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九零、軍中事 文 / 祈水
一九零、軍中事
傍晚草原的景色當真讓人陶醉其中,感覺美不勝收,站在血紅的殘陽下,就感覺整天的陽光,都變成了金紅色,加上地面上充滿悲愴氣息的戰場,流血呻吟的士兵,真是一副讓大丈夫熱血沸騰的畫卷。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李商隱誠不欺我也。」
面對這樣的美景,李治卻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只感覺這漫天的夕陽晚霞,美是美了,卻也乏了。
「怎麼李商隱的詩,就那麼有意境呢,真是恨不能與君同時啊。」
的確,這樣的美景,可以說在廣袤的大草原上,簡直太常見了,這也許就是審美疲勞吧。
「皇上,李商隱又是誰?」
站在李治的身後,楊雁一身女裝,繡娥翠綠的衣裳,映著漫天的紅霞,煞是好看。
「一個朕欽佩,卻無緣得見的人。」
李治呆了半晌,見那夕陽漸墜,暮色漸沉。不由得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生在初唐,是他的大幸,也是他的大不幸,上天給了他機遇,卻以毫釐只差,讓他與許多大人物失之交臂,而很多,都是中國歷史上極富傳奇色彩的人物,尤其是唐朝的大詩人們,詩仙,詩聖。
李治明白,也許真正見了,也就是那個樣子,落魄書生加酒鬼,浪蕩不隨世俗,雖然自己理解,卻也不見得喜歡,許敬宗、上官儀,還不是這個時代的文學泰斗嗎,可自己難道就喜歡嗎?
文學並不是生活的全部,可卻代表了一個社會的文化層次。唐朝大興,所以唐詩多以豪放為主,而且詩壇璀璨四射出無數名垂青史的詩人。宋代奢靡沉醉與富貴酒肆,所以宋詞大多傷婉哀綿,少了些許男子漢頂天立地的氣概。而元曲就不用說了,全是憤世嫉俗的東西,偶爾幾首激昂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卻也只是說朝廷山河。
一個國家的強盛衰敗,完全能夠決定他的文化走向,李治完全明白這一點,只是雖然自己努力了,可那些曾經在自己腦海裡頂天立地的人物,卻終究無法得見了。後代的事情,他也無法預測,哪怕,他曾經穿越了千年的距離。
「若你喜歡,過些天,等朕閒下來了,給你將李商隱的詩寫下來。」
李治苦笑一聲,他的心情,就如同那落下的夕日一樣沉重。
「皇上什麼時候不閒啊。」楊雁眨了眨眼睛,笑道。
楊雁這麼一笑,李治的心情就莫名的好了許多,當下也玩笑道:「這到也是,這幾天朕真的是閒的很。」
這幾天,祿東贊學滑頭了,讓騎兵在草原上和李治兜起了圈子,李治雖然明明知道對方的行蹤,卻總是跟在他們的後面,追不上他們。
不過這樣的情況馬上就要結束了,李治知道,對方的糧草供給,已經出現了斷層,吐蕃人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不過李治也是蠻佩服祿東讚的,就是這樣的情形,他還是不急於對益州下手,也許他想盯著更大的目標,不過這些蠻子,人在多,在大唐的界面上,也是步履維艱。就算他祿東贊不傷百姓,大唐百姓也不會坐視他們入侵的。
當然,李治對與吐蕃人供給線,也是垂涎已久,可惜那線路在吐蕃以南了,自己遠遠夠不到。不過這幾天傳來消息,對方的供給明顯出了問題。李治第一個念頭就是,李世績終於開始幹活了。
過了寒露,天氣明顯轉涼,戰馬還好,大唐的士兵,已經有些不適應這裡的寒冷了,幸好白天的時候,這裡的太陽很足,而晚上氣溫驟降的時候,就躲進帳子裡,唐兵是人手一條毛氈,可以抵禦寒冷。而先進的通訊和偵查系統,簡直就是大唐的保護傘,讓他們絕對不怕被偷襲。
「皇上,天氣涼了,就不要出去了。」
用過晚膳,李治又想著出去走走,卻被楊雁婉言勸住。
李治想想也是,不過如今在軍營裡實在乏味頭頂,在長安的時候,雖然皇宮裡的宮廷樓閣,看就了也讓人厭煩,可畢竟還能出去走一走,去看看那水上芙蓉園,長安書院,還有尚未竣工的太極園。
「朕算是知道親征的代價了。」李治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滋味,最初的興奮感過去之後,剩下的都是苦悶了。
楊雁看著皇上疲憊的臉色,淡笑道:「皇上,看來您不是一個喜歡戰爭的人,與太宗皇帝,區別太大了。」
「那是,諸皇子中,三哥是最善戰且好戰的,四哥也差不多,只有朕最差,生性不喜這些征伐之事。」
楊雁輕輕的點上了一盞紫檀燈,讓大帳內瀰散了一股檀木香氣,這香氣有助於提神醒腦,讓人清醒。
「這倒是可笑了,皇上不喜歡戰爭,而這十年來,作戰的時間看似也不多,可無一不是打仗,我記得太宗皇帝在位貞觀二十三年中,有二十年是在打仗的,不過大多是小打小鬧,總是在邊疆拉拉扯扯,而皇上不出兵則罷了,一出兵,就要滅掉人家。」
李治很愜意的躺在床上,整個軍營,就只有他有這個待遇,就是出征,也要用馬車將龍床拉上。
「朕怕麻煩,所以怕了那些拉拉扯扯的戰爭,既然要打,就乾脆一次解決戰鬥,這就是懶人的做法。」
李治說的輕巧,卻不知這話聽在楊雁的耳裡,卻別有一番滋味。
的確,李治看起來不像是聖明君主,又不太像是暴君佞王,就是這樣一個謎一樣的人物,卻有著迷一般的魅力,讓楊雁沉醉其中。
說他狠,他卻對前隋的舊臣,還有能威脅他皇位的李恪,都網開一面。這絕對不是撲通君王能夠做到的。
說他善,也不能算。放逐許敬宗,打壓長孫無忌,挑起隴西河東的戰爭,這種種手段之下,也不知死了多少人。而李治也絲毫沒有後悔過。
秦始皇的雄心大志,他似乎沒有,漢武帝的雄才大略,在他身上也看不出,可不能否認,這樣一個迷一般的皇帝,最另類的皇帝,也是最成功的皇帝,至少在這十年內的攻擊,非堯舜禹不能想比。
「其實我倒是挺喜歡如今的,就我們兩個人,沒有一群侍女,沒有人和我爭,沒有太監公鴨式的嗓子,沒有壓的人胸口喘不過氣的宮牆,這裡只有你,還有我。」楊雁說著這樣纏綿的話,臉上卻還是一副平靜的表情,似乎她這麼說,是理所當然一般。
李治不由情動,將楊雁摟在懷裡,卻使得楊雁臉色一紅,這可是難得的奇景,李治忍不住,輕輕的吻住了楊雁的紅唇。
楊雁叮嚀一聲,卻沒有閃躲。片刻的溫馨,對她來說得來不易,一輩子就在江湖上漂泊,如今終於活的片刻寧靜的港灣,雖然她知道這可能是一生的枷鎖,就如同那皇宮裡孤苦一生的楊妃一樣,她還是義無反顧。有的時候,為了一種暫時的感覺,捨棄一生。這是人世間,大悲而又大喜的一種生活感悟。
「沒有紅綃帳,只有公子情深。沒有紅霞佩,只有戎裝一身。苦了你了。」
良久,李治才移開嘴唇,卻在也挪不開自己的眼神,如今在他眼中,楊雁就是他的一切。
「還沒有那些煩人的太監。」楊雁臉色俏紅,嫣然一笑。
李治也笑了,是啊,那些太監,實在煩人,尤其是司禮監的那些人,剛開始的時候,就連李治行房,都要有人記錄,後來被李治一頓臭罵,硬是頂著,尤其是來自許敬宗巨大的壓力,將這項活兒徹了。
「沒想到,皇上也會甜言蜜語,想當初剛剛見到皇上的時候,那首詩,也真的不錯。」
提起這個,李治有些不好意思,臉非常罕見的紅了。
「還說呢,你提了我才想起來,那詩,說起來還不是我寫的,不過是我盜來用的罷了。」
楊雁早就知道這個皇上身上有著無數的謎團,如今聽他一說,到有些好奇了。
「你之前說李商隱,我就沒有聽說過,那詩又是誰寫的呢?」
提起李商隱,李治不由得癡了一陣才道:「其實這民間,有很多奇人逸事,他們對於名利,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奇人,有的會武,有的會詩,有的唱詞,你的師傅,就是練了劍舞的奇人。而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傳世之作,湮沒在歷史裡,所以皇家就有專門的人去搜尋這些詩詞曲譜,我說的,都是其中所獲。」
「你說的對,這世間,不知有多少奇人,也許還有神仙,能飛天遁地,知曉天地五行之事,通千百年之久遠呢,也許如今,正有神仙,在頭頂上看著我們兩個呢。」楊雁說著說著,卻跑了題,因為李治的手,已經很不老實的放在了。
「神仙都是不理世俗事的,而我們如今正要做的,就是世俗事,他們像是不屑看的。」
李治詭辯了一聲,卻在也不想忍受了,軍營裡呆了這麼多天,如果不發洩一下,真的是要得心病的。
「啊——」一聲輕呼,楊雁卻隨手將燈打滅,任那雙手在自己的身上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