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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三十九章 緬甸悲歌(四) 文 / 國產坦克

    同古是南緬平原上一座小城,又譯作東吁或者東瓜,人口十一萬。同古距仰光二百六十公里,扼公路、鐵路和水路要衝,城北還有一座克永岡軍用機場,戰略地位十分重要。著名的同古大戰就在這裡拉開序幕。因為仰光已經因為英軍的怯懦畏戰失守,同古在軍事上成了重鎮。在史迪威的作戰計劃裡,同古將作為他率領的中國遠征軍部隊向仰光發動反擊的前進基地。

    其實,最高統帥早就已經看出來了,敵人大兵壓境,僅以中國遠征軍收復仰光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不能收復仰光,入緬作戰就失去目的,而緬甸失守的最大受害者仍將是中國。英國人答覆:已命令中東及印度軍隊增援緬甸,請貴軍火速開赴前線。最高統帥敏感地覺察出這是英國人的花招。最高統帥根本不想收復仰光,他們只想拿中**隊去當擋箭牌。

    問題在於最高統帥已經騎虎難下:取勝沒有把握,撤軍又沒有借口。最高統帥出任中緬印戰區總司令之初,曾致電美國羅斯福總統,誇口要「讓中**隊來獨立防守緬甸」。如果戰而不勝,或者不放一槍就溜之大吉,這都將嚴重有損最高統帥的形象。何況,最高統帥還盤算著接著此次出國遠征從美國人那裡得到更多的武器裝備和租借物資。

    最高統帥不愧是政治家,政治家往往善於從宏觀把握策略和機會。仗當然要打,而且應當打得轟轟烈烈,但是損失必須有個限度。最高統帥不想為英國人做嫁衣裳。

    由最高統帥親點,史迪威下達命令,派出了中國方面的第五軍第二○○師前往增援同古。

    「此次遠征,系唐明以來揚威國外之盛舉,戴某雖戰至一兵一卒,也必定挫敵凶焰,固守同古。」戴師長當著最高統帥和史迪威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三月四日,第200師的戴師長在接受命令之後,返回臘戍師部,向全體官兵傳達了最高統帥和史迪威下達的命令,率領全師坐上火車,與戰士們一起,由滇緬公路的終點臘戍起程,向眉苗行進。

    部隊由眉苗向東瓜目的地挺進時,一直是在山嶺叢疊、「最易藏奸」的原始森林中行軍,「食宿俱感困難」,稍不小心就有「迷途」的危險。但為了「光復河山承色笑」,全師克服了道路曲折難行的困苦,終於在三月七日抵達東瓜(也就是同古)。

    心急火燎的戴師長急於知道前方的情況,派出偵察兵前往同古瞭解情況,得知原來英軍有一個師保衛同古,英軍聽說日軍到了仰光,嚇得早幾天就撤出同古。中國遠征軍主力部隊正在路上,一時聯絡不上,加上英軍又還沒有見到日軍的影子就嚇得先撤走了,這樣,第二○○師便處於孤軍迎戰之勢。

    東瓜是仰光到緬甸中部曼特勒公路和鐵路線上的戰略要地。此次日軍入侵緬甸,分為東、西、中蘭路同時進行。戴師長從軍部接到的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堅守東瓜,以粉碎日軍由中路正面進攻,阻斷日軍由仰光向曼特勒入侵的道路。當他回到師部指揮所時,夜已深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緬甸全圖,伏案仔細地查看。然後站起來,向帳篷外走去。他的警衛人員給他披上外衣時,他似乎毫無覺察。他在想,這次第二百師不僅要防禦、阻擊正面敵人的進攻,而且要策應東西兩路的友軍,任務艱巨。東瓜能否堅守,關係到祖國的榮譽。想到這裡,他暗暗立下了誓言,「只要還有一兵一卒,亦須堅守到底」。回到師部指揮所後,他情不自禁地點燃了一支煙,正待抽時,猛然意識到自己早在兩個月前就已下決心戒煙了。可是,殺敵衛國的激情使他不能自制。他猛抽幾口後,熄掉煙蒂,抽開抽屜,取出師部信箋,飽蘸感情地寫下了「誓與東瓜共存亡的遺囑。第二天,他向全師發佈命令。「如本師長戰死,以副師長代之;副師長戰死,以參謀長代之;參謀長仍又戰死,以某某團長替代。各級指揮官都必須「預立遺囑,指定好自己的代理人。於是,東瓜激戰前,全師士氣旺盛,銳不可擋。

    戴師長是安徽無為人,年幼好學,七歲入私塾就讀,11歲能背誦《唐詩三百首》,14歲拜安徽名人桐城派學者周紹峰為師,攻讀古詩,博得周先生的厚愛和器重。周看了戴安瀾寫的95首詩,驚奇地對朋友們說:「此子稟賦優異,後必有成,再努力10年,可成第二個李白。」

    戴師長19歲那年,考入了國內著名的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創辦的安徽公學高中部,在陶行知先生的熏陶下,他接受了新思想、新文化。他有這樣一句名言:精神的東西靠精神摧毀,物質的東西靠物質摧毀。列強欺負中國,是中國的國力、軍力太弱,有志於中國強大的青年,要拿起槍同列強戰鬥。

    戴師長20歲那年,毅然投筆從戎,參加了北伐軍,當上了二等兵。有次開會,所在團的張團長見他談吐不凡,是塊將軍料,便保送他上了黃埔軍校。在北伐的兩年中,他由排長逐步提升到團長。抗戰以來,他先後指揮部隊參加過古北口戰役、保定、漕河戰役、台兒莊戰役。1938年5月,因戰功卓著,提升為第二○○師少將師長。

    戴師長最大的特點是愛讀書。他的行李就是一捆捆沉重的書籍。他用看書歸納的體會教育官兵們,為了造就和提高所部軍官的素質和品德,他題寫了很多名言,贈各官長共勉之。如:

    人我之際要看得平!平則不忮。功名之際要看得淡!淡則不求。生死之際要看得破!破則不懼。人能不忮、不求、不懼,則無往而非樂境而生氣盎然。

    為政不在多言,要能幼有所教,壯有所練,老有所養。

    治軍欲使知戰,必須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明之以刑。

    毀譽不聞,寵辱不驚,安危不動,得失不患。

    由於戴將軍的嚴格訓教,他的部隊每到一駐地,皆以紀律嚴明、富有戰鬥力而受到駐地百姓和上級的讚揚。

    戴師長瞭解了敵情,判斷出攻佔仰光的日軍將於3月19日上午可能經過同古的皮尤河大橋,便將伏擊日軍的任務交給了師部騎兵團和第五**團,並指定第五**團團長林永熙負責指揮。這兩個團受命出發前,為了鼓舞士氣,戴師長指揮大家唱起了《戰場行》戰歌。這首歌是他為了激勵官兵們的愛國熱情,親自譜寫的。歌詞是:

    弟兄們!向前走,弟兄們!向前走,五千年歷史的責任,已經落在我們的肩頭,落在我們的肩頭。日本強盜要滅亡我們國家,奴役我們民族。我們不願做亡國奴,我們不願做亡國奴,只有誓死奮鬥,只有誓死奮鬥,只有誓死奮鬥……

    不出戴師長所料,第二天拂曉,日軍一個快速大隊,分乘20輛汽車和摩托車,大搖大擺地追到了皮尤河南岸。日軍根本不把英軍放在眼裡,以為英軍早就聞風而逃。更不知道這裡已是中國遠征軍所在地。他們連一點應有的警惕都沒有,上了大橋,準備過河。這時,戴安瀾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他擔心伏擊部隊過早開槍會嚇跑敵人,打電話要林團長沉住氣,不要過早驚動敵人,等他們全部進入伏擊圈後才能開槍。大約10分鐘時間,200米的大橋上,擠滿了敵人的車輛。這時,林團長見時機已到,猛地一揮手,下達了開槍的命令。頓時,一聲巨響,事先安放的500公斤炸藥,將皮尤河大橋掀上了天。橋上的汽車和日軍士兵就像下餃子似的,紛紛跌入河中。埋伏在河堤上的中**隊,將一梭梭子彈和一發發炮彈如暴風驟雨般射向敵人,打得敵人措手不及。掉到河裡的敵人大部被淹死,僥倖爬上岸的一露頭就被子彈擊中,20輛卡車的敵人基本上無一生還。

    打掃戰場,從一具著少佐服裝的屍體身上,獲得一份戰鬥命令和地圖。從中瞭解到入侵緬甸的日軍兵力部署和作戰意圖。日軍入侵緬甸最高指揮官是日軍南方軍第十五軍司令官飯田祥二郎,他的第十五軍擁有第三十三、第五十五、第五十六、第十八師團和泰國兩個師,並附戰車隊、炮兵隊、騎兵隊以及海空軍配合部隊。敵之作戰意圖是兵分三路,包圍曼德勒,東路以第五十六師團進攻景東,西路以第三十三師團進攻普羅美,中路以第五十五師團進攻同古,以求速勝解決,力爭半個月內消滅英軍,兩個月內進攻中國雲南。

    林團長看完了日軍的作戰命令和地圖,如獲至寶,立即上馬,親自把它們送到了戴師長手中。

    戴師長正看著林團長繳獲來的日軍軍用地圖和文件,史迪威和杜光亭坐著吉普車來到了同古。聽取了戴師長的匯報後,史迪威握著他的手說:「你們二○○師果然名不虛傳,是中**隊的精銳之師,剛才我和杜長官到皮尤河大橋去過,你們這次前哨戰打得漂亮,首戰告捷,打出了軍威,為中國遠征軍爭得了好名聲。相比之下,英國人是老爺兵,正節節敗退,用你們中國話形容,他們見到鬼子比兔子跑得還快。」

    杜光亭瀏覽了繳獲的文件後,對戴師長說:「鬼子的報復心很強,他們在皮尤河大橋吃了虧,必然要打上門來,你們要提高警惕,準備打大戰啊!」

    史迪威問戴師長:「如果敵人來進攻,你們師能守幾天?」

    「我保證守10天!」戴師長回答。

    史迪威點點頭說:「我在路上設想了一個作戰計劃,因為你們二○○師已在同古形成了吸附日軍的態勢,我們準備就現成態勢殲滅敵人,由你們二○○師將敵第五十五師團吸引在同古,我們的第二十二師和第九十六師馬上就到了,他們來後,從側後圍殲他們,來個同古大會戰。我們打勝了這一仗,就可以反擊,奪回仰光。」

    「不行!」杜光亭立馬反對,他說,「我們的三個師只等於日軍的一個師團,根據我們在國內的經驗,消滅日軍一個師團,起碼要準備10個師的兵力,現在我們只有三個師,而且二十二師、九十六師還在路上走著,異國作戰,地形也不熟悉,我主張還是先打小規模的殲滅戰。」

    史迪威全然不在乎地說:「你說的兵力只是個小問題,我可以同英軍協商,請他們調五個師到同古來,你看怎麼樣?」

    「英軍沒有戰鬥力,這你是知道的。你指望英軍幫助我們作戰,那是很不可靠的。這一仗如果依賴英國,一定會打砸的。」杜光亭還是不同意,他堅持說,「而且敵人在緬甸有四個師團,都靠在一起,相距不遠,如果同古一開戰,其他幾個師團肯定會增援的。我還是那句話,我們應以打小規模的殲滅戰為主,等機會成熟了再打同古會戰。這就叫積小勝為大勝。」

    史迪威一時無法說服杜光亭,急得在屋內團團轉。小規模的殲滅戰,可不是他設想裡的可以一舉震驚世界的驚世之作。這對於從來沒有過前線大兵團指揮經歷的史迪威來說,絕對不是能夠一舉讓他揚名立萬的事情。但是如何才能說服杜光亭,他也不知道。見到如此場景,不願意和老頭鬧翻的杜光亭向史迪威建議,將方案報告重慶,由最高統帥定奪。史迪威見無好辦法,只好同意。幾天後,最高統帥的復電批准了史迪威的同古會戰方案。但是,他又給杜光亭單獨發來一份密電,要他機動行事。杜聿明心中有數,中國遠征軍的指揮權實際上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在那個美國老頭的手裡。

    史迪威上次來緬甸時,曾經對杜光亭產生了很好的印象。他知道杜光亭曾率領第5軍血戰崑崙關,給日軍王牌第5師團以沉重打擊。他認為杜光亭精通戰術,有旺盛的進攻精神,隨時準備作戰,是個優秀的指揮官。但他只看到了杜光亭的這一面,而沒有看到他的另外一面。

    杜光亭畢業於黃埔軍校第一期,參加了黃埔系的核心組織「復興社」,是最受最高統帥信任和賞識的軍事將領之一。1932年國民黨組建第一個裝甲兵團,他出任了團長;1938年,在該團基礎上編成第一個機械化師——第200師,他晉陞師長;同年底,第200師擴編為第5軍,他又在不久榮任軍長。第5軍是**裡的王牌,最高統帥的嫡系,何部長派系部隊的基本力量,也是杜光亭起家的老本。也就是靠著這支第五軍,杜光亭雖然和何部長的關係不是特別近,但是誰也無法代替他在何部長派系裡的重要地位。初入緬時,最高統帥讓他統一指揮第5、第6兩軍,特別是把陳部長派系裡的第6軍交給他指揮,隨後又擔任遠征軍代司令長官,他十分得意地把自己看作遠征軍的統帥。對於史迪威的到來,他的戒慮與不滿比最高統帥有過之而無不及。

    3月4日,最高統帥在臘戍第一次告訴杜光亭,要他聽從史迪威的指揮。杜光亭馬上機敏地問道:「如果史迪威的命令不符合校長的決策,那該怎麼辦呢?」最高統帥回答說:「你直接打電報向我請示後再說。」事後,最高統帥似乎覺察到了杜光亭對史迪威的不滿,又給他寫了一封親筆信,要他必須「絕對服從」史迪威的指揮。3月11日和21日,最高統帥又兩次致電遠征軍,規定了史迪威的指揮權。但是,杜光亭早已經摸透了最高統帥的心思,始終並沒有把史迪威放在眼裡。

    3月14日,杜光亭以中國遠征軍「統帥」的名義拜會了在眉苗的英國總督。多爾曼·史密斯爵士兩天前剛剛接待了史迪威,他對又出現一位「統帥」感到大惑不解。杜光亭露出一絲狡猾的微笑回答說:「噢,閣下,那位美國將軍只是自己把自己看成統帥,而實際上並非如此。你知道,我們中國人認為,要讓美國人參加到戰爭中來的唯一辦法,就是給他們一些名義上的指揮權。只有我們掌握住實權,他們才不致幹出太多的傻事來。」

    這一切史迪威當時並不知曉,他在第5軍軍部仍然躊躇滿志地向杜光亭說明了他的部署和作戰意圖。杜光亭同意把新22師調往彬文那以南地區,支援第200師作戰。可是幾天過去了,新22師仍未到達指定位置。史迪威開始懷疑杜光亭在「玩弄詭計」,陽奉陰違地抵制他的命令。

    史迪威有了最高統帥的首肯,坐車來到眉苗英軍司令部,亞歷山大正在獨自一人喝酒,口裡哼著小曲。司令部的幾個參謀正圍在一起打牌,也有幾個軍官聚在一起東扯西拉地侃大山。亞歷山大對史迪威擔任中國戰區參謀長兼緬甸盟軍總司令有意見,他認為美國沒有步兵在緬甸,只來了一個將軍就當起了總司令,他實在不服這口氣。他認為史迪威這個職務應該是自己的。因此,亞歷山大對史迪威十分反感。其實,史迪威那天在臘戍與亞歷山大一見面,就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他對自己的敵意。而他對英國人也是十分反感,尤其對羅斯福總統對丘吉爾首相言聽計從更是不滿。他認為英國人骨子裡是典型的利己主義者,他對亞歷山大當然也沒有正眼相看。但是,為了同古會戰,他不得不放下架子,來請亞歷山大出兵。

    史迪威耐著性子,來到亞歷山大面前,伸出手說:「將軍好自在啊,怎麼樣,我這個不起眼的美國老頭來到緬甸指揮作戰,出乎勳爵大人的意外吧?」

    亞歷山大依然坐著沒有起身,不過,他不想做得太過分,還是勉強伸出手,握了握史迪威的手,然後招呼史迪威坐在他對面的凳子上。史迪威的腦子裡正思考著如何將這個英國人的積極性調動起來,環顧四周,笑著說:「將軍你遠離大英帝國,跑到這山坳裡來受苦,真不容易啊。我他媽的也倒霉透了,在美國待的好好的,經不住最高統帥幾句話的誘惑,鬼使神差地來到這個鬼地方。我已下了決心,干兩個月就鬧情緒,辭職不幹。我走後,我會向總統、最高統帥建議,由你來接替我的職務,將軍覺得如何?」

    亞歷山大朝史迪威看了看,眼神中充滿了懷疑。為了進一步誘惑亞歷山大,於是接著又說:「這個日子真難熬,我簡直一天都待不下去,我也不想幹兩個月了,只干45天,你覺得怎麼樣?」

    亞歷山大不知真假,反問:「你只干45天就辭職?」

    史迪威認真地點點頭。

    亞歷山大似乎相信了他的話,轉移了話題問道:「好吧,我們還是談正經的吧,你這次光臨這裡,肯定有什麼大動作。你有什麼難處,請講吧。」

    史迪威知道自己走勝了一步棋,繼續說出了同古會戰計劃。他要求亞歷山大派出三個師,開往西線卑謬,策應中國遠征軍在同古作戰。亞歷山大一口答應了他的要求。史迪威又提出,要他按照中英共同防禦計劃,向中國10萬大軍提供糧食、蔬菜、肉類等食品,提供中**隊的運輸工具、戰車及醫療設備等。亞歷山大也滿口答應下來。

    史迪威臨走前,半開玩笑地說:「將軍,你們英國人真會用人,為了保衛你們的殖民地,既要中**隊來當保鏢,還要我們美國人來指揮保鏢,中國人、美國人成了你們英國人的打工仔了。我這個中將,也成了你的打工將軍了。」

    「我不也是英女王的打工仔嗎?」亞歷山大興奮地說,緊緊地拉著史迪威的手說,「彼此,彼此啊!」

    史迪威回到眉苗不久,日軍果真來報復了。日軍出動2000步兵,在30架飛機、18門大炮的掩護下,瘋狂地衝擊第二○○師陣地。但是,日軍的衝擊被第200師的官兵們堅決擊退了。不甘心失敗的日軍集結了更多的兵力,又一次發動了進攻,但是,他們依然還是沒有能夠越過皮尤河。接連失利的日軍終於發怒了,在飛機和坦克的支援下,開始向同古發起大規模的進攻。

    第二百師指揮部,師長戴安瀾陷入一種少有的和莫名其妙的焦躁不安中。

    形勢發展出人意料。在臘戌,委員長對戴安瀾的忠誠勉勵有加,但是面授的機宜卻十分含糊。委員長再三強調「保存實力」,「堅守同古一兩周」,可是並未指明堅守同古的戰術意義何在。阻滯敵人,掩護英軍撤退?抑或虛張聲勢?如果集中遠征軍優勢兵力,果敢迎擊冒進的當面之敵,擊潰或吃掉其中一部是完全可能的。問題在於戴安瀾僅僅是個師長,對於領袖的決策,他既無權質疑,又不敢貿然多嘴。他的使命注定是「理解和不理解的都要執行」。

    既然委員長需要二百師「打個勝仗」,他的理解就是要擋住敵人,不許敵人越過同古城一步。但是先遣營送回的敵情加重了他的不安。一旦敵人援軍趕到,他區區一個師能擋住敵人二至三個師團的強大進攻麼?

    那時候所謂勝利,就只好同陣地共存亡,可是犧牲的意義何在呢?戴安瀾在地圖前站住,一種隱隱的悲哀好像蟲子一樣悄悄爬上心頭。

    戴安瀾深恐自己的悲觀情緒影響部下,於是毅然決然宣佈:

    「來人!傳我的命令,各團營進入陣地,準備戰鬥。本師長立遺囑在先:如果師長戰死,以副師長代之,副師長戰死,參謀長代之,團長戰死,營長代之……以此類推,各級皆然。」

    為了防止孤軍深入的第二百師被日寇吃掉,手忙腳亂的遠征軍長官部急令第五、六兩軍從臘戌推進至曼得勒,同時命令新二十二師前出到央米丁和彬文那一線,擔任二百師後援。

    英、緬盟軍三個師也在西線卑謬穩住陣腳,與中**隊遙相呼應。至此,戰爭雙方均已擺出陣勢:日軍大舉進攻,氣勢咄咄逼人,但第一線兵力只有兩個師團。中英盟軍取守勢,全線總兵力為十三個主力師。

    但中國方面真正上場的只有第200師。

    既然同古之戰注定是一場局部力量懸殊的防禦戰,因此日本人一開始進攻,第200就像刺蝟那樣縮成一團,擺出死守同古和準備挨打的架勢來。

    儘管日軍對中**隊佔有較大優勢,但是日軍增援部隊還在海上顛簸,而中**隊的強大後盾就在兩百公里外的曼德勒。如果中英聯軍下決心實現以收復仰光為目的的戰略設想,那麼在同古附近主動包圍和吃掉這個日軍師團是完全有可能的。

    盟軍之間的互相猜疑和同床異夢斷送了勝利的希望。

    劉建業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克永岡機場的。

    小飛機冒著機場上不斷落下的炮彈,勉強在一片還算平整的草地上降落下來。

    「奶奶的,差一點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看來以後出門要先拜拜關老爺了。」劉建業一邊揉著自己快要被顛散架的腰,一邊對開著一輛美**援的吉普車前來機場接自己的第200師參謀說道。

    「劉將軍是不用拜關老爺的。我們師長說了,你可以說是我**隊裡在與鬼子作戰時候運氣最好的了,幾乎從來沒有打過敗仗。他昨天晚上接到通報,聽說你要來,高興得說,只要將軍你以來,把你的好運氣勻給他一些,小鬼子就要倒大霉了。」參謀說道。

    「你們戴師長真得這麼說的?恐怕,這一次我要讓他失望了。我是被貶來這裡的。我還怕我的霉運會沾染到別人呢。上車吧。」劉建業自嘲地說道。

    「將軍坐好,現在這一路上隨時都可能有險情。」參謀說道。

    「大不了一死罷了。儘管開。」劉建業坐上吉普,對參謀說到。

    吉普一路開得飛快,很快就開到了四周響著密集槍炮聲的同古城內的第200師師部。

    「戴師長,海鷗兄,兄弟我被貶來這裡了。現在,我可是要靠著你混日子了。」一走進師部的指揮室,劉建業就對戴師長高聲的打招呼。

    「仲良老弟,你就別在這裡賣乖了。你來這裡,我就放心多了。說實話,在這裡的這些人裡面就屬你和小鬼子打得交道最多,最清楚他們的套路。你來這裡,別人也許會躲著你,我可是舉雙手歡迎。」戴師長對劉建業說道。

    「行了,別拿我開涮了。現在,前面戰事發展情況怎麼樣?」劉建業一邊和戴師長寒暄著,一邊走到指揮室中央的大沙盤前問道。

    「這麼快就進入角色了?佩服。我來說說吧。我師來到同古以後,立即安排人員控制了皮尤河上的大橋。在日軍的第一次進攻裡,我軍炸毀了皮尤河大橋。前天,日軍派出了一個聯隊規模的兵力,向我軍的陣地發起了衝擊,被我軍擊退了。昨天,日軍又對我師據守的同古城及外圍最杯、屋墩陣地發動全面進攻,又被我師擊退了。根據我軍先前繳獲的日軍文件,現在皮尤河對岸的日軍部隊是第五十五師團,師團長是竹內寬中將。」戴師長對劉建業介紹著當前的情況。

    「第五十五師團,我對這個師團有印象。一個三單位制的二流師團,在四國島編成的。在打長沙會戰的時候,日軍的作戰序列裡就有過這個師團。不過他們的戰績很一般,被薛長官的部隊打得很慘。原來他們居然被調到這裡來了。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這個師團是經過至少半個月的補充整頓,才調到緬甸來的。這個師團的戰鬥能力雖然比不上日軍的一流主力師團,但是他們的這個師團長竹內寬中將並不簡單。從他此前的作戰行動來看,這個人的野心不小,作戰風格很膽大。」劉建業說道。

    「從當前的情況來看,日軍的其他部隊現在都沒有跟上來,只有這個第五十五師團自從在毛淡棉登陸以來就衝在最前面。如果我們和英國人能夠集中兵力,一齊南下,那麼在優勢的兵力下,先殲滅這個師團是完全有可能的。」戴師長躊躇滿志地說道。

    「設想不錯,可是沒有可能性。」劉建業直接給戴師長潑了一盆冷水。

    「這怎麼沒有可能性?難道在司令部裡的那些人都看不出來嗎?這可是一個大好時機。」戴師長爭辯道。

    「這個設想要求我們和英軍的主力都要從曼德勒南下。可是,根據目前的道路狀況,部隊恐怕很難順利抵達。而且,就算我們的部隊能夠抵達,英國人他們肯嗎?你不是不知道,那些英國人一到戰場上跑得比兔子老鼠還快。」劉建業用一種略帶嘲諷的語調說著。

    其實讓劉建業搞不明白的是,現在緬甸的那個英軍第七裝甲旅,在緬甸把仗打得連狗屎都不如,怎麼到了北非就能和隆美爾那個「沙漠之狐」過招,還能混上一個「沙漠之鼠」的名號?難道也是因為他們跑得快?

    劉建業說完以後,全屋的人都沉默了。英國人的拙劣表現,大家都早就看在心裡,只是出於顧及盟友的面子,大家才沒有講出來。只有劉建業不管這一套,直接說破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我們既然到了這裡,就沒有讓鬼子太痛快的道理。不論在那裡,只要讓我遇到鬼子,我就要想辦法讓他們難受難受。」劉建業看到全場的靜默,馬上出言安慰大家。

    正像劉建業所說,日軍第五十五師團,是一支從中國戰場上抽調來的二流師團,而且在長沙會戰中,遭到第九戰區部隊的重創,經過半個月的補充整頓,才調到緬甸戰場。新任師團長竹內寬中將,是個野心勃勃、「江田島」精神十足的日軍年輕將領。他指揮部隊在緬甸毛淡港口登陸,四天就佔領仰光。兩仗一打下來,英軍一潰千里。仰光作戰後,為了擴大戰果,他甚至置後方空虛於不顧,率領師團窮追猛打,企圖一舉攻下曼德勒。他認為英軍根本就是不堪一擊,用不了五天時間,他就能帶著自己的部隊從滇緬公路進佔中國的雲南。他萬萬沒有想到羅斯福把中國人推到了前台,還派來了一位美國將軍坐鎮同古指揮。

    輕敵冒進畢竟犯了兵家大忌。

    皮尤河前哨戰使他繼續北上的雄心初步受挫。他還不知道中國遠征軍已到同古,吃了苦頭還以為是緬甸的土匪部隊。3月20日,竹內寬再次派步兵第一四三聯隊,向皮尤河對岸進攻,遭到了再次打擊。

    二十一日,第55師團主力到達,對同古城及外圍最杯、屋墩陣地發動全面進攻。

    出乎竹內寬師團長意料,他的部隊竟遭到緬戰以來最為猛烈的抵抗。

    連攻三次受挫,竹內寬師團長的頭腦開始冷靜,他總結失敗的教訓時,突然懷疑對手不是英國人,也不是緬甸的土匪。但對方到底是什麼人,他決定一定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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