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永遠的輝煌 三零九、巧合 文 / 祈水
三零九、巧合
窗外夜色如媚。
看慣了大唐的月色,楊雁輕輕的歎息了一聲,長安的月色總是帶著幾分飄渺,遠不如平常在野外顯得真實,有也許是因為長安城的人氣吧。
雖然如今大唐的夜生活,也漸漸豐富起來,但皇宮還是同樣的幽深寂靜,寂寞深宮之中,最容易滋生的情愫,自然是寂寞與孤單,即便是有李治在側,楊雁仍然時不時的感覺到孤單,她總感覺,自己如同落在了地面的鳥兒,離開了天空,也就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所以她從內心深處,是非常渴望掙脫這份束縛的,而這種想法,也隨著日子而日益的加深,楊雁並不確定,如果自己等不到那一天,是不是會獨自離去。
她愛李治,但是如果她真的決定了,就不會留戀,包括李治,包括她的孩子們。
掃了一眼遠處的薛凌,楊雁陡然感覺到一種孤獨,雖然她總是孤獨而寂寥的,但這個時刻,這種感覺,幾乎如同潮水一樣,將她的心全部淹沒。在這裡,所有人都敬重她,也許是因為她的地位,也許是因為她做的努力,所有人說話,都是戰戰兢兢,恭恭敬敬,好一點的,就不卑不亢,可楊雁要的,卻不是這些。
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楊雁突然想起了這句詩,但如今這江湖,卻換成了皇宮,十多年的時間,如同轉瞬,只是彈指間,就消失了,她的青春,她的夢想,都隨著深宮圍牆而變的漸漸遠去,也許在旁人看來,她很自由,她有出入皇宮的權力,她甚至可以干涉朝政,這是所有朝代的妃子都不曾享有的待遇,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要的自由,卻不是這些,有的時候,自由,並不僅僅限於身體,而且還包括心靈。
而楊雁的心,卻不自由。
當一個女人愛上了她生命中的男人的時候,她就已經失去了自由,女人不像男人,如果說愛情在男人的生命當中,僅僅佔到了三成的話,那女人,至少佔了八成,而那二成當中,還有一成,是自己的孩子。雖然楊雁是很特別的女人,但是她仍舊是個女人,所以不可避免的會因為李治而瞻前顧後,若是以往的楊雁,又怎麼會考慮這麼多,當年的她,可是怎麼想就怎麼做的。
包括當年她行刺李治!
人,只要活著,就身不由己,其實楊雁也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自由,但卻有相對的自由,而她所求得,只是心靈上的那份自由,李治並沒有約束過她半分,但就因為這樣,她反而變的不自由了,因為她無法原諒自己的放縱,正因為李治的愛。
楊雁愛李治,並不因為他是帝王,也並不因為他有多麼強大,只是覺得,這個男人,值得她用全身心去愛護,可如今,這種感覺,竟然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的漸漸淡薄起來,正如同那陳年的酒一樣,香氣漸漸內斂,沒有了當初的激情。
楊雁,是一個喜歡追求激情的女人。
「唉。」
輕輕的歎息了一聲,楊雁撩起自己眼簾上的髮絲,夜涼如水。
「娘娘,太晚了,是不是要——」
不遠處的薛凌,終於還是走了上來,他放肆的看著這個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這個時候的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雖然薛凌已經是不惑之年,但依舊被她的美麗所吸引,當然,他的眼中,只有那種對於美麗的希翼。
當初在涼州的時候,薛凌就曾經與楊雁近距離接觸過,所以對這個皇上的女人,有著很強烈的探知欲,如今夜色漸沉,他竟然大反常態上前搭訕。
楊雁恩了一聲,不著邊際的挪開了幾步,將兩個人的距離,與內房拉遠了一些,雖然即便是她,在這樣的距離,對房間的說話聲,也是模糊難辨,但她還是謹慎了一些兒。
她到不是忌憚薛凌,但她卻記得李治說的話,不該讓別人知道的事情,卻被人知道了,這就是你自己的過失,怨不得別人。
「薛凌啊,想你也陪著先皇與當今皇上好久了吧。:」
薛凌應聲說道:「是啊,算算也有二十七年了。」
「二十七年,確實是太長了、」
楊雁感歎著,對於她來說,二十七年,絕對是一個遙遠的數字,雖然如今的她,也已經在長安整整呆了十五年了。
「還可以吧,我是在貞觀十年的時候,到了這個位子的,不過做侍衛,卻是在貞觀四年了。當初先皇垂青,才讓我如今可以伺候皇上。」
楊雁笑了,只是這種笑,顯得那樣蒼涼。
「那你說說,先皇與當今的皇上,到底有什麼區別,這個問題,我也問過許多人,可是所有人都說法不一,你應該是比較瞭解他們二人的了吧,我想聽你說說,當然,不用忌諱什麼。」
薛凌略略的回想了一下,才說道:「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只不過因為先皇的功過還難評說,加上皇上對這個話題,比較忌諱,所以所有人都不敢說,不過既然是娘娘問起,我自然是知無不言了。」
說著,薛凌面露沉湎的說:「想當年,先皇身為皇子,雖然功勳蓋世,卻怎麼也比不上太子能討得太祖皇帝的歡欣,所以當時是大大的苦悶了一番,當時我只是一個小兵,但仍舊能時不時的看到先皇的蹤影,從這個側面上來看,先皇對於士兵,很是體恤。」
楊雁嗤笑說:「我明白了,先皇確實是愛民如子,這樣的故事,我聽過不少,我也相信,而如今的皇上嗎,別人不瞭解,我確是瞭解的。」
楊雁當然瞭解,她甚至知道,李治雖然也有那麼一點愛民的心思,但絕對稱不上什麼愛民如子,實際上,他對自己的兒子,都是不冷不熱的,反而對自己的女人特別的好。
而且李治也絕對不是一個會體恤百姓的皇帝,這僅僅從永徽年間皇帝的行蹤,就可以看出來,當年唐太宗李世民,時不時的會體察民情,而下派大臣,更是常事,但李治卻堅持走高層路線,很少會去親自與百姓溝通,當初他還曾戲言,做官就要有個官樣,做皇帝更是要如此。不能事必躬親,否則豈不是要累死。
「這個嘛,我就不好說了,當然,這僅僅是一個方面,當初先皇無奈之下,才有了玄武門之變,如今對先皇功過的評說,是沒有定論的,不過私下裡,我還是認為,先皇做的,有些決絕了,雖然這樣的事情,沒有絕對的對錯之分,而從一個政治家的角度來看,皇上當年承天門繞過李恪,反而有些婦人之仁,但畢竟我不是政治家,所以,也不好說,只是從我自己的觀點來看,這件事情,我還是認同皇上的。」
楊雁頓了頓,對於承天門,她還不如薛凌認識的清楚,她也不願意去過問,甚至她有意逃避李治與李恪兩兄弟之間的事情,就怕有一天,兩兄弟反目,會將她牽扯在內。
但她還是瞭解李治的,對於李治當初留下李恪的動機,她有些懷疑,當然,她並不認為李治當初沒有顧念手足之情,若是沒有手足之情的牽絆,即便是李恪有在大的價值,當初的李治,也絕對不會留手,若是因為李恪是人才,那更是天大的笑話,大唐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了。
「當年承天門,最可惜的就是楊妃了。」
薛凌又感歎了一聲,才想起如今這位娘娘,也是被旁人稱作楊妃的,不禁有些尷尬,自己剛剛說的有些放肆,就是因為他知道楊雁不會在乎這些,而皇上也絕對不會追究這些,在皇上身邊這麼多年,他還不瞭解皇上的脾氣嘛,平常對於功過之事,都可以直說。只要在必要的時候,自己能懂得進退就可以了,畢竟有的時候,錯誤也不一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才指出來。
楊雁無聲的看著這座蘭林宮,薛凌的一句話,讓她心底,隱隱有了一絲憂色,如今兩兄弟,在說些什麼呢,當初就是楊妃,才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有了更進一步的發展,那以後,會不會有另外一個「楊妃」,讓兩兄弟的關係,發生本質上的變化呢。
這種沒來由的預感,讓楊雁徒然覺得心煩,這是巧合,還是上天跟她開的一個玩笑,她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為什麼要姓楊。
想想當初的楊妃,在到如今的自己,楊雁突然覺得,歷史變成了一個玩笑,自己與當年,有著同樣的身份,雖然在所有人的眼中,李治與李世民,有著本質上的差別,但楊雁卻明白,兩個人是同一類人,只不過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而已。
觸摸著蘭林宮冰冷的石壁,楊雁的眼神突然變的迷離起來。
這麼說,兩代帝王,加上兩代遺朝公主,是否在不同的時空,演繹著同樣的傳奇呢。
楊雁狠狠的搖了搖頭,茫然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