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二零六、南行 文 / 祈水
二零六、南行
政事堂內，三人仍然議論不休。
李世績今天是打定了主意的，另立新主，甚至提出，可以先裡當今大皇子為帝，以安民心。
大皇子今年也僅僅有四歲，李世績說出這條，即使是長孫無忌，都有意無意的搖了搖頭，顯然，這三個人當中，算其計謀嘴皮子，李世績可是落了下風了。
李世績又何嘗不清楚，靠著自己，還真就沒有辦法說服旁人，事先也不是沒有讓旁人猜想過高季輔和長孫無忌心中所想，奈何本身忠於他的，大多都是武將，文臣，尤其是腦筋轉的快的，很少。所以在政事堂內，他最為吃虧。
「朔、望兩朝會，皇上已經連續六次沒有出現了，群臣如今是人心動盪，高大人，你不會就想這麼一直拖下去吧，我說一句不敬的話，若是當今聖上，永遠未醒，你是不是也打算永遠不立新帝啊，你安的什麼居心？」
李世績冷笑一聲，又補充了一句：「高大人，我可提醒你，您的好孫子，如今——」
說完，還瞥了長孫無忌一眼，奈何長孫無忌根本就不理他這些挑撥的言語。
提到高茫，高季輔的確有些茫然，高茫又有什麼關係啊？
不過隨即，他就明白了，李世績這話裡有話啊，當今大唐經濟空前繁榮，說起大唐經濟，自然就離不開天下商會，雖然如今大唐，已經是百花齊放的趨勢了，但天下商會，依然名列第一大商會，而且遙遙領先。李世績的意思很明顯，你高家，可是有這麼大的家業，不想另立新君，是不是有什麼貓膩，或者想謀求什麼。
其實李世績只是憑空胡謅，莫說高季輔沒有想過這些，就是他想通過高茫，控制天下商會，也是絕對不可能的，李治怎麼能允許天下，變成家族產業呢，即便是家族產業，這家族，也必然是皇族，而不是一個朝臣的家族。
不過這話卻是說不清楚了，高季輔也知道這點，即使自己說與高茫並無任何關係，甚至除了春節高茫都不會高府，又有誰能夠相信呢。
看了長孫無忌一眼，高季輔心中也漸漸有了些火氣，想起前些天張行成一反常態的支持李世績，並首次同自己翻臉，不禁憂心忡忡。
他心中可是焦急的很，可這皇上什麼時候醒過來，誰也說不上，如今李世績是步步緊逼，不，不能這麼說，李世績也並沒有安什麼壞心，大唐的確不能一日無君，尤其是這樣凌亂的形勢。
想到這，高季輔緩緩道：「李大人，我也不是一直想拖，可事實擺在眼前，若是沒有當今皇上的允許，即便是有人登位，又是如何，就能夠掌握大唐了嗎，接了傳國玉璽，可以調動三軍，這倒是不假，可御林軍呢，十萬禁軍呢，況且，你我都心知肚明，大唐有太多東西，都掌握在皇上的心裡了，皇上雖然曾有傳位之言，可並無留下任何詔書之類的東西，甚至那些關係到大唐以後命脈的東西，我們也全部都沒有，新帝登位了，又如何呢，長孫大人，您說是吧？」
長孫無忌見高季輔問自己，微微睜開了眼睛，渾濁的眼球翻轉了一下，才徐徐道：「兩位大人說的都有理。」
李世績哼了一聲，對長孫無忌這種態度，甚為不滿。
「三位大人，都兩個時辰了，朝會也該散了，大臣們可都在等著呢。」
堂外傳來太監的聲音，三人這才停止了討論，都站了起來，又互相看了看，才出了政事堂。
同三個月的每一天的結果一樣，依然是毫無進展。
大戰之後，長安城繁華依舊，卻暗流洶湧，只不過，這暗流，不流於表面，大唐表面上，依然是風平浪靜，即使有幾處人以皇帝駕崩的謠言，起兵造反，大唐百姓也全然不信，依然平靜的生活。
藉著楊廣開鑿的大運河，大唐的河運，空前的繁榮起來，這大運河成了溝通大唐南北的運輸命脈，而這漕運，也漸漸興起。
這是一艘頗為龐大的船隻，有上下三層，看那吃水的程度，船上，運了不少比較沉重的貨物，船頭上飄揚著一面大旗，上面用錦繡，銹了天下兩個金黃色的篆書，真是赫赫生威。
「楊小姐，你看，這就是我們的船，怎麼樣，不錯吧。」
高茫有些炫耀的指著河中的大船，驕傲的道：「這可不比當年隋煬帝下江南做的龍船差多少，這些年，靠著這船，也不知運了多少貨物。」
高茫，楊雁，沈從，三個人站在碼頭上，看著熙熙攘攘的船工，正在忙碌的往船上裝這各種貨物，嘈雜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到也熱鬧的緊。
本來楊雁對這些，根本就不加理會的，她本身就是冷漠的性子，不過高茫提起了楊廣，她心有所感，就隨口說了一句，「哦，是很大。」
一旁的沈從吃吃笑了一聲，並沒有說話。
高茫奇道：「沈兄，怎麼，這船還不入你的法眼？這可是天下商會最大的運輸船了。」
沈從笑而不語，確實，這船比起括州海上基地秘密建造的龐大的戰艦，可以說是小太多了。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高茫做了這麼些年的商人，別看年紀不大，可那雙眼睛，可比以前賊太多了，看沈從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見過更大的船，不過他也沒有問，沈從是幹什麼的，他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這些年，他可以說與朝廷的政事完全脫離了，當初皇上交代他很明白，一絲一毫，都不要在參加了，要做一個純粹的商人。
古時商地位地下，雖然這十年來，經過朝廷，尤其是李治潛移默化的影響，百姓對於商人，也都漸漸改變了看法，但那些讀書人，對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還是深信不疑，認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所以說，高茫當初做了這樣的決定，可以說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幸好如今，他早已經明白了商人的本質，雖然說商人為的就是利，可這些利，最後高茫，還是還給了百姓。
「高茫，這些年，你可是有錢了。」沈從笑道：「不過我還是挺佩服你的，凡是和百姓息息相關的柴米油鹽，天下賣的價錢從來不高，這點，你做的很對。」
高茫淡淡一笑，搖頭晃腦道：「好了，不用誇我了，只要大唐強大起來，我辛苦點算什麼，這次坐船往南走，有你們陪著，少了幾分寂寞。」
說完看了楊雁一眼，他始終對楊雁懷著敬畏之心，雖然他實際上，並不太清楚楊雁所代表的身份，到底是誰。
「雖然隋煬帝暴虐，但不得不承認，這運河，可是利國利民的工程。」
站在船頭，吹著涼爽的春風，高茫沉聲說道。
「如今是枯水期，運河水淺，這個時候，我們也多運輕便之物，絲綢，茶葉，鹽巴等等，不過這次為了你們，運了如此多的重物，行船就要小心了。」
「利國利民又如何，秦始皇修長城，不也是利國利民嗎？到頭來，又如何。」
楊雁雖然對楊廣並無半點感情，但到底骨子裡流動的，還是楊家血脈，所以如今身在運河，不禁感慨萬千。
「長城是害了百姓了，不過八百里秦直道，卻沒有修錯啊。」
高茫長歎一聲，望著遠處，眼神裡，有浮現出皇上的身影，耳旁，有響動著皇上的教誨。
「經濟，並非簡單的買賣貨物，這裡面，有太多的門道，相信你比朕懂得多，可是，高茫，你要記住，交通，是朕最關心的，如今戰事未定，等哪一天，朕平定了四邊，定要將秦皇八百里秦直道，延伸到八千里，讓大唐的土地上，四通八達，你掌管著天下商會，可以說，是朕的小金庫，到時候，定然是要你掏錢的。不過如今朕沒有動工修路，你也可以私下裡將官道擴建，你申請，朕就會批給你的，做些利民的攻城，興修水利，架設橋樑，開辦學堂，這些，天下都要做，不但是為了增加天下的威信，還要你在能力範圍內，多為百姓做點事情吧。」
看高茫發起呆來，楊雁與沈從走到一旁，兩個人低聲說了起來。
「沈從，這次我將前隋的所有技術都轉移到了長安的藏，這次之所以跟著你，就是為了將造船的技術送到括州，還有，到了括州，你需要借給我一些人，我有一些事情要辦。」
沈從點點頭，知道楊雁如今在替皇上辦事，對於皇上昏迷未醒的消息，他根本就沒有在意，皇上的聖旨，與唐風的話，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同樣的意義。
「嗯，這個當然要配合你，離開括州也有四五個月了，相信我那邊，都差不多了，也許在過兩年，皇上出海的心願，就要達成了。」
「出海？」楊雁沉吟了一下，問道：「怎麼，如今的大船，竟然還不能出海嗎？」
沈從搖搖頭，苦笑道：「海上可不像這運河這風平浪靜的，船的堅固程度，和其他的要求，都高的出奇，不過這都不是大問題，主要是如今，關於船隻上的武器裝備，還在改進之中，有時間，隨我去看看大唐的戰船吧，豈是這等小船可以媲美的，高茫可是井底之蛙了。」
「井底之蛙，那可不見得，這個人不錯，有自知之明的很，不過我倒是想知道，皇上急於出海，到底是為了什麼。」
沈從愕然，隨即又釋然，皇上必定曾經和楊雁透露過出海的意圖。
沉吟片刻，沈從決定不像楊雁隱瞞，因為從各方面看來，楊雁都是絕對可以信賴的人物。
「這點我知道也非常有限，不過據說大海的另一端，有同大唐一樣的國家，那裡，有與我們孑然不同的社會形態和生產形態。你知道絲綢之路吧，國與國之間通商，可以讓大唐的經濟飛速發展，而海的另一邊，自然是更多。所以打開海上的通道，也許更多的，還是為了利益著想。」
「利益？」
楊雁反問了一句，臉上罕見的笑了一下，才道：「果然，其實一個國家的本質上，和一個商人是沒有區別的，都是眼中只有利益，你說的話，讓我想到了，打開海上道路，是不是還有，要霸佔海運的意圖呢，要不然，幹嘛要裝備武器呢。你看，這次戰爭，若不是有大唐空中的偵察隊，你能那麼順利的將祿東贊擊敗嗎，這就是所謂的制空權啊，皇上曾說過的，想必這到了海上，應該是制海權了。」
沈從連連點頭，不禁對楊雁的頭腦欽佩不已，他可沒有想那麼遠。
其實楊雁知道的，要遠遠比沈從想像的要多，而這次往南走的目的，其實也只有一個，就是要將吐蕃的冶鐵技術，全部拿到手，祿東贊已經押解進京了，但這種技術，還是要落到在益州被俘虜了的幾萬吐蕃兵將上，吐蕃主要的工匠，都在那裡。
結束了這場時間不長，但影響極大的戰爭，對於大唐來說，絕對有著轉折性的意義。
這當然並不僅僅指大唐開闢了直通西域各國的絲綢之路，打開了通向繁華的大門，而且，綜合了這些種族，尤其是吐蕃的冶鐵技術，李治終於可以建立大唐第一個鋼鐵冶煉廠了。
鋼，這種金屬，實在是太過重要了，因為沒有足夠的鋼，有多少李治知道的武器，工具，都根本造不出來。大唐並非缺乏冶煉鋼的技術，但是大唐的技術，多是製造些精巧的東西，實在難以量產，而如今卻不同了，吐蕃對於鋼鐵的冶煉技術，超出大唐不少。若是將這些技術綜合，極有可能能夠建起鋼廠，到時候，鋼鐵的產量增加，大唐的工業革命，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