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海上霸主 二四二、商農一體 文 / 祈水
二四二、商農一體
古道西風,馬非瘦馬,人非斷腸人。
蒼翠如茵的風景,昭示著充滿著勃勃生機的華夏大地,如畫江山,總是能讓李治心懷大暢。
從小村子裡出來,李治變化了很多。雖然從表面上看不出來,但身旁緊急跟隨的楊雁,卻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畢竟是自己身邊的男人,雖然笑容依舊,語氣昂揚往常,但總是感覺,他的面容,多了幾分深沉,多了幾分睿智和思索。
楊雁不清楚這個小小的插曲,到底讓他體會到了什麼,她卻明白,那些村民的話,肯定是觸動了什麼,只是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世界上有很多永恆不變的主題,進化也是其中之一,楊雁不知道如今的李治,到底是不是在成長,只是一路上,這種變化,越來越大。
一條陽光大道,橫貫在前。兩匹駿馬,一雙男女,構成了野外一席奇異的風景畫。
「江山如畫——
柳如眉。」
李治瞇著眼睛,盯著天空中冉冉升起的紅日,又無意中看到楊雁臉上的紅暈,不禁心有所感。
聽得李治誇讚,楊雁心中卻一片寧靜,只感覺這一時刻,實在是人生中難得的風景,這樣的記憶,也會永遠存留在她的心間。
自己的男人,就站在自己的身邊,兩個人,一片天。
「我們去洛陽嗎?」
馳騁了一番,李治突然轉頭問。
楊雁不曾料到李治會這樣問,愣了一愣,她對於行程的問題是沒有任何異議的,以往李治也不曾問過她,如今這一問,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洛陽她不陌生,相信李治也不陌生,從她內心的角度來說,其實她是不希望去洛陽的,雖然洛陽是大唐第二大城市,有著無與倫比的重要,作為大唐在南方的陪都,無論如何都值得一去。
在無字碑前,楊雁就深深的體會到了李治對於曾經的往事的那種愧疚的心情,而洛陽,顯然也是李治的傷心地,從自己的角度,楊雁也不希望李治在去想著別的女人,至少在如今的行程中,她奢望李治是她自己的。
可是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的搖了搖頭,她不能替李治做決定。雖然她很想。
前方是一個很大的岔路,而岔路上有路標,很顯然,從這裡,就要進入洛陽的地界了。
沉吟了半晌,李治又問:「你不想去嗎,那我們就不去了。」
話語之間的溫柔,讓楊雁心中顫動不已,但她還是咬著牙說道:「算了吧,你知道洛陽是必須要去的,何必呢。」
李治哈哈大笑,雖然身在馬上,行動不便,但還是策馬拉住楊雁的手,深情道:「既然是出來玩的,就不用想了,洛陽可以在回程的時候去,無關緊要,畢竟這段時間,是我們的時間,你不必顧慮那麼多,答應我好嗎?」
看著李治希冀的眼神,楊雁心頭一軟,禁不住點了點頭,在李治的面前,她永遠都是拿不定主義,即便在往常,她是一個多麼強硬而又有主見的女人。
雖然不過洛陽,但兩個人還是到附近的館驛,更換了身上的裝備,也好鎖定兩個人的行程,讓保護他們的人,能夠找得著二人,若是有什麼突發狀況,也好余線通知。畢竟以二人的身份,實在是不太可能失蹤的。
騎馬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不管是針對李治,還是身懷武功的楊雁,馬上的顛簸,時間久了,就是一種折磨,雖然是千里良駒,但李治還是有些厭煩和疲累了,所以在手下人的安排下,兩個人找來了馬車,決定以後的路程裡,大多數都用馬車代替了。
馬車是特製的,除了動力是原始的馬匹之外,其他的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先進的技術了,不管是從舒適程度,還是安全程度,都是皇家的水準。
當然,這外表,卻是正常,甚至是顯得有些破爛了,這也難怪,為了掩飾行蹤,這些都是必要的手段,只不過李治看著馬車,不禁苦笑,心中暗暗咒罵,這個薛凌,是不是有些過了。
不管怎麼說,終於有了先進一點的交通工具,李治也很樂意將自己飽受折磨的『臀』部解放了出來。兩個人,就這樣坐上了馬車,當然,還加上了車伕,還有幾個宮女改裝的丫鬟。
「我說薛凌,你可真是,唉,快點啊,我到要看看你駕車的技術,若是顛了我,回去有你好看。」
薛凌一身標準的車伕打扮,特意將自己的鬍鬚披散開,倒是平常的很,聽李治在車中抱怨,苦笑道:「公子,你就饒了我吧。」
一行人就這樣與洛陽擦肩而過,穿過了汴州,直奔宋州而去。
馬車非常大,簡直是一個小型的移動房間,這一行人,偽裝成了商隊的模樣,打出了天下商行的牌子,奧是沒有任何人打擾。
李治還曾經幻想著突然蹦出來兩個山賊,大喊著此路是我開的黑話,不過很讓他失望,路上非常的平靜,至少這一天非常的平靜,和楊雁一說,楊雁不禁笑了。
「若是這路上突然蹦出來兩個不長眼的毛賊,那你這洛陽刺守,也可以回家種田去了,莫說是靠近洛陽的官道了,就是僻靜的山間小路,如今卻哪裡還能看見山賊呢。」
李治有些不甘心,奇道:「不能吧,我雖然有些自信,但還不相信能將天下的山賊全部感化了,難道說大唐真的達到了這種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程度?」
看著李治有些得意洋洋的表情,楊雁不禁好笑,隨手給李治倒了一杯清茶,搖搖頭,說道:「當然也不是,你說的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在多數的城市,都是這樣的,而山賊少的原因,當然還是因為如今永徽年間的律條了,雖然如今永徽律可以說是所有朝代中最輕的,但如今一個種田的農夫,也能衣食無憂,若不是生活所迫,誰會去當山賊不是。」
楊雁沒有說,在說如今軍隊的實力,哪裡是一個毛賊可以抵擋的,想佔山為王,也得考慮考慮自己的斤兩不是。若是當個業餘的,也得考慮自己有沒有那個實力在說。
永徽雖然重文,但也崇尚武風,可以說,朝廷上最最看重的,就是文武兼備的人才,弄的民間都興起了這樣的風氣,如今只要是壯年少丁,哪個不會上兩路拳腳。
「皇上,現在能說了嗎?」
隨著車外一行行人閃過,楊雁捕捉到李治眼簾中的沒落,歎了一聲,輕聲問道。
兩個人心意相通,李治當然知道楊雁在問什麼,也隨著歎息了一聲,抿了一口茶水,感覺口中清香,心情舒暢了一些,才開口說道:
「你說朕是不是錯了,先皇當年的名聲如此鼎盛,可朕呢,卻不肖至如斯,雖然如今大唐也是八方來朝,就連西域眾國,也派來使者,但現在他們都是對朕怕的很,卻沒有了尊敬了。」
楊雁對於這些,並不太懂,她這個公主,卻僅僅繼承了高貴的血脈,而沒有繼承皇家那種對於政治的洞察力,但在宮中呆了這麼多年,也略略知道一些。
李治如今的煩惱,無非是因為大唐的強勢罷了。
大唐號稱禮儀之邦,可以說,一直以來,都用禮儀,作為遮羞布,不管勝敗,都用這個作為借口。
「也許皇上不用憂心吧,如今時代變了,自然不能在將禮儀,而是應該將利益了。」
楊雁試探的說了一句,但李治的表情卻沒有什麼變化。
握著科技這把雙刃劍,李治也總是處於這種矛盾之中,他直到如今,還拿不準,到底該如何是好。
這是很明顯的問題,閉關鎖國,半封閉了國家,可以很大程度上的防止科技成果外流,如今大唐正出於工業革命最關鍵的時期,可以說,最大程度上的減少變故,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一個國家的發展,尤其是從現在以後的國家的發展,是離不開世界的,除非李治能夠將整個世界,都變成自己的國家,否則他永遠也離不開世界。
不過對於什麼和平發展,共同進步的說法,李治卻是嗤之以鼻的,否則他早就和別國加大交流了。在他看來,共同發展,只能建立在國力平等的基礎上,如今大唐擁有這超越這個時代的科學技術,這樣的基礎上,若是還想著和別國共同發展,那李治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白癡了。
如今的大唐子民,最多的當然是繼承了儒家的善忍的思想,但卻絕對不能說大唐就嚮往和平,畢竟如今大唐是由李治說了算。而李治卻知道,和平,是建立在強勢的基礎上的。
其實主要矛盾的問題在於,物質科學的發展,自然是很確定的,如今絕對不能互相交流,但關鍵的問題是文化。
文化的發展,卻是絕對不能封閉的,這點李治並不否認,與外國的交流,也是必須的,但只交流文化,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利益,利益。
李治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陽穴,這些問題,還是回去召集朝廷上的大臣討論好了,如今他越來越依賴這些臣子了,畢竟以他一個人的思維,能給大唐指明發展的道路,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公子,前面是天江縣城,是不是休息一下,已經晌午了。」
薛凌雖然是徵求李治的意見,但實際上前面都已經安排好了。
李治恩了一聲,想了太多,他有些累了,躺在楊雁的懷裡,閉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
他知道,要想的事情還有很多,絕對不僅僅這一個問題。
自從李治登基到如今,十六年來,大唐可以說有些瘋狂的發展工業,剛開始工業還沒有開始顯露出來的時候,大唐的國策,還傾向於農業,畢竟農業是封建社會的主要經濟來源,但隨著這幾年來大唐商品經濟的逐漸成型,工業革命的發展,大唐的政策,開始傾向於工業。尤其是像海連這樣的城市的崛起,讓大唐的工業發展,到了一個新的階段。而上次的插曲,讓李治發展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工業,農業,到底應該重視哪一個?
無可非議,如今工業革命的發展如火如荼,這個時候,自然工業是非常重要的,但也不能否認,如今大唐的發展,有些頭重腳輕了。
工業並非封建社會的主題,這是歷史上的定論。但如今大唐這個絕對的封建社會,卻出現了這樣奇異的經濟分配,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當然,也不能就說這樣的發展模式,是錯誤的,但這樣的路,畢竟後人沒有走過。未知常常意味著風險,李治的優勢就在於他知道更多的世界定律,這樣的優勢,是絕對不能放棄的。
大唐是一個軍事強國,至少在如今,是一個軍事強國。而以軍事為主題,自然就不可能不發展工業,但農業的重要性,李治也不能忽略。
農業,這個在封建社會一直都被當作絕對的國力指標來看待的產業,李治是如何也不能說它不重要的。這些年,大唐農業的發展,也是有目共睹的。糧食的產量,比貞觀時期,至少翻了兩番,而糧食的種類與分佈,更是最大程度的運用的科學的佈局,使之更為合理。如今大唐的糧食儲備,已經達到了兩番,也就是國家糧倉,至少儲存了兩年的糧食,這樣的儲備,可以說是非常驚人的。
說起這點,到還是依賴了大唐逐漸健全起來的商品經濟。
可以說,大唐的稅率是很低的,尤其是農業稅,各種稅種加起來,也沒有五分之一,但憑藉著民間強大的收容力,以及國家經濟的發展與民間經濟的交錯,使得朝廷對於糧食的儲存力,成倍的增加。而這二年的儲備,還是整體上的,若只是長安,至少能夠讓長安的百姓五年之內,不愁吃食。
別看兩年看來不多,但大唐剛剛建國不久,經歷了隋唐十室九空的戰爭,國家生產力,下降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經過這些年,能回復如斯,已經不錯了。
但顯然,農業有著更加廣闊的發展前景,如今大唐的土地,可以說是絕對夠用了,雖然還做不到實際上測量大唐的國土面積,但從版圖上算來,如今大唐的國土面積,大概有一百四十萬左右,這點當然是與後代中國的國土面積相比較而粗略的估計出來的。
大唐東北方向,不但全部收回,而且將國土一直延伸到了金城。而缺少的一塊,卻是吐蕃的北部,不過那裡的環境實在是惡劣,李治暫時還沒有興趣,而突厥的土地,也就是後代外蒙古哪一塊,李治如今已經吞掉了大部分,只等著最後李治一聲令下,將突厥的牙帳一舉拿下了。
是不是應該發展農業了呢?
捫心自問,李治卻還拿不定主意,在他看來,大唐的工業發展,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畢竟他腦中所帶來的知識,實在是差不多全部都用上了,而因為這些的片面性,大唐還需要很多時間還補全。這是不能馬虎的,若非如此,大唐根本就不用韜光養晦了,只憑著侵略戰爭,就能夠在世界上興風弄雨了。
如今擺在大唐面前的,自然是對東瀛的海上侵略戰爭了,這早已經是定下的了,這點李治絕對不會在更改了,為了這些,李治甚至都放棄了對於突厥最後的圍攻了。畢竟這顆橫貫在心裡的刺,他說什麼也要在有生之年拔掉。
戰爭,大唐即將迎來永徽年間第三次戰爭,這場戰爭,直接影響了李治現在對於大唐發展走向的判斷。
古代戰爭,打的是人,這點卻早已經改變了,至少如今大唐的戰爭,已經開始向後現代戰爭所轉變了,如今大唐的戰爭,最最考驗的,卻是大唐的經濟了。
這些年李治處心積慮的提高商人的地位,這點他做到了。而如今,商這個詞,已經成為大唐發展字典上最重要的詞語了。
輾轉半晌,李治歎了一聲,雖然如今已經感覺到了大唐發展的危機,但他卻不能去扭轉這點,這樣的局面,實在是讓他絞盡腦汁,費盡了心力。
如今大唐是在賭博,可以說,這場豪賭,賭上了永徽年大唐的發展成果。
還是不變了。不,也許應該變變了。
思索了半晌,李治還是決定,原有對於農業的政策不變,努力發展對外貿易吧,這樣也解決了前面閉關鎖國所帶來的文化閉塞了。
既然要開始海上爭霸的腳步,自然應該開始海上貿易了,也許是該開拓海上絲綢之路的時候了。
想到這裡,李治不由得想起一件讓他好笑的事情。
海上貿易有很多很重要的意義,當然,李治對於這些的感覺,都是很朦朧的,但他知道,若是還不快點,也許他有生之年,就吃不到土豆了。
大的戰略,往往體現在小的方面,這話一點都不錯。若是不開通海上貿易通道,有很多物種,就不能帶回,譬如說馬鈴薯,這種農作物的重要性,實在是讓李治心動不已。
「累了吧。」
兩個人下了馬車,車上自然有人收拾。
這裡已經屬於南方了,李治到是不知道這裡過了回歸線沒有,只不過氣候已經開始炎熱了,這裡,也沒有像樣的河流江水,所以溫度著實讓他有些不能適應。
揚州啊,揚州,也許只有到了那裡,才能舒服一下吧。
卻沒有想到,過了半晌,楊雁竟然端來了冰鎮蓮子湯,這到是讓李治驚喜不已,看來薛凌還是準備的非常充分的嘛。
「皇上,這可不是薛大人準備的,是一位故人送來的。」
李治的反應與楊雁猜測的一樣,愕然之中,還帶著點驚異,故人,這裡會有什麼故人。
說起故人,能和李治稱之為故人的,還真不多,既然是故人,就在君臣的關係外,還有一點別的關係才可以。
楊雁笑了。
「皇上肯定想不到,契苾何力大人,竟然在這個縣城中。」
契苾何力。
李治皺了皺眉頭,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一直不是都在范陽嗎,在說了,記得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南方了,怎麼可能沒事跑到這裡呢。
楊雁沒有說,與契苾何力一起的,還有她的好姐妹段伶,當然對於他們前來的目的,她並不清楚,但她知道,他們絕對是故意來到這裡等皇上的。
想起剛才,楊雁不禁婉兒,這個段伶,如今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她都不敢相信,這個還是當年叱吒江湖的無情劍首了。
見到段伶的時候,段伶是婦人的打扮,而且是老婦人的打扮,當她介紹自己的兒子的時候,楊雁不禁有些尷尬,畢竟一個十多歲的兒子,實在讓她出乎意料,不過想想也是,段伶嫁人的時候可比她早多了。
當然,如今段伶的穿著,在楊雁看來,可以說是俗氣之極了,但她顯然並不在意,只是看見楊雁的時候,還是驚訝了一下。
「想不到你還是這樣,這麼多年了,竟然還沒有變。」
楊雁這種氣質,在段伶的眼中,竟然並沒有隨著年華的流逝而消失,這中舉手投足之間的宗師的氣質,卻是她如今無論如何也體驗不到的了。
「有的人變了,有的人不會變。這點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