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八九、魚餌 文 / 祈水
一**、魚餌
出了燕然,就要翻過龐大的山脈,這裡素來人煙稀少,野獸成群,即使是突厥人的千萬鐵騎,都不敢輕易穿山越嶺,就足以證明這裡的險峻了。
張思雖然胸中有千般計謀,但在這樣幾乎等同於原始森林的地方,可以說是毫無用處,他也遠遠低估了這森林對與他的危險性,若不是王瑋幾次救命,他早已經命喪虎口了。
不過這層巒疊嶂的山林,及有效的阻止了突厥人的侵犯,將突厥人牢牢的擋在了陰山以北,可惜這山林終於有限,若是圍繞大唐周圍全是這山林,騎兵根本就無用武之地。
「先生,你能找得到突厥人的馬隊的行蹤嗎?」
這兩天張思已經習慣稱這個王瑋做先生了,畢竟他幾次救了張思的命,而在這山林裡,還要仰仗著他。
王瑋並不在乎張思怎麼稱呼他,他甚至不想知道張思是誰,來幹什麼,他已經收手七年了,這次出手,實在是因為自己欠了劉業一個很大的人情,否則他才不會重操舊業。
作為唐風組織中最優秀的臥底,王瑋可以說是戰績極為突出,不只是殺了楊萬春那麼簡單,事實上,在之前的戰爭中,他的情報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以說,在野營潛伏這一方面,他可以算得上大唐最為傑出的人才了。
找出對方騎兵經過的痕跡,這對王瑋來說並不困難,不過看這附近的地勢,山林密佈。很顯然,不可能有騎兵出沒。
「這次出來已經兩天了,我們必須盡快找到突厥人。」
張思不好意思命令王瑋,兩個人之間也沒有上下級關係,可如今確實情況緊急,所以他不得不說。
王瑋撥弄著山火,他撥弄的很小心,生怕弄出了點火花,點成了山林大火,如今已經是秋末了,樹木乾枯,極易起火。
「放心吧,今天晚上,就能找到他們了,不過找到之後,你怎麼去,用不用演戲?」
王瑋就是不問,也知道張思去幹的是什麼,他過去的二十年干的全是這個,所以根本就不用猜,只一眼,就能看的出來。
而張思因為常年呆在李恪的身邊,身體雖然不瘦弱,但絕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過這樣的人,更加適合當間諜,就是生存能力差了些。
想到這,王瑋臉上雖然仍然是寒冰一片,心裡卻感到有些好笑。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只為了成敗的人了,如今平淡的生活了幾年,體驗過了普通人的生活,王瑋就知道,原來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那麼的有意義,他的生死是小,可千千萬萬的百姓生活是大。
所以他雖然不喜歡這個手腳無力的書生,但還是很看重他的。
「這裡離突厥人的草原,並沒有多少距離了,你準備一下,過了今晚,我就可能隨時離開,我來教你識別突厥人的馬蹄子印。」
當下王瑋就將追蹤潛匿之術,鉅細無漏的說給張思聽。張思雖然不是幹這個的,但他頭腦聰慧,王瑋說一遍,他便記住了,當然,與實際操作之間,還有很大的差別。王瑋說的這些,在唐風裡都有教的,他值得依賴的,是千百次在死亡邊緣徘徊而獲得的直覺。
果然,當第二天張思從睡夢中醒來時,王瑋已經不見了蹤影,地上留了幾個字,告訴張思,他已經回還,前方十五里左右,就有突厥人的騎兵了。
踉踉蹌蹌的奔向突厥人,張思苦笑不已,自己還真是去找死去了。
隨手將自己弄的狼狽些,張思終究沒有狠心對自己捅上一刀,周圍又弄不到血跡,算了,就這麼將就吧。
萬人成海,萬人騎兵那就是大洋了。從遠遠處,張思就瞭解了王瑋那句話,遠在十里之外,哪怕是逆風,都能判斷出對方的馬隊。
騎兵一旦聚集,戰馬所產生的糞便的味道根本就無法清除,越是走進,張思這樣沒有進過軍營的人越是難以忍受,空氣中糞便的味道讓他幾欲昏過去。
「快看,有奸細。」
「站住,抓住他。」
……
嘈雜的聲音在張思還沒有緩過來的時候,對方的斥候就已經發現了他,當下繩捆鎖綁,可憐這張思一個文弱書生,如今卻成了突厥人的魚肉。
當然,張思明白,自己就是魚餌,肥的很,也吸引人,但吞下他,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不過張思可怕這些兵不由分說,就將自己殺了,所以一直喊著有重要軍情,要見這裡的可汗。好在這些兵,顯然對他的性命不感興趣,只搜了他的身,拿走了唯一的幾塊散碎的銀子。而因為張思嘴裡老喊,而這裡的可汗,顯然也並不是什麼大人物,所以張思如願以償,被綁進了大帳。
一路上張思不敢抬頭,卻在心裡將突厥人的行軍佈陣之法,都看在眼裡,不禁暗自冷笑。
原來這突厥人當真是空有蠻力卻沒有腦子,顯然頡利可汗那樣的人物,只是突厥人中的星光一閃,如今突厥人散沙一片,阿史那一族,根本就無法統轄整個突厥部落。
突厥人紮營,遠沒有大唐那麼有章法,只是非常簡單的將重要的人物都放在正中間,而越往外,兵的等級越低。張思對突厥人有過研究,看得出這附近走動的,最大的,才是一個千夫長,而自己來的,怕是突厥三股騎兵中最弱的一支吧。
「你這唐人,還不拜見我家渾倫可汗。」
剛進大帳,張思就感覺自己的膝蓋被狠狠的踢了一腳,當下身不由己,撲通一聲跪下了。
張思曾經在長安書院聽過那裡有關社會的學問,說大唐是封建社會,而突厥與吐蕃,都是半奴隸半封建社會,國家的整體文化底蘊相當低,可以說等同於一個暴發戶。
想當年頡利叱吒風雲,戰功赫赫,而如今,突厥人看似兵強馬壯,但又有誰能夠拿下長安城呢。
如今與太宗時期,顯然不能同日而語了。
「你說有重要軍情,趕快說來,若是撒謊,立刻拖出去砍了。」
大帳內顯然人員不齊,左右兩旁站立的,竟然不相符,而張思抬頭一看,那個渾倫可汗,正坐在當中,竟然是個年輕人,看那年齡,也就是二十上下。
不過張思顯然不會認為這可汗會有當時皇上登基時候的英明神武,所以這麼來說,如今這可汗,應該是個傀儡人物了。
不過這也難不倒張思,換個對象而已。
「可汗萬福,小人本是范陽的典官,因為得罪了薛仁貴,被他陷害,將我全家斬首,只餘我自己逃了出來,小人來投奔可汗,就是想讓可汗助我報仇,將薛仁貴那廝,扒皮抽筋,挫骨揚灰。將長安城裡的雜種,揪出來遊街,讓後將寶座獻給可汗。」張思說的乾脆,咬牙切齒的,他如今身在敵營,可什麼都敢說,如今罵起皇上來,真是帶勁,也許他是很久之前就想罵了,不過剛好藉著今天這個機會罷了。
那個可汗與周圍幾個老人對視了幾眼,有些驚愕,原來是來投誠的。
這些突厥人骨子裡對唐人,其實都是很敬畏的,不過他們更貪心大唐的財寶罷了,即使張思長得有些丟禮儀之邦的威儀,這些人也不敢輕看。
不過這可汗顯然有些經驗了,當下惡聲道:「哼,誰知你是不是大唐的奸細,你且說說,你對本王,有哪些有用的地方,若是你無用,還留你作甚。」
這渾倫可汗顯然不是笨蛋,先讓張思拿出東西來。才肯相信他。
不過顯然他們已經相信一半了,不為別的,就為張思罵的一句話。
要知道,在古代咒罵君王,那可不是等閒的事情。若是罵了皇帝一句,就是抄家的罪,像張思這麼說的,顯然有某朝篡位的意思,那不用說,自然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了。
也是,大唐的臥底探子即使在怎麼偽裝,也從來沒有這麼詛咒過皇帝,也就是張思,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麼都敢說。
「可汗,不說別的,我知道一個人的行蹤,而這個人,可汗會很感興趣的。」
張思嘿嘿一笑,兀自站了起來。對方剛要發怒,張思自信滿滿,哼道:「程知節,程知節那老匹夫,我知道在哪裡。」
話音一落,滿座皆驚。
別人也許這些突厥人不熟悉,但程知節的名號,可是太響亮了,這名字一說出來,大帳內一片寂靜。
過得半晌,似乎回過味來了,站在左側的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轉身目光炯炯的看著張思,厲聲道:「信口雌黃,程知節的形成,哪裡是你這等小人物知道的。」
張思知道這個人應該就是能說得上話的大人物了,所以打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像這樣的人,尤其是這樣年紀的人,都是人精,滿腦子的機關算盡。
「你們信不信我不管,可我確實知道程知節的下落,這些年,他一直在定州定居,而如今,他正要去拜會他的老朋友,而這個人,想必你們也是知道的,他就是李元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