陳恭是我的三弟啊!我們這次路過山西就是為了帶他一起走,你怎麼認識的?」
莊師爺一聽就樂了,敢情繞來繞去都是自己人哪,那也用不著說客氣話了,當即走上前去笑道:「我說還真是巧,敢情你是陳恭那小子的兄長,哈哈,不過嘛,你也別帶他走了,因為他已經和我家元宏說定了,以後就跟著我們干!」
這一番話說的一老一少都是一怔,陳敬莫名其妙道:「跟你們幹什麼?不對啊,我家三弟一個月前已經寫信與我約好了,我一來山西就一起結伴去浙江的,什麼時候答應跟你們走的?」
怪不得陳恭說還有一件緊要事沒辦呢,敢情是和他兄長相會,莊師爺笑笑道:「他八天前答應的。」
卻見那老者懷疑的看著莊師爺,緩緩說道:「恭兒一向不願接近官宦,別說一個七品知縣,就是……否則他早跟老夫去京城了!」
說話這會兒,李元宏已被抬回了客房,汪同生留在客房裡照顧,候單不敢多說什麼,趕緊向莊師爺抱拳告辭,一拉馮匡離開了客棧。
莊師爺找來一張紙,一蘸毛筆笑道:「我還騙你們不成,不信的話,我這就寫封信,嗯……元宏傷重,讓他趕緊過來瞧瞧,兩天之內,陳恭那小子肯定奔過來,到時候你們一問不就清楚了嘛!」
老者更加疑惑了,一臉的不相信,就隨莊師爺當場寫了一封信。
第二日清早,河工又開始了,莊師爺繼續上工,汪同生累了一夜,此時趴在李元宏床邊睡著了,莊師爺也不忍叫醒他,就讓客棧老闆娘替他照顧李元宏,畢竟女人比男人會照顧人。
莊師爺又挑了幾個衙役,頂替李元宏和汪同生,雖然他們啥都不懂,但有人盯著總比沒有強嘛!而那一老一少也曉有興趣的站在工地旁,看了整整一天。
這樣過了兩天,李元宏漸漸能自己坐起身來了,他身上沒有外傷,但五臟六腑卻被震得有點錯位了,所以吃什麼吐什麼,臉上整整瘦了一圈,氣得莊師爺一個勁的罵他:「叫你多管閒事,現在好了吧,你瞧瞧你還像個人嗎?才幾天功夫啊,你就把你的腦袋整得跟個骷髏似的。該圓的地兒不圓,該凸的地兒像被誰啃了一塊兒。」
李元宏此時哪有力氣和他拌嘴,只有被動防禦的份兒了。
第三天正午,李元宏剛想試著下地走走,唐掌櫃就跑進來說道:「丁知縣又來了,叫您下去呢!」
莊師爺一口痰吐在地上,狠狠道:「又來要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