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海上霸主 二三七、田間漫步 文 / 祈水
二三七、田間漫步
田野中的小路,著實讓人神清氣爽,但此時李治兩個人,卻是哭笑不得。
叫住他們二人的,是一個小娃娃,看那年齡,也不過是十歲的樣子,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鋤頭,對這兩個人叉著腰,怒目而視。
李治實在是想不到自己哪裡惹到他了,對方是個小孩子,說話還不能太硬了,就柔聲說:「怎麼,有事嗎?」
小孩子紮了一個沖天的馬尾辮,雖然是男孩子,但柔柔的臉龐,帶著些女兒氣,說話的聲音,也很好聽。
「你們的馬,踩了我家的莊稼,不要走,等我爹爹趕來,要你們陪。」
李治哭笑不得,回頭一看,確實,剛剛狂奔的時候,兩匹馬只走了一條羊腸的小道,難免踩到了一旁的莊稼。不過這裡的農田,到是很有特色,在那個時候的大唐,土地空曠沒有人耕種,向這樣緊緊的挨著的田地,還真是不多見。
對於這樣的小孩子,李治也發不得脾氣,在說也是自己的過失,既然是出來玩的,時不時的拿自己的身份壓人,就沒有什麼意思了,在說,欺壓百姓,也是損陰德的事情,李治雖然貴為天子,卻也是不敢做的。
楊雁在後面看的是饒有興趣,也不插嘴,呆在那裡看熱鬧。
李治下了馬,也不用栓,那馬就自己跑到不遠處的草地上去啃草了。
初夏時節,莊稼才剛剛露了一個頭,這裡是黃土高坡,黃色的土地中,帶著星羅棋布的綠色的斑點,看起來煞是顯眼。
「怎麼,小弟弟,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幹活呢?」
沒想到小孩子並不領情,哼了一聲,把嘴一撅,生氣道:「別跟我套近乎,我爹爹說了,你們這些富家公子,嬌生慣養的,都不是什麼好人。」
李治卻沒想到竟然在這樣的小孩子身上,看到了仇富的心理。微微一愣,隨即又笑道:「小弟弟,你看,我們也是急著趕路,這樣,我們留下些錢財,就當是陪給你的損失了,你看如何?」
小孩看了看李治手掌心的銀子,不屑的道:「不要走,這裡的青苗,都是我自己種的,你賠得起嗎?」
「這個——」
面對這樣的情況,李治就是有理也說不清,況且他還不一定有理。
他手中的銀兩,當然足夠這些損失的十倍而有餘了,但從這個孩子的心理出發,親手種出來的東西,卻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這倒是讓李治為難了,可他有不能在這裡耽擱,畢竟這裡沒有耽擱的必要,李治出來,不是考察民情的,而是純粹的為了遊玩的,自然不能在這裡久留。
就在這個時候,從不遠出的樹林中,走出幾個談天的農夫,這幾個人,顯然都是熟識的,老遠就聽見了閒聊聲,小孩聽見這聲音,喜形於色,上前扯住李治的衣襟,對著那幾個人喊道:「爹爹,爹爹,我抓住了踩咱家地的強盜了。」
李治白眼一翻,得,升級成強盜了。還真是有理也說不清。
他卻沒有看到,在那小孩動手的剎那,楊雁的手指,已經捏住了一枚飛鏢,眼神也死死的盯著小孩的手。
來的幾個人,都是農家打扮,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一愣。李治的穿著打扮,告訴了他們,他不是一個普通人,肯定只是路過,小孩子將話說的也很清楚,看李治也並非是不講理的人,因為他站在那裡,一臉苦悶的笑容。
為首的一個農夫是個矮個子,但從神色中,就很容易能分辨的出,他與別的農夫,有著本質上的區別,而李治從直覺上,就猜到,他是這個孩子的父親。
果然,這個農夫愣了一下,就搶步上前,將自己的孩子拉開,放在身後。
而與此同時,楊雁一閃身,將李治護在身後,大人比不得小孩子,李治不見得有還手的餘地,這裡窮山惡水的,潛在的危險不能不防。
這樣防禦的動作,讓對方起了一陣騷亂,李治也沒有料到,楊雁的反應會這樣的激烈,不過想想也是,自己的身份實在是特殊,容不得太過親密的與陌生人接觸。
那個農夫勉強笑了一下,說道:「這位爺,小孩子不懂事,您別放在心上,您請吧。」
後面的孩子兀自喊道:「爹,是他的馬,踩了咱們的莊稼,怎麼放他們走,帶他們到縣衙去。」
小孩子這麼一喊,後面那幾個人,也都幫腔起來。
李治推開了楊雁,一抱拳,輕聲道:「這位老丈,我們也是無意,弄壞了您的莊稼,實在是對不起。我在這裡賠不是了,這些銀兩,就當是對你們的一點補償吧,小孩子說的對,錯在我們,不在他。」
李治的溫文爾雅,顯然出乎了農夫的意料之外,他諾諾了幾聲,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付,臉上通紅一片,到是後面那個孩子,還在抱怨不已。
「有錢就了不起啊,叫我們的縣太爺收拾你們。」
李治心頭一動,也不知這是哪個縣的管轄範圍,縣官到是蠻有威望的嘛,就練這樣的小孩子,都知道他的名號。
看那農夫不說話,李治不願意在耗下去,打了一個響指,不遠處的馬,自己跑了過來,千里駒大多通人性,而這匹馬,和李治呆了不下兩年了,自然對李治的手勢,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
這次到是注意了,在說也不用趕時間,所以兩個人盡量繞著那些偏遠的小路走,避開了有人煙的地方。
夕陽的光暈,開始在山林之間揮灑。樹冠下的陰影,告訴二人,天色將晚。
「皇上,我不明白,那個小孩子那麼不講理,為什麼?」
身後的楊雁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問道。
李治淡淡一笑,楊雁常年在深宮之中,而且對政事漠不關心,自然不清楚這裡的關鍵所在,就詳細的解釋了一番。
對於那些理論上的東西,楊雁並不怎麼懂,對於李治所說的什麼教育的問題,孩子的問題,這些,她就好像聽天書一般,不過她還是聽明白了一點,大唐如今需要這個孩子這樣的不畏權勢的精神,而這樣的精神,就要從孩子抓起。
又走了一段,就見前方閃出一條官道來,官道上人流如梭,車水馬龍,一眾行人交頭接耳,好不熱鬧。
走偏了一段,兩個人終於又走回了正路。
楊雁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點頭道:「前方就是太原城了,那個,尋歡兄,是不是要快些前行呢。」
楊雁的話讓李治不禁莞爾,他也只是順口一說,他可沒有小李飛刀那樣的本事,在說了,李尋歡的命運和性格,他也不喜歡,只不過,他實在是喜歡這個名字。
「楊音女俠,聽你的口氣,似乎對這一帶很熟悉啊。」
兩匹駿馬,加上俊男靚女,到是引起了路人羨慕的目光。
楊雁一撩飄起的青絲,眼神迷離的望著前方,歎道:「當然,對這裡,我是相當熟悉的,當年,在這裡有很多難以忘記的事情,唉,這兒,可是有我的初戀呢。」
「咳——」
李治一口氣沒喘上來,幾乎沒有翻下馬去。
初戀這個詞,可是李治教給楊雁的,沒有想到走過這,居然還勾起了她這番情愫。
雖然心裡不大舒服,但李治對於這個冰仙子,竟然動過感情這件事情,還真是充滿了好奇。在他看來,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楊雁看了李治一眼,嗔道:「不要以為只有你能打動本姑娘的芳心,若不是發生了那次的意外,也許你我就不會相逢了。」
李治大呼了一口氣,戲謔道:「那朕可得感謝那場意外了。不過,你的初戀情人,到底是誰?」
楊雁一緊馬的韁繩,胯下駿馬長嘶了一聲,頗為得意。
「我不說,說了你會殺了他的。」
楊雁篤定道。
李治勉強的笑了一下,諾諾道:「朕怎麼會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呢,你多想了。」
楊雁嘴角一撇,勉強沒有笑出來,嘴上不說,心中卻道,你還不小心眼,當年西越只是和周仙有過接觸,你就將周仙弄到十萬八千里外收邊關去了。
大唐如今的交通工具,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不過馬車這樣的工具,還是很多,官道上不時有馬車經過,兩個人的馬幾乎是在散步,所以走的最慢。
「想起這些,還真是有些感慨,如今在看,真是變了。」
李治啞然,說了一半,怎麼又不說了。
晚風吹響了四周的青草漣漪,四周波浪一般吹向了一個方向,這樣的環境,實在讓人心懷大暢,當然,如果不考慮李治酸澀的心情的話。
「駕——」
李治憋了半天,也沒有問楊雁,在他的心裡,對待自己的女人,從來都不曾有過任何的欺壓和凌辱,他是萬聖之君,大唐的真命天子,在任何人的面前,他都會高人一等,誰見到他,都要口稱萬歲,跪拜施禮,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就更渴望平等的人際關係,很悲哀的是,身為皇帝,掌握著天下權力的他,卻僅僅能與自己的女人保持著這種關係,而且目前,也僅僅有楊雁這麼一個女人。
這也許是李治與楊雁關係最好的最直接的原因。
在他的女人中,皇后與他感情也很深,但西越畢竟也是受了大唐封建社會對於女子三從四德的教育,所以還是拘束的很,但楊雁本來就不曾有過這方面的教育,在說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自然也不可能如旁人一樣,蓮步輕移,扮成淑女了。
馬匹剛剛開始飛奔的時候,李治的心情猛然一沉,就好像天晴的時候,突然之間閃過了一道閃電,晃的他眼神激盪。
在兩個人的身旁,蹭蹭的過去了一排馬隊,這些馬匹,在官道上如斯飛奔,本來就是不尋常的事情,李治敢狂奔,是因為他胯下的,是千里良駒,即使是危險的時候,也絕對不會傷到別人,可看這些人橫衝直撞的樣子,很有可能會撞上別人,有什麼事情,會這麼緊急呢?
自從大唐的科技發展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作為封建舊社會的八百里驛站傳信制度,也已經被塵封入歷史的塵埃之中了,所有的驛站,都改建成館驛和客棧,以供行人落腳歇息。所以很久都看不見這麼奔跑的馬匹了。
過去的一群人,也給李治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們的穿著很普通,有點像是侍衛,但李治怎麼看,都覺得這些人,並非唐人,看他們的個子,也不是東瀛人,難道是西域人不成。
想到這,李治抽出了馬鞭,喊了楊雁一聲,策馬跟了上去。
兩個人的馬,與對方顯然並非一個等級的,跟的是毫不費力,不顯一點煙火氣。不過李治也不會跟的太緊,畢竟這裡只有一條官道。
可這次他卻失策了,直到最後他感覺不對,狂奔到太原城,卻終於失去了對方的蹤影。
兩個人面面相覷,這些人怎麼憑空消失了,官道兩旁都是山林,難道他們竟然拿鑽進了山林不成,這些馬,可怎麼在山林之中行走。
懷著疑惑的心情,李治有些無奈的進了太原城,住進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套房之中。
天色已晚,今天的太原城,顯得格外的安靜,兩個人靜坐在房中,互相看著,卻不說話。
李治是在奇怪白天的事情,這些人,讓他有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這不是一種危機感,而是心煩,似乎自己的行程,會因為這幾個人,而玩的不盡興一般。也許是因為他從內心裡,就討厭這些人吧。
話又說回來,除了大唐的百姓,或者是東方亞洲人種之外,他都有一種內心深處的厭惡,這也許是因為一句話吧。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而楊雁卻不一樣,對於那些人,她並不在意,只不過這一天中,連連趕路,她著實有些擔心李治的身體,李治在皇宮裡一直是養尊處優的,這個時候了,卻並沒有顯現出任何疲勞的神色,不禁讓他有些擔心。
她並不清楚,李治這些年,早已經養成了習慣,若是在思考的時候,總是會專心致志,竭盡心智,也許他疲累的時候,就是睡眠的時候。
他為大唐付出的,真的很多。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實際上,從清晨的陽光映進了眼簾的時候,李治的心情,又如同陽春白雪一樣,爽朗乾淨了。
太原是兩個人計劃中的一大站點,本身,這個城市,就是大唐的城市中,比較發達的一個,他離長安不遠也不近,而且歷史極為悠久,能夠向上追溯到魏晉時期,可以說,太原古城,有著一種歷史沉澱下來的文化氛圍。
是的,文化氛圍,這點,是長安所不具備的,或者可以這麼說,長安是因為各個方面都太過優秀了,以至於沒有了長處,而這太原的長,就在於文化。
這裡,有著大唐最為傳統,卻最為先進的文化思想。永徽年間,太原的進士不多,可是讓李治賞識的人,卻非常的多,如今在朝廷上以二十六歲的弱冠之齡,擔任刑部尚書的海沿,就是太原人。
這次住進的客棧,和文水的客棧可是有大大的不同了,這點從李治剛剛醒來,就已經發現了,晚上來的時候,因為疲累,加上心思都沒放在環境上,所以沒有注意,如今清晨醒來,他才注意到,這家客棧,還真的不錯。
這裡的床,軟軟的,雖然不能和後來的席夢思想比,但絕對比硬板床強多了。
「怎麼,奇怪嗎,這一間,可是這家客棧中最昂貴的了。不過還好,不用咱們付錢,否則我才不住在這裡呢。」
楊雁剛好端著臉盆進來,看見李治坐了起來,微微一笑。
「怎麼,這裡還有等級嗎?」
李治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順手抄起了毛巾,抹了把臉,感覺清醒了許多,昨天可是跑的累壞了,沒有什麼感覺就睡著了。
「怎麼沒有。」
楊雁溫柔的為李治擦臉,一邊說道:「這裡有好幾個等級呢,像這個房間,若不是有身份的人,是住不進來的,即使是有錢,也不行。」
楊雁很少這樣服侍李治,所以動作上,就免不了有些粗糙了,李治悶哼了幾聲,索性推開了楊雁,自己動起手來。
洗漱乾淨了,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李治甩了甩袖子,長笑了一聲,高喝道:「好,就讓咱們兩個這有身份的人,去看看,這太原城,有什麼好玩的,當然,順便還要去海沿說的什麼什麼祠去看看。」
「什麼祠啊?」
楊雁奇道。
李治應了一聲,罕見的做了一個撓頭的動作,苦笑道:「這個,我倒是忘了,不過,很出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