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六十三、猛虎下水捲浪濤 文 / 祈水
六十三、猛虎下水捲浪濤
登州臨海,住慣了黃土高原的薛仁貴,很有些不適應這裡鹹鹹的空氣。
「沈從,你說為什麼偏偏是我到這裡?」
一路上,薛仁貴還是沒有相通,為什麼會是自己呢?
沈從自從將自己的任務交代完之後就惜字如金了,這次同樣是一言不發。
「登州!」薛仁貴抬頭看著城門上碩大的內刻石字,也不知是在感歎什麼。
登州府緊緊的靠著渤海,所以這裡的城牆,是只有三面的,不過這雖然是邊境小城,但邊境卻是大海。古人大唐時期的人向來認為登陸戰是不太可能發生的,所以那一面的城牆形同虛設。
當然,這是四面城牆對比,若是與長安城比,這裡頂多算是土夯。登州城很小,如果長安是大人的話,登州城頂多算個滿月的嬰孩兒。
府衙在城中間,薛仁貴的隨從上前問了路,順著熱心人的指引,半柱香的時間,就來到了看起來殘破不堪的府衙。
府衙外站著一個身著青色皂角衣的男子,三十多歲,抬頭見了沈從,驚了一下,又轉眼見到薛仁貴,忙上前拱,我是府衙的捕頭,嚴明,前任都督已經離任多時,請大人隨我入府。」
薛仁貴點點頭,看這個年輕人還不錯,相貌堂堂,並且舉手投足間,都有一定的風度。
嚴明一邊引領一邊道:「登州府是臨海府,所以這裡的百姓大多以漁為生。大人初來此地,還是要多熟悉些好。」
薛仁貴對這人的欣賞又增加了一分,不卑躬屈膝,說話不卑不亢,確實是維護百姓治安的捕頭形象。
登州府衙不大,甚至都比不上薛仁貴在京城的宅子,不過府衙的佈置畢竟不同,前廳明鏡高懸的牌子,讓人看了就產生一種衝動。
看薛仁貴的眼神中帶著疑惑,嚴明又道:「登州府太小,所以這裡的府衙也充當縣衙的公用,若是有了案子要公審,就在此地。大人來的剛好,登州正有些麻煩,不過想來以大人的威名,那些鼠輩也不敢放肆。」
薛仁貴摸了摸一旁帶著亮光的棍棒,若有所思的道:「看來這登州,遠非平靜之地。」
嚴明在一旁道:「若知將軍來此,必在無人敢在放肆。」
薛仁貴知道這個嚴明聽過他的名字,甚至還知道一些他的事情。不過這個時候,他沒有心思享受別人的誇耀,他心裡更多的,是皇上將他派到登州的目的。
沈從已經告訴他,皇上讓他來登州,不是讓他做個地方官的,而是另外有更深一層的意思,不過薛仁貴思來想去,也沒有想明白,登州地勢特殊,根本就不具備軍事上的任何意義,而若是皇上是派他來治城的,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這裡就是案房了,登州自大唐以來所有大小案件都在這裡。」
薛仁貴看著四周整整齊齊的書架,隨便拿起一本,打開一看,上面記錄了六年前的一個案子,上面無論是犯案的動機,經過,還是結果,都寫的清清楚楚。
「不瞞大人,上任都督雖說為人貪婪,但確實是能明辨是非的官。所以登州的案子雖多,但冤案卻是自貞觀年間就不曾發生。兩年前皇上下旨,全國府衙內所有珍貴的文獻資料,全部要用紙張謄寫存放。這些都是復本。」
「那原本呢?」薛仁貴問道。
嚴明恭聲道:「原本已經按朝廷的規定,集中送往長安城了。」
「帶我們去海邊看看吧。我這一輩子,還真就沒有看過大海呢。」
「每一位都督來的時候,都是要到這裡看看的,大人。」
站在登州城林海面的崖前,澎湃的海浪聲中,嚴明道。
「我不喜歡這裡,還是腳踏實地的感覺好些。」薛仁貴看了一會,冷笑一聲,又道:「不過老子這一輩子,就沒有打過水仗,也不知——」
話說了一半,薛仁貴突然頓住,腦中靈光一閃,以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難道皇上是準備讓我來打水仗?」
薛仁貴疑惑的又看了一遍大海,突然問道:「嚴明,這兒的出海口在哪裡?」
嚴明用手一指南方道:「從這裡兩里,那裡有個水坳,所有的漁民都從那裡出海,因為那裡的風浪最小,甚至到了風平浪靜的時候,那裡的海水都是沒有一絲波瀾的,所以那裡叫靜水坳。」
「靜水坳,靜水坳。」薛仁貴又重複了兩遍,突然想起自己看過的在皇宮御書房見過的那副讓他驚喜的大地圖。登州的位置很特殊,當時皇上還和他說這登州之與新羅,要遠遠比營州近的多。他本以為皇上是在開玩笑,現在看來,皇上把他趕到這裡,分明是想讓他想出一個度過這茫茫大海的方法。奇襲新羅!
薛仁貴直到這個時候,才領悟到李道宗與自己推演沙盤的用意。三盤之內,有兩盤是有水的,只不過那裡的水,沒有大海這般遼闊。他也曾經打過渡河的仗,是以沒有注意。
又回到了府衙,薛仁貴將行李都交給隨從處理,拉著沈從和嚴明又走出了府衙。
「這登州城,怎麼如此冷清?」
走了幾道街道,薛仁貴竟然只看到兩個閒逛的人,心下疑惑,就問道。
嚴明苦笑了一聲,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大人請隨我來便知。」
三人走了一段,經過一處丈餘高的圍牆時,嚴明停了下來,示意兩人聽。
其實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去聽,院內的喧囂聲即使在百丈之外,聽的也清清楚楚。
聽了一會兒,薛仁貴的臉色變的鐵青,原來院內都是這登州城的土豪劣紳,正集聚在一起豪吃海喝,還商量著該如何收買新來的都督。
「這些都是登州城有名望的人了,平常的漁民只要不是大風浪的天,都四要出海的。登州城雖然靠海,但還是有良田的,此次皇上下旨,將天授的種子分給各個州府,登州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這些人就打上了這種子的主意。」薛仁貴恨聲道。他自然知道,種子是皇上下旨分發的,所有的種子,不得由個人或者幾人攤派,應平分給百姓,不想這裡的人竟如此大膽,絲毫不顧皇帝的聖旨。
若是以前的薛仁貴,早就衝進去先將這些人暴打一頓再說,但現在的他,總是想著皇上叫他來這裡的目的,心裡盤算了一下,現在就得罪這些在登州城有權勢的人,是不明智的。
「回去吧。」薛仁貴違心的說了一句,平生第一次怕看嚴明那失望的眼神,如逃難一般逃回了府衙。
嚴明的職責就是將這位新來的大人帶入正軌,所以還是跟著薛仁貴,不停的將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告知。
「登州城有多少船?」
回了府衙,薛仁貴命隨從倒了三杯茶,休息了一會兒,才抬頭說了正題。
嚴明愣了一下,又非常熟悉的答道:「大人,登州共有漁船三百餘條,根據我朝兵制,這些漁船在有戰事的時候,都可以徵用。」
薛仁貴不清楚這漁船的大小,又問了幾個問題,才明白,所謂漁船,不過是能坐幾個漁民的私家船,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沒有船,我就自己造。我就不信,我薛某會載到一個小小的登州上。」
薛仁貴看著登州的地圖,暗暗道。
夜晚的登州,只能聽到洶湧的浪潮拍打著岸的聲音,沒有人注意到,房頂上正有一個人飛奔而過。
「誰?」
剛剛入睡的登州富商吳之遷忽然感覺面上一陣風吹過,睜眼一看,不知何時,自己的房間裡赫然站了一個黑衣人,那一雙露在面紗外的眼睛,帶著懍人的寒光。
不過當黑衣人做了一個手勢之後,吳之遷反而輕輕的呼了一口氣。
「上頭有令,讓你全力配合新來的都督做事,改天,你要找機會向他表示忠心,你可明白。」
吳之遷面露喜色,知道自己的任務又會少了一下。
黑衣人沒有停留,說完這句話,翻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當中。
這一晚,登州城裡也不知有多少人不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