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六十二、虎出山林薛仁貴 文 / 祈水
六十二、虎出山林薛仁貴
雜草叢生的古道上,兩匹蒼涼瘦弱的馬,兩個蒼老瘦削的人。
「將軍竟如此看得開,皇上無故將你罷黜,將軍如何不與之分說,眾位大臣多看重將軍。」
契苾何力看著三十來歲的薛仁貴,淡然笑道:「有些事情你不清楚,若不是犯錯,當今聖上如此英明,豈會天威震怒,將我罷黜,怎麼,想知道老夫犯了什麼過錯?」
薛仁貴道了一聲不敢,見契苾何力神色蒼然的望著東方,不禁問道:「將軍對長安沒有半點不捨?」
契苾何力搖搖頭,沒有回答,只是在心裡感歎了一下,到底還是年輕些,不懂得我們這打了一輩子仗的人的心思。自己雖先皇東征西戰,雖然皇上沒有準備自己陪葬的請求,但自己還是覺得此生依然了無生趣。對那些功名利祿,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了。
「你守了幾年玄武門了?」契苾何力突然問道。
薛仁貴恭聲道:「五年了。」
「五年,五年還是沒有讓你明白,算了,這次你自己請求出京,可是打算外放做個地方官?」
薛仁貴直言道:「不瞞將軍,守門雖說清閒,但久了人就閒的發慌,還不若到地方一展拳腳,只是皇上這次竟然將我派了登州都督,實在是——」
契苾何力笑道:「怎麼,一個都督不委屈你了,好了,時候不早了,范陽的路還有很遠,老夫是待罪之身,不宜和你多說。保重。」
話一說完,契苾何力一拉韁繩,翻身上了馬,也不在看薛仁貴,揚馬而去。
薛仁貴瞇著眼睛看著契苾何力的背影,過了半晌才招手將遠處的隨從叫了過來。
「大人,為什麼你看上去很不高興?」跟隨奇道。
「天下大治,是一個將軍的榮耀,卻也是一個將軍的墳墓。」
薛仁貴感歎了一聲,看他似懂非懂,也不再說。
「大人,你不是喜歡長安嗎,為什麼要請外放呢?」
薛仁貴知道這個家丁給了自己多年,瞭解自己的心思,但即使這樣,他還是不能說。不管是為了保守秘密,還是為了自己的面子。
薛仁貴突然感到很可笑,可笑自己一直妄稱將軍,自以為天下之大,卻難逢敵手。卻不料實在是自己小看了天下英雄。
在馬上恍惚中,他似乎又想到了幾天前在宮裡讓他這一生都忘不了的事情。
「薛愛卿幾年來駐守玄武門,實在是功不可沒,今天叫愛卿來,是想討教一下行軍佈陣之法。」
年輕的皇帝溫文爾雅,說話也慢斯條理,話裡不帶一絲的煙火氣。
薛仁貴被皇帝召入宮,以為有戰事了,他就可以大展拳腳了。在玄武門守城門,守了幾年了,他也受不了了,即使那門是玄武門。
「皇上,臣別的不敢說,這行軍佈陣,本就是臣的本事,皇上儘管問就是。」
在薛仁貴眼裡,這個皇帝似乎還不太瞭解他的本事,眼角里總帶著那麼一點隱而不發的嘲弄,這讓他心裡大為惱火,但一聽皇帝要請教他行軍之法,心中又有些得意,畢竟這是自己的本行,肯定能讓年輕的皇帝另眼相看。
皇帝又非常可惡的笑了笑,才道:「朕自己不喜兵事,卻喜歡看別人探討軍事韜略,這樣,不弱愛卿來和景國公比上一次如何?」
一提到李道宗,薛仁貴氣就不打一處來,自己與李道宗本來可以說是平起平坐,甚至幾次打仗,都是自己的主意定了勝局,這個李道宗有何德何能,竟然能得皇帝垂青,竟被加封國公,自己的功勞雖然不多,但才能顯著,竟然被皇帝忽視。
李道宗神情肅穆的應了一聲,轉身對薛仁貴道:「薛將軍要比什麼,弓馬箭槍,還是——」
「還是來行軍佈陣吧。」「薛仁貴傲聲道。
李道宗點點頭,臉上不動神色,心中卻暗暗搖頭,這個薛仁貴,還是太年輕,怪不得打仗的時候,總是動不動就單身往敵軍中沖若說弓馬,自己還真的不是他的對手,可這佈陣——
「來人,把朕昨天吩咐準備的沙盤端來。」
薛仁貴和李道宗都好奇的看著放在桌子上的沙盤,沙盤上高山峽谷就如同現實中的微縮版一樣。
「這是朕隨意弄的地形,共有三個,兩位各用一個,中間這個會將二位的軍動合一,兵種數目均是一樣,兩位愛卿還有什麼要求沒有?」
薛仁貴看著這陌生的地形,大腦中早已經計算著該如何進攻,如何防守,如何探路,李道宗一不例外。
沙盤上地形很複雜,薛仁貴獨自在一間房裡,每過半柱香,就有一個人來問他該如何行進。這半柱香,就是半天的時間。當然,也有人隨手在外候著,只要他有什麼命令,隨時都可以傳出去,但速度還是和自己的軍隊的距離有關。
薛仁貴的本營在一處山坳,那裡的坡度不是很陡峭,軍隊在裡面,卻剛好可以避開風雨,而且還有很好的隱蔽性。
打仗,首先就是要瞭解對方,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而對於李道宗,薛仁貴很瞭解,這個人,打仗的時候很死,不太會變通,所以他的手腳有時候就顯得保守。正是有了這樣的認識,所以薛仁貴的進攻變的很大膽。幾次試探下來,他就更加肯定了李道宗的風格,決定以雷霆之勢,將其挫敗。
他把決戰的地點選在了一處帶有坡度的荒原上,之後就派出數股小規模的士兵騷擾,而從反應回來的信息,薛仁貴可以輕鬆的判斷出,這個李道宗,果然是沉著的很,從不冒進。
「哼,縮頭烏龜又如何,你以為這是在守城嗎?」
薛仁貴冷笑了一聲,叫來外面的人,詳細的把自己的命令說了一遍。
而此時的李道宗,卻絕對不是薛仁貴想的那樣狼狽,他雖然損失了一些士兵,處於劣勢,但這一切,都是早已經算計好的,因為這個時候的李道宗,早已非吳下阿蒙了。
很快又是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薛仁貴輕鬆的走出房間,卻愕然的看見皇上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薛愛卿,看來守了幾年城門,你反而糊塗了。」
皇帝這話將薛仁貴弄得摸不著頭腦,聽皇上的意思,自己竟然輸了,可這不可能啊。
似乎是看出了薛仁貴的疑惑,皇帝一招手,身旁的太監遞過來一張紙,薛仁貴看了半晌,大汗淋漓。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每一步,都已經落入到對方的算計之中,而且環環相扣,將自己帶入了死地。照這個結果,自己肯定是全軍覆沒了。
皇帝冷笑一聲,歎道:「薛愛卿,你在看看這個吧。」
薛仁貴這個時候在也不敢放肆了,恭恭敬敬的接過另一張紙,只見上面詳細的列出了他所走的每一步,雖然不是完全吻合,但亦相差不遠。
「皇上,微臣——」
他還想說點什麼,但突然發現這在陣前面對千軍萬馬向來從不膽怯的嘴,竟然諾諾的說不出半個字來。
……
前方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讓薛仁貴從沉思中驚醒,摸了摸自己還在發燙的臉,心中一陣苦澀,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就敗了,要說第一局是大意還說的過去,可後來連輸的三次,卻讓薛仁貴在也沒有臉面在呆在京城了。
「也許皇上將自己攆出宮是對的,若是在輸幾次,恐怕我這一輩子,就拿不起刀槍了吧。」
現在在馬上,無人打擾的薛仁貴突然似乎想通了一般,喃喃道。
前方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薛仁貴沒有注意,剛想著應該找個店打尖了,後面的馬突然折返,飛奔這趕了回來。
「前方的可是薛將軍,小人沈從,有要事與將軍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