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八三、誓師 文 / 祈水
一八三、誓師
風捲殘雲般蠶食了一萬吐蕃的騎兵,這次的出征順利的出奇,這一萬人,根本就沒有預料大唐天降神兵,從以開始就慌了手腳,他們的首領,首先就慌了,爭相逃竄,接過更是潰不成軍。
打圍殲戰,尤其是這種圍殲高機動性的騎兵,通常都會在包圍圈上,留下一個缺口,讓被包圍的人有逃生意志而不至於拚死抵抗,而這次自然也是,只不過這缺口開在對方的後援的方向,卻又稍稍偏離了一些,而那邊,剛好是李道宗趕來的方向。
「算起來,這還是朕第一次站在真正的戰場上,唉,現在才知道,打仗的滋味,還真不好受。」
李治身著戎裝,皇帝的戎裝,自然是不同的,金色的全身盔甲,胯下一匹烏黑的千里良駒,手裡執著尚方寶劍。就算不說,往那裡那麼一站,看上去就知道是大人物。
可近看上去,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李治如今面色蒼白,手腳發顫,若不是因為皇帝的身份,兀自在那裡強挺著,恐怕早已經吐的不行了。
也怪他自己,偏偏要來戰場上看,這被血色染過的大地,到處的斷臂殘肢,的確深深的打擊了這位開口閉口千萬人殞命,卻從未如今臨近死亡的皇帝。
「這也就是上過戰場的皇帝,與整天坐在皇宮裡享著清福的皇帝的區別,皇上,你可要記住了,如今大地上的血跡斑斑,有半數,是我們大唐的士兵的,他們在這裡奮不顧身的拚殺,可以說,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你。」
楊雁的話讓李治一懍,是啊,自己雖然是皇帝,難道就真正掌握著百姓生殺予奪的權力嗎,他們都是自己的父母生的,自己充其量,不過是提供了一個相對和平的環境,但遠遠用不著用性命來還啊。
「停下。」
看幾個士兵抬著一個傷兵走過來,李治叫住了他們。
在簡易的擔架上,傷兵痛苦的呻吟著,他滿身都是鮮血浸過的黑紅色,一隻手已經斷了,斷臂被另一隻手緊緊的握著,大腿上被扯掉了一塊皮肉,顯然是吐蕃的狼牙箭所致。胸前也是血紅模糊一片,也不知是被血染得,還是曾經被箭射中過。
傷兵看著李治的眼神中帶著疑惑,不過他更多的目光,還是集中在李治身後的楊雁的臉龐上。
李治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一旁的眾人都不敢在皇上前面說話,所以都緘口不言。
「辛苦你了。」李治諾諾著,實在找不出什麼話說,只好講究了一句。
士兵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不過剛好一旁有一個偏將,對傷兵說:「這是當今皇上。」
「皇,皇上——」傷兵喃喃兩聲,突然掙扎起來,想行跪拜之禮,見到皇上,這對於他這個一直是最底層的小兵來說,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事情,對他來說,甚至都可以寫進家譜了,這樣的大事件,況且剛剛皇上還親自對他說了一句辛苦,這恐怕會讓自己的子孫後代,以此為榮的。
不過傷兵這以掙扎,顯然有撕裂的傷口,疼的一咧嘴,頹然躺下。
「算了,帶下去好好醫治。」
李治也不好說什麼了,如今戰爭的勝利所帶來的喜悅之情,早已經被沉重的心理負擔所掩蓋了,這樣的戰爭,永遠都沒有勝利可言,除非,除非能不傷一人,不過這可能嗎,即使是後代有那麼先進的武器設備,有那麼完善的保護設施,打仗還是要死傷人的不是嗎?
「皇上,沒什麼的,打仗總是要私人,就算是不打仗,也是要死人的。人總有一死,若我身為男子,恐怕也是希望馬革裹屍還的。大丈夫嘛,不都是希望戰死沙場,好過老死病床不是?」
楊雁看李治神色有些黯然,知道他一時傷感,不禁感歎他做了十年的皇帝,還是沒有練出一顆鐵石心腸,也不能這樣說,有時候他也是蠻狠的,可有的時候,反正就是不太穩定。
「你不懂的。」
李治暗歎了一聲,卻不好在這裡說,雖然說大丈夫願馬革裹屍還,但像剛剛的小兵那樣的傷殘還鄉,以後生活肯定是困苦不堪,甚至是生不如死。少了一條胳膊,加上內臟受過傷,勞動能力就減了大半,他那樣的小兵,除了幹些苦力活,又會幹什麼呢。
「皇上,統計出來了。」
唐風跑了過來,看了看周圍嘈雜的環境,不禁皺了皺眉。
「念。」
李治沒有絲毫的猶豫,有什麼不能讓士兵聽的,讓所有人都清楚的明白,仗到底打的怎麼樣。
「是,」唐風一愣,看皇上一臉的堅毅,似乎明白了什麼,打開捲著的戰報,大聲念了出來。
「十月十八,我大唐出兵共計五萬三千人,與青紗山附近,與吐蕃騎兵萬餘,靡戰半日,敵寇悉數被奸,此役繳獲戰馬兩千餘,俘虜三千餘,大唐亡三千四百七十六人,重傷一千八百三十二人,輕傷萬餘。」
李治聽完之後,也禁不住發愁起來,看來吐蕃的兵力真是不容小覷啊,即使是這樣情況不利之下,還能傷大唐如此之多的人,看來以後的仗,還是要更加謹慎些,盡所有的可能性,減少傷亡吧。
「讓後面梁建方,分出萬人,將戰死的勇士的遺體,帶回他們的家鄉吧。」
李治黯然的說了一句,抬起頭來,看了看周圍都看著他的士兵,昂聲說道:「士兵們,你們認識朕嗎?」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聽皇上如此說,所有的兵都同時跪下了,就連本來抬著傷兵的人,也將擔架放在了一旁,
「好,你們認識朕,朕也認識你們。你們都是我大唐的子民,都是在為我大唐的五千萬百姓保家衛國的勇士。如今有很多人都永遠也回不了家鄉了,朕知道,那其中,有你們的兄弟,手足,親人,朋友,但他們同樣是朕的子民,朕沒有盡好做皇帝的責任,不能讓他們在家鄉裡兒孫滿堂,衣食無憂。但請你們相信,他們的血,不會白流,只要有朕在位一天,他們的親人,朕就會代為照顧,只要有朕在位一天,天下的百姓,有會有飯吃,有衣穿,有書讀,總有一天,朕要讓四海之內,皆不用在上戰場,總有一天,讓天下,成為我大唐的福地!」
李治越說越激動,最後噹啷一聲抽出自己的佩劍,指向天際,高喊道:「朕如今在大唐子民的血泊中對天盟誓,定然會讓我大唐的旗幟,插滿四海宇內,讓大唐的土地,永遠是平安樂土!」
「萬歲!」
如山的呼喊霎時間讓遠處的山巒黯然失色,震耳的聲音,顯示了大唐最最不墜的氣勢,勇往直前!
「這次倒是連誓師都有了。」
這場圍殲戰並沒有完,在兩百里以外,正有剩餘的三萬多吐蕃兵趕過來,李治並不打算在打一場,所以準備暫避鋒芒,仗著信息靈敏,以十數里只差,從對方的一側繞過去。
「真沒想到,如今你已經是一個成功的皇帝了。」楊雁感慨道。
「有什麼成功成仁的,不管怎麼說,朕都還是皇帝,都還要表示一下,平常百姓,連朕一面都見不到,又哪裡來的忠心赤膽呢。在說了,說是親征,從頭到尾,卻都沒有皇帝露面,這也說不過去不是。」
楊雁宛然一笑,默不做聲,開始收拾行裝。
其實這次出征,楊雁可以說是比較累的了,不但要照顧著李治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還要身負保護皇上安全的重大職責,可以說是身兼數職。典型的保姆性人物,而且伺候的,還是天下最難伺候的人物。
正收拾間,卻見唐風風風火火的奔了過來,看他焦急的臉色,怕是有大事發生了。
「皇上,安北急報,突厥大舉犯境。」
果然,來的不是一般的消息,這次戰爭的另一巨頭,終於開始露面了。
原本突厥插手,就是意料之中,不過聽唐風喊大舉犯境,李治就知道,這次恐怕不是以往的小打小鬧了。
若是這場戰爭中加上了突厥,又會有什麼影響呢。
李治心裡明白,這就多了一種對大唐不利的可能了,大唐完蛋。
當然,這是最壞的情況,事實上並不是如此,不過總是有可能性的,而且突厥較之吐蕃,怕是更不好對付。
「這次有些麻煩了,傳令下去,改變方向,折南走,命令李道宗引開吐蕃兵,朕需要時間調整一下。」
當然,李治說要調整的,並不是這支軍隊,而是心中的計劃,軍報他才剛剛看,而且很不全,如今還要等更詳細的情況傳來,讓李治預測一下那邊的情況到底如何,若是嚴重,就要有另外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