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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親征 一五七、不知好歹 文 / 祈水

    一五七、不知好歹

    「佛家說只要心中是淨土,處處都是淨土,從雲,你現在心中,就真的如此平靜嗎,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能在戰場上毫不留情的殺戮著敵人,而在平時,卻又像一個溫文爾雅的君子呢。」

    已是夕陽西下,燦爛的陽光映照著從雲從容而又英俊的面容,那剛柔並進的線條,縱橫在他的臉上,就恰如這窗外仰眼即可看見的群山,雖氣勢如虹,卻也有瑩瑩脆脆的柔情。

    「等你殺的人多了,也就明白了。」

    從雲似乎是在發呆,良久才淡淡的回了一句。

    慕容柔兒已經習慣了,剛開始的時候,從雲類似的話,總是讓她心驚膽戰,可經過了這麼多天,她只是隨意一笑。

    只不過笑過之後,他的眉毛又皺了起來。

    從雲與諾曷波的交鋒,慕容柔兒都看在眼裡,做了十幾年的探子,她自然有這方面的天賦,她甚至也能預知,諾曷波看似盛氣凌人,其實不過是外強中乾,而如從雲這樣的,就恰似有幾個字可以形容,穩若泰山。

    只不過吐蕃來了使者,這倒是讓她吃了一驚。

    她一直都不清楚大唐的真正目的,就像是幾乎所有人一樣,她想不到大唐的皇帝,竟然會掀起如此一場曠日刀兵。大唐與吐蕃之間的勝負,在普通人看來,既有可能是隋末年紛紛崛起的起義軍大戰一樣,讓十室九空,生靈塗炭。

    正所謂舉國之戰,只有勝負之分了。

    可是如今吐蕃也往吐谷渾派來了使者,這讓她多少明悟了一些,加之本來及願意回到大唐的娘親,竟然一口回絕了從雲那麼誘人的請求,實在是不可常理。現在她知道了,娘親是不想看到她這一離開,這裡,就將成為大唐與吐蕃爭鋒的戰場,屆時吐谷渾的百姓,大唐的百姓,甚至吐蕃的人的死,都會讓她感到愧疚不安。

    「從雲,你就這麼自信,若是他不顧一切的將你殺了送給吐蕃,那你豈不是妄送了性命。」

    慕容柔兒臉上突然笑了起來,話語間確是一片淒涼,也許是想起了假若從雲身死,悲從中來吧。

    「諾曷波如此硬挺,恐怕是也想著我從雲愛惜自己這一條賤命,而想爭取一些籌碼吧,他不會不明白,如今他已經沒有選擇了,不過他這一手的確是高明,只是讓我疑惑不解的是,柔兒,與他走了兩個時辰,你怎麼就變了,變的會欺騙我了。」

    從雲的眼神中透著悲傷,看的慕容柔兒臉色紅潤起來,諾諾不語。

    「柔兒,你知道的,我不怕死,所以你也可以告訴諾曷波,時間很緊,皇上可不會一直等著,錯過了時機,他會後悔殘生的。」

    慕容柔兒終於抬起頭來,看著從雲氣定神閒的站在那裡,似乎已經掌握了全局,不禁感到一陣氣餒,自己難道真的就敗給這個男人了嗎,他,到底有什麼魔力,而他身後的皇帝,又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慕容柔兒並不知道,李治,實際上與從雲是一樣的人。只不過因為身份不同,做事所用的手段有所差異罷了,而從以往的種種就可以看出來,兩個人,都是鐵血柔情,而其中,又以鐵血居多,柔情次之。

    「走吧,帶我去見諾曷波吧,你知道的,他並不用想太多,也不用找什麼人尋醫問策了,一切的決定權,都在他的手裡,實話說,若是明天中午,我還沒有回復我朝皇帝,恐怕你這吐谷渾唯一的王城,就要唄我大唐鐵騎,夷為平地了。」

    終於撇開了兩個人微妙的關係,從雲一本正經的說。

    他說的是實話,以他的算計,這兩天,唐軍就已經開始行動了,即使因為怕打草驚蛇而只派出了少量的軍隊,但對付這座城市,實在是綽綽有餘了。畢竟吐谷渾比之大唐,就如同蒼鷹比之麻雀,老虎比之兔子一般。

    沒有辦法,慕容柔兒只得帶著從雲進了王城,而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所謂的吐蕃使者,讓從雲心中也放了心,這諾曷波若不是虛張聲勢,就是事先將吐蕃使者轉移了,畢竟若是他們與從雲相遇而有出了這城市的話,吐谷渾的命運,也就在也不可逆轉了。

    吐谷渾的王城並不大,而慕容柔兒顯然事先得到了授意,甚至是諾曷波剛剛傳下的指令,宮裡的人,沒有一個阻攔兩個人的,甚至這個時候,宮裡冷冷清清的,似乎一瞬間所有的僕人和丫鬟都消失了一樣。

    走不多久,就見一座氣勢頗為雄渾的大殿顯露在從雲的眼前,從雲看了一眼,不禁冷笑起來。

    這大殿確實不錯,紅牆碧瓦不說,那房頂之上穩龍獸張牙舞爪,鳳凰展翅欲飛,從雲進過大唐的皇宮,如何看不出來,那龍獸和鳳凰,正是大唐太極殿與蘭林宮上的飾物,可笑的是,這座大殿上,竟然同時存在著龍與鳳,莫非這諾曷波即使皇帝,又是國母嗎?

    不過雖然他心中這樣想,臉上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任何驚奇之意,似乎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

    慕容柔兒只送到了大殿口,示意從雲自己進去之後,退了幾步,收在外面,吐谷渾也是有規矩的,這等商議朝政的地方,慕容柔兒是說什麼也進不去的。

    帶著慕容柔兒略帶傷心的眼神,從雲大踏步爽快的走進大殿。他知道,他的身後,還有一個人,無論自己是成功還是失敗,那個人,都能奇跡般地奠定成功。而自己,是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失望的。

    古來臣忠君者無數,但如此與皇帝亦臣亦友的人,可並不多見。

    然而當從雲進得大殿的時候,不禁愣在了門口。

    大殿裡冷冷清清,只有一個老人蒼然的背影,而這個人,顯然並不是諾曷波。

    「你就是從雲吧,老夫吐谷渾的僕射,公孫有易。我想聽聽你的條件,不知我們幫助大唐,你們會給予我們什麼,要知道,你們大唐有一句話說的好,這個世界,沒有白賺的買賣。」

    老人似乎對從雲很熟熟悉,頭也不會的道。

    從雲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定是諾曷波顧忌面子,剛剛申斥過自己,不好意思拉下臉來與自己說項,而派來了這個老傢伙,只是他不知道,這位於從雲素不相識的老人,又如何能爭取到從雲的允諾呢。

    從雲自己拉了一把椅子,悠然拿起茶杯,自己倒了一杯茶,才瞇著眼睛道:「本來你吐谷渾是我大唐的屬國,是不應該與我大唐提條件的,不過我天朝皇帝,憐憫你們地貧人弱,實在孤苦,若是閣下能夠代表吐谷渾,就請牢牢記住我的話,我們皇帝金口玉言,若是吐谷渾相助,則將起境內的所有百姓,全部移居大唐居住,若是戰事順利,屆時大唐的領土增加,你們吐谷渾雖然包不得國名,但諾曷波依然是實際的藩候,皇上說了,只要諾曷波答應,大唐可以考慮,為他們的家族單獨分上一塊大唐境內的領地,諾曷波依然是青海王,而且能夠得到朝廷的俸祿官位,至於你們吐谷渾的百姓,若是倒是移居治下,則諾曷波的州,向朝廷納稅比之其他州減半,你看如何啊?」

    公孫有易沉著臉,從頭到尾臉色都沒有任何變化,過了半晌,才沉吟道:「將軍,我吐谷渾雖然向大唐稱臣,可卻不是大唐的百姓,如今將軍如此霸道,也不知如今大唐是想強行佔了我吐谷渾的土地,還是想借刀殺人,將我吐谷渾當成擋住吐蕃的盾牌呢。」

    從雲看著討價還價的公孫有易,不禁會心一笑,他與這個老人,還算是默契,從雲本來衝著慕容柔兒的面子,給吐谷渾的,是李治所給的最高條件了,如今公孫有易如此說,就是並不反對與大唐的聯合,那這次從雲的差事,就基本上完成了,而剩下的,就是毫無意義,如同市場上的商販一般的商議價碼了。

    從雲並不擅長此道,可他有信心,有動力,更有堅實的後盾,所以從雲從一開始,就沒有鬆口過,條件也是一成不變,最多就是允許諾曷波搬進長安,但只能以草民的身份了。

    「從雲將軍,要知道,大唐的弘化公主,可是在我吐谷渾住了許久了,這筆帳,又該如何算呢?」

    公孫有易見從雲並不鬆口,稍微停了一下,拿出了自己手中的殺手鑭。

    從雲頓了一下,他如何也想不到,這公孫有易太過無恥,竟然將弘化公主搬了出來,這個當時皇上也是忘了,並無任何交代,一時之間,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關鍵還是公主自己的態度,若是弘化公主一心想會大唐,離開諾曷波的話,這事情就簡單了,就怕公主心存芥蒂,或者已經對吐谷渾有了不淺的感情,那又叫從雲如何辦才好。

    不過顯然公孫有易並不準備等著從雲在提高他的條件,他早已經準備好了,剛開始的談話,大多數還是試探,而如今所說,才是重中之重。

    「從雲將軍,對於將軍剛才所說的條件,老夫認為非常恰當,只不過我吐谷渾怎麼說也是一個獨立的族人,分在大唐成州,到不是什麼難事,可大唐如今的軍法律條裡,是不讓州府私自屯兵的,可我吐谷渾歷年來與大唐邊疆多有衝突,大唐百姓對我們未免有些誤會,所以我們想在州中留下一支軍隊,你看如何啊?」

    從雲臉色一沉,卻是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怒聲喝道:「公孫有易,我老實告訴你,若不是看著弘化公主的面子,你以為皇上會派我來這裡與你扯東扯西嗎,大唐開出的條件,已經夠了,若是吐谷渾還想得寸進尺的話,從雲的人頭就在此,你們看著辦。」

    從雲索性將自己的佩劍從身上硬扯了下來,啪的一聲摔到桌子上。

    公孫有易料不到這從雲如此大的反應,著實嚇了一跳,看從雲解下佩劍,更是魂飛魄散,他本來只是想試探大唐的底線,可如今竟然惹毛了從雲,這倒是始料未及。

    「從雲將軍不必這麼生氣,想來公孫有易實在是老糊塗了,竟然提出這等荒謬的條件,剛剛他說的話,並不代表本王,從雲將軍息怒,來人,為將軍備下酒菜,讓本王賠罪。」

    諾曷波的聲音也不知怎麼地突然響起,之後門前突然出現了他的身影。

    從雲哼了一聲,他早就料到這諾曷波肯定就在附近,所以用言相激,正如他所料,聽到從雲破釜沉舟,諾曷波卻是在也忍不住了。

    「王爺,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你也知道,我大唐王侯將相無數,老臣遺臣,親王貴胄,就算是皇上的親兄弟吳王,都不得軍權,而你硬是想要軍權,這叫我如何辦得。」

    諾曷波訕笑一聲,在此見了從雲,卻要低聲下氣的拉下臉說話,他心裡畢竟還不是滋味,可他也是沒有辦法,大唐篤定了他不敢投吐蕃,先不說兩國的軍事實力,就算是常駐在離吐谷渾不遠三百里的地方,唐朝上萬的戍邊騎兵,就可以將這裡夷為平地。

    「從雲將軍,本王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如今大唐皇帝情真意切,本王也樂意萬分,只不過我吐谷渾國小人稀,實在是無法在大唐的州府定所,不如這樣,我知道大唐東北方向有一塊貧瘠之地,哪裡人煙稀少,若蒙不棄,讓我吐谷渾舉國遷移,所有費用,均有我吐谷渾自己出,你看如何啊?」

    諾曷波笑嘻嘻的將公孫有易遣了出去,自己坐在從雲身前,悠然道。

    沈從冷笑一聲,毫不留情的指著諾曷波的臉罵道:「你這匹夫,忒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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