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九四、夫英雄者,唯此而已 文 / 祈水
一九四、夫英雄者,唯此而已
整整五天,火勢才漸漸熄滅,四周都變成滾滾濃煙,整個益州城的西部,宛若死地一般,到處都是猙獰的煙霧,似乎在吞噬大唐的惡魔一樣,張牙舞爪的對大唐的百姓示威。
「得、得——」
朝陽的光芒都被煙霧遮擋下去,這幾天益州城一直如同極夜一樣烏黑,但這個時候,益州城的西城門,罕見的打開了。
從裡面傳出了馬蹄子的聲音,聲音散亂不齊,卻交錯起來,聽得出,有不少人。
「將軍,如此巡邏之事,哪裡用得著你,若是有個閃失,可——」
出城的眾人將馬匹緩緩分成兩列,中間行進的,是沈從和一名叫做郎浩的偏將,郎浩是段方手下,被派來協助守城,這次出城巡邏,沒想沈從這如今的大軍主帥,竟然要親自前往。
「我有閃失你們擔罪不起,你們有閃失我良心不安,走吧,我們都小心些,今天的煙氣已經下去了,弄不少祿東贊就要攻城,我們要去探一探,好有個策略。」
沈從哈哈一笑,一揚馬鞭,大喝道:「兄弟們,都跟我去看看這祿東贊到底躲在哪裡裝孫子呢,把他小子給我揪出來,爺把他卵蛋當球踢。」
粗俗不堪的話,卻讓一眾男兒熱血沸騰,當下沈從一馬當先,後面幾百騎兵,尾隨騎塵而去。
郎浩瞥了一眼冷思協,看冷思協暗暗點點頭,無奈,也回馬跟了上去。
沈從並非一時衝動,他早已經估計好了,這祿東贊既然連火都敢放,那自然也敢幹出些別的出格事情來,而他最擔心的,就是祿東贊放了一把火,卻將軍隊都轉移到別的地方去。
這山林之間雖然已然不能藏身,但縱深遼闊,若是祿東贊轉而去攻打劍南,甚至循江北上,那可沈從豈不是撲空?
況且根據皇上傳來的消息,祿東贊隱隱已經有北上的意思,而且皇上給的消息中,有一條更重要,那就是祿東讚的補給線已經斷了,也就是說,他支持不了幾天了,以往藏匿的日子結束了,就這幾天內,祿東贊就要出動,甚至是全體出動,而目標,卻不確定。
所以沈從這次出去的任務,就是將祿東讚的目光,引回益州。
實際上他也清楚,益州是軍事重地,祿東贊不到外不得已,不可能轉移,但為了以防萬一,沈從還是決定犯險。
沈從一隊人走了之後,從益州,又陸陸續續出去了二十多小隊,他們的方向各不相同,但接到的命令卻都是一致的,打草驚蛇。
一時間,益州出兵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城池,幾天來積攢下的陰霾一掃而光,滿城的百姓,都歡欣雀躍,他們堅信,只要大唐主動出擊,那必定是將要取得勝利,而這次,定然能給祿東讚那廝一個狠狠的教訓。
沈從這一隊人馬是最先出發的,幾百人的騎兵,靈活性大,雖然沒有什麼攻擊力,但做個斥候,探聽一下敵情,還是蠻適合的。
「將軍,你看,這周圍全都燒焦了,看來是山林大火殃及這裡,也不知百姓都逃了沒?」
自從沈從接過聖旨成了這裡的頭領之後,所以人都一律稱沈從為將軍,雖然他以前並沒有軍銜,但有皇上一道聖旨,這平南討逆大將軍,他還就當定了。
幾百人狂奔了一個半時辰,在一處村莊的斷壁殘垣出停下。
這裡顯然是一個村莊的殘骸,村頭還有著石碑,上面的字,早已經被黑灰掩蓋,整個村莊的房子,沒有完整的,全部被大火吞噬,變成焦黑的一團。
四周還散發著難聞的氣味,這是木材與焦油混合而發出的氣味。
沈從沉著臉,扯著韁繩,從村頭走到村尾,又下了馬,站在哪兒仔細看了一會兒。
他以前也是唐風出身,對於追蹤行跡之道,自然是車馬諳熟。
「看來這裡的百姓並沒有逃出去,這火也不是山火引起的,是人放的。」
沈從一句話,讓眾人嘩然,難道這是吐蕃人放的嗎,他們什麼時候,從大山裡出來了。
「你們看,這村子裡看不見半個人的屍體,但卻有不少畜生的屍體,百姓若是轉移,定然會將畜生趕走,若是猜的不錯,應該是祿東讚的手下放的火,只不過——」
沈從自始至終,話的語氣都沒有變,他是軍中主帥,對這樣的情景早有預料,即使他其實也很憤怒,卻不能暴露出來。
可士兵們就不同了,雖然大家都不說話,當那噴火的眼神,告訴沈從,他們是多麼想將祿東贊生吞活剝了。
「將軍,此地不宜久留,蠻子在此出沒,顯然這裡是離他們不遠,若是發現了我們,將軍就危險了。」
沈從眺望著西方的遠處,突然笑道:「讓他們看見又怎麼樣,我就是讓他們知道,我沈從,就在益州等著呢,祿東贊,你若是有膽,就來吧。」
說完,沈從翻身上馬,又凝滯了片刻,已經能隱隱聽見,從西邊傳來了騎兵衝鋒的聲音。
在郎浩變色的同時,沈從沉著道:「來呀,給我放火龍鑽天箭,撤。」
兩個騎兵麻利的下馬,將火龍鑽天箭裝好,並點燃了引信,之後迅速上馬,整隊人沿著來路策馬狂奔。
這次所帶的火龍鑽天箭,和以往的並不同,這次的不但是超級大號,而且運用的聲音的震動原理,專門用來傳信的鑽天箭發射的時候,若是人站在一旁,都會被震聾雙耳。
剛跑出百米,就聽見後面破空的尖銳長嘯響起,這聲音驚鳴徹天,天上遠處幾隻大雁,抖了幾抖,幾乎墜下天空。
「看來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啊,這東西,真是不錯,若是多給我幾門大炮,我能直接把吐蕃平了,可也是,若是大炮能隨身帶著,那天下,豈不都是我們的了。」
在馬上飛奔,沈從卻沒有閒著,還在腦海裡勾勒著日後的情景。
「嗚嗚……嗚嗚……」後來突然傳來低沉的號角聲,這聲音好生轟鳴,長長的一串聲音。
郎浩臉上血色盡失,在馬上,高聲喊道:「將軍,看來是撞到大頭了,聽者號角,少說也有萬人。」
郎浩在軍中多年,對號角研究的比較透徹,這次聽來,想也不會錯。
沈從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剛好這個時候,陽光穿過層層煙霧,將後面反射出一片寒光。
「咚咚……咚咚……」
戰鼓聲突然響起,這聲音雖然遠些,但卻更大了,鼓聲雷雷,一聲響過一聲,急促而又短暫,彷彿是催促,又好像是命令。
看來這次真的如郎浩所說,撞到大頭了,恐怕不是萬人那麼簡單,也許是因為剛好撞到祿東讚的主力軍隊,他們看已經被發現,所以來不及在調整,直接向益州衝殺過去了。
沈從倒是不愁逃走,他們人少,戰馬又剛剛跑開了腿,速度絕對要比成千上萬人一起跑要快上數分,但他卻不能這麼就走了。」其他人,火速回益州報信,傳我將領,段方暫代主帥之職,給我死守,知道援兵到來。郎浩,跟我來。「
急切之間,沈從說的又快有狠,主帥的命令,這些士兵不敢違抗,毫不猶豫的策馬狂奔而去,回去的越早,益州的準備時間就越多。
當然,這也太慢了,所以沈從急切之間,才想用另一種方法。
火龍鑽天箭,所代表的意義不盡相同,剛剛那一聲響,代表了遇上了敵人,而這次沈從要放的,卻是兩下連著,這次代表的,是有敵來襲。
郎浩當然知道沈從要幹什麼,主帥都不在乎生死,他更不怕,當下和沈從橫了馬,看都不看後面越來越接近的騎兵一眼,手腳麻利的開始架設火龍箭。
「將軍,你說這次,我們能守住嗎?」
郎浩一邊忙,還一邊問沈從,這個將軍在他看來年輕的很,但他卻沒有絲毫的不尊敬,皇上也年輕的很,卻比他強了不止百倍。
「守住,這次不把祿東贊留在大唐,我就要『自殺』謝罪了,郎浩,你放心,這次祿東贊絕對是插翅難飛。」
聽這話,郎浩明顯興奮起來,他的生死不在乎,可若是能在死之前,知道祿東贊將要完蛋,卻也是一件快事。
已經能感覺到對方騎兵衝鋒所帶來的震動,兩個人的動作越來越快,若是離得太近,即使是跑回去了,益州城的城門,也不可能開了,那個時候,後面海一樣的騎兵,他們哪裡還有活路。
然而這火龍箭並不好搭設,剛剛的兩個騎兵,是專門幹這個的,沈從雖然也會,卻並不熟練,所以就慢了許多。
終於點燃了引信,沈從一皺眉,騎兵離得太近了,不過幾里,而對方顯然也發現了兩人,跑在最前面的已經喊開了。
「走,郎浩,今天陪我跑一路生死時速吧,這種機會,可不是時常有的。」
沈從長身而起,大笑一聲,策馬狂奔。
後面海一樣的騎兵,前面沈從和郎浩兩個人談笑風生,不時笑著對後面的騎兵指指點點,不禁讓那些蠻子火冒三丈。
「嗖——嗖——」
間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兩個火龍箭爆開,天空中傳來兩聲尖嘯,對方的騎兵明顯騷亂了起來。
「哈哈,祿東讚那廝,終於知道我們大唐的傳訊工具了,可惜啊,來吧,我在益州等著你。」
沈從將身子倒轉,從馬上拿出弓箭,對著後面的天空射了一箭,笑聲在眾馬狂奔之間,依然震耳。
夫英雄者,唯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