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九一、益州疲弊 文 / 祈水
一九一、益州疲弊
說起益州,也許會讓人聯想起諸葛亮的出師表,足可見益州在三國時代,就是兵家要地。而它的別名更多,錦官城,也是其中一個,想必這杜甫的「錦官城外柏森森」,會讓更多的人知曉,而從古至今,益州都有一個從來沒有變過的名字——成都。
益州地處大唐中腹靠西,隸屬劍南道。而劍南州府緊貼益州在北,以西為彭山,大江橫貫南北,將大唐與吐蕃分隔開來,隔江相望。此地借古巴蜀靈韻,地傑人靈,英雄輩出。不過在大唐時期,朝廷大多以隴右為主,此地三品以上,還未曾有。
不過說起益州,就不能不說說益州刺史冷思協,這可是個人物,冷思協是永徽四年科考探花,大唐人才輩出,探花也並不是那麼好考的,而且這個人,年紀輕輕,敢作敢為,是典型的幹練性人物。
行行復行行,從接到皇上密旨,沈從連夜趕往益州,在途中就已經將這些資料熟記於心,況且說起來,沈從與這冷思協,還頗有些淵源。
冷思協考中探花,可以說是波折重重,從永徽三年開始,冷思協就一直常駐在長安赴考,那個時候,由於朝廷裡張貼了幾次皇榜,弄得百姓都將科舉考試,當作頭頂大事。而讀書人也都意識到了,這科考可是他們平步青雲,陞官發財的好機會。所以從者如雲,每年的春秋兩圍,長安的人口就會激增。
冷思協是南方人,對長安這樣靠近北方的城市的風土人情,遠遠不能習慣,所以剛去的時候,就一病不起,帶病考試的時候,被沈從撞見,這樣,兩個人就認識了。
「公子,什麼事情這麼急,馬上就要天黑了,還是歇歇吧,這幾天冷風冷雨的,身體要緊。」
沈從扮作了一個從鄉下來的讀書人,帶了一個小書僮,這書僮也不是熟人,不過是臨時找的。
「還是走吧,今天晚些,就能趕到益州了。」沈從有些焦急,聽聞從雲生死不知,而戰事交錯,如今已經不可開交,如何還能耽誤時間。
「公子,不說別的,就算我們趕到了益州也沒有用,晚上不開城門,我們進不去的。」書僮有些不滿,又道:「況且益州如今亂的很,聽說蠻子已經打到邊上了,這附近說不定哪裡就冒出來,太危險了。」
沈從眼睛一瞪:「胡說什麼,蠻子怎麼可能踏上我大唐的土地,快些走,不要囉嗦,益州既然有戰事,晚上肯定有守城門的。」
「有守城門的又能怎麼樣,誰會給你個窮酸書生開城門。」書僮嘟囔著,卻無法,只好牽著馬,繼續向前走。
天色漸晚,官道上已經沒有了行人,不過沈從知道,上了這條道,怕是不會寂寞了。
果不其然,幾乎是每個半個時辰,就會有運糧軍行過,不過這運糧軍著實浩大的很,每次都是幾千人。
「咦,可是沈從兄弟嗎?」
又來了一撥,兩個人還是將馬牽到道旁,躲開運糧軍,不料這次裡面突然傳出一個聲音來,明顯是認識沈從的。
沈從也算是個名人了,在皇上的駕下也幹過許多年,不過他幹的,幾乎都是比較機密的事情,所以本身就少與人交往接觸,這人既然能認得他,自然就不是普通人了。
叫了一聲沈從,從軍隊裡橫出一匹馬來,看那戰馬,渾身紅毛,掛著翎甲,威風的很。馬上的人也是,一身的盔甲,手裡執著一柄九尺長槍,當真是虎虎生威的將軍。
原來不是別人,正是皇陵軍的統領,段方。
段方是正三品,自然認識皇上身邊的人,剛好這次押送運糧軍,對路邊的人比較上心,當下一下子就認出來,走路的,不是沈從嘛。
沈從沒有料到竟然這等巧合,本來他是可以直接去找段方的,不過他的拿不準段方到底在那頭,所以只能直奔益州而來,如今段方在此,事情就好辦多了。
當下沈從遣書僮一人隨軍,而自己找了一匹好馬,和段方並騎。
天色一黑,段方大喝一聲,全軍都掌起了火把,數千軍隊,如同一條火龍,綿延在官道上數里之遙。
「看來皇上這次是派你來守這裡的了,以後還要叫你沈大人了。」段方是個很隨意的人,對這些個上下級關係,其實並不怎麼關心,雖然他跟沈從並不是很熟,但客套兩句,還是應該的。
「不用見外了,這次也要一起共事了,你先跟我說說,益州到底怎麼樣了。」
終於碰到了一個知道實情的人,這些天沈從只能從還算安定的百姓知道益州如今尚在大唐手中,而其他具體的情況,卻不知曉了。
段方知道沈從著急,也不廢話,當下道:「你來的正是時候,冷思協可是急得不行,祿東讚的主力大軍就在西邊,益州以西,有崇山峻嶺無數,地勢高絕。之後大江橫道,祿東贊也不知用了什麼伎倆,竟然過了大江,如今這個在山林之中潛伏,時刻騷擾益州,這幾天雖然平靜了許多,但威脅太大,而冷思協不是武將,不懂行軍佈陣之法,不敢衝鋒,所以——」
沈從暗暗歎息,你段方不是武將嗎,既然敢擅自離開皇陵,就不敢出兵了,看來還是怕擔下責任,出兵助益州,皇上肯定不會不高興,可若是打了敗仗,就不好說了。
「倒不是平靜了,祿東贊如今正在集結大軍,皇上那邊傳來消息說,祿東贊二十萬大軍,已經盡數過了大江,也許不日就會強攻益州了。」
「二十萬——」段方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打了幾次仗,卻是守城,只能知道吐蕃人似乎很多,卻萬萬料不到,竟然有二十萬之多。
「二十萬,天,益州算上城中百姓,也不足七萬啊。況且為了防止祿東贊北移,劍南也必須駐守二萬,如今守城的,不足四萬人,這——」
沈從還不清楚益州軍備的情況,聽段方這麼一說,知道了一個大概。看段方似乎有怯色,豪笑道:「不用擔心,攻城必須三倍以上的兵力,這是兵書上明確寫著的,雖然我益州就四萬人,可也能擋得住十二萬,二十萬雖多,也不可能同時湧上,這裡是我大唐的地盤,攻擊充足,應該安全的很。」
段方想想也是,要想強攻下益州,的確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畢竟益州有源源不斷,整個大唐作為後勤部隊,就是耗,也能將祿東讚的二十萬人耗死。
當然,沈從說的輕鬆,其實心情也很沉重,吐蕃人如此之多,看來是鐵了心的想拿下益州,萬一他們拿出點新花樣,說不定真有可能破了益州城。
不行,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們破掉益州!
沈從暗暗發誓,當下讓段方將更加詳細的情況給他說了一遍。
「看,益州城到了。」
過的幾個時辰,天色已經全黑,但在火龍的照耀下,前方的城池隱隱可見。
益州城和沈從想像的差不多,城牆二丈有餘,都是這一帶特有的風化石,堅固沉重,經得起雲車撞擊,城四邊有護城河,引江中水,河為流動狀,水流煞是湍急。站在邊上,轟鳴聲不絕於耳。
繁星滿天,沈從卻沒有心思欣賞,西方黑壓壓的一片,看不清到底是山林樹木,還是吐蕃人的大軍,如今吐蕃兵臨城下,隨時虎視眈眈,著實令人心憂。
幸好此地河流眾多,山川河流交錯,使得吐蕃人行進困難,兵力難以集中,否則二十萬人,只需半天,怕是就拿下益州了。
「沈從兄,竟然是你。」
冷思協本來是來迎接段方的,這段時間兩個人已經很熟了,剛開始的時候就是他唇槍舌劍,曉以厲害關係,說的段方動心出兵,不想這次,竟然看見的,是沈從。
「怎麼,冷兄,如今坐的刺守,不認識我了嗎?」
沈從哈哈大笑,兩個人緊緊的抱在一起。
「你小子升的也太快了,這才幾年時間,就是刺守了,這可是正四品的官兒啊,哪像兄弟我。」
冷思協臉上一紅,笑道:「愚兄說笑了,都是當今皇上敢於用年輕才俊,我這也是沾光啊,倒是兄弟,即使沒有官職,可確是見官大一級啊。」
的確,皇上身邊的人,的確比外地的官員,份量重的多。
「不過說真的,這次幸好你來幫我,否則我可就慘了,就算皇上不處置我,我還如何對得起這全城的百姓。」
說起百姓,冷思協眼睛一紅,這些天,益州的百姓,死傷甚多,他做父母官的,如何不心痛。
「兄弟還真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不過這次益州遭劫,都是蠻子心狠,皇上是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的,你放心,既然我來了,自然就能讓益州城安然無恙。」沈從說了幾句,感覺身子乏的很了,才住口道:「還是進房間說了,我可是奔波了幾百里來到這裡的,累死了。」
冷思協忙將沈從迎進房內,叫丫鬟上了茶水,有吩咐準備夜宵,雖然如今沈從奔波勞累,但冷思協有些事情急於同沈從商量。
「沈兄,如今我們不能在固守了,就算是有援兵也不行,蠻子人太多了,如今他們在山裡,已經做好了攻城的器械,只怕下一次,益州城難保啊。」
冷思協長吁短歎,只等著沈從的主意。
「如今已經是秋末東初了,天氣乾燥,雖然下了些雨,但想也無事,若是惹急了我,就一把火將祿東贊燒死在山裡。」沈從喝了一口茶水,卻知道自己也是氣話,雖然放火能將吐蕃人燒掉,但益州東邊山川密木雲集,若是起了山林大火,怕是一次就將大唐一半的木材燒沒了。伐樹百顆,皇上都曾經發怒,若是燒了群山,怕是打敗了吐蕃人,沈從也要被皇帝卡嚓了。
「說實在的,沈兄,這次若不是段方,益州難保啊,皇上不允許州府私自屯兵,這次若只靠著益州三千人的駐兵,早就被吐蕃人劫了。」
沈從當然不能像他一樣質疑皇上的決定,但也不想辯解。畢竟這事情,有些說不清楚。
沈從這些年一直在括州為大唐建造船隻,對軍事韜略,已經生疏的很了,不過這次奔來,他還是考慮的許久。
如今這裡是吐蕃勢大,但勝在不能長久,怕是祿東贊也打了以往太宗皇帝時的點子,或者是打一次就退,或者是換個地方打,過了兩國的天塹界限,大唐的許多城池,都擺在祿東讚的面前。若不是前面的這座大山,他怕是要在大唐內部橫行無忌了。
不過他想來也是怕一旦出了大山,就算能打下幾座城池,被大唐百姓這麼一包,他也回不去了,所以才一直遊巡山中,或許,他在等時機,只是這個時機,到底是什麼,沈從就猜不透了。
「難道要像皇上要一些『東西』來嗎?」
沈從捫心自問,他自然知道皇上手裡的東西有多大的殺傷力,而如今吐蕃二十萬人擺在那裡,也有用的條件了,只是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同意。
想到這個問題,沈從又想開了,這不是皇上同不同意的問題,皇上的顧慮,為非是暴露了這些,會讓他們學去,而要顧忌這個問題,就只有一個選擇,若是用了這些武器,就必須將吐蕃徹底拿下,不能留下禍根。
火炮的殺傷力沈從是見過的,他在督建船隻的時候,皇上就送來過樣本了,而裝在船上的,顯然都是小型火炮,而大型火炮的威力,怕是更加厲害,用來守城,在好不過了。
「算了,先問了皇上在說,明天在觀察一下,看看祿東讚的動靜,大不了出城一探,山中兵在多,他也施展不開。」
暫時定下了想法,沈從熬不住了,人困乏的不行,終於還是被冷思協背下去了。
他卻不知道,他不敢用的計策,祿東贊,卻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