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永遠的輝煌 三三四、相聚 文 / 祈水
三三四、相聚
山風嗚咽,寒雁悲鳴。萬里蒼茫的蕭瑟景象,讓從雲不由得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這種天地間最純粹的景色,總是讓他心中悵惘不已,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從前,似乎是好久好久以前,自己曾經是個征戰沙場的將軍,手下千萬的士兵,隨著他一聲令下,攻城略地,殺敵千里,血色天地。
「太冷了,雲,回去吧。」
不是何時,柳柔兒已經站在身後,手中的貂皮披風,溫柔的披在了從雲的身上,她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你怎麼出來了,快點回去,晚上寒露太重了。」
柳柔兒毫不介意的拂著自己額頭的髮絲,淺淺一笑說:「還說我呢,你常年在外打仗,最怕的就是天寒露重了。雲,我們回去吧。」
從雲怔怔的望著遠處的群山,這一刻,他的心境在不如三個月以來的平靜,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巨大的變化一樣,從雲的身體猛然的顫抖了一下。
柳柔兒哪裡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她一直以來,都極力的想避免這個結果,從雲幾次與她提起這個話題,她總是避開,可她知道,自己這是在逃避,總有一天,從雲還是會舊事重提。
「當初海連匆匆一別,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
從雲自言自語著,柳柔兒憤憤的哼了一聲,逕自走進了房中,只留下從雲一人。
她知道,如果不離開,接下來從雲所說的話,必定要讓她傷心了。
從雲當然明白柳柔兒的感受,只是如今他的心裡,始終是放不下,不單單是因為還沒有見過幾個兄弟的最後一面,更是因為他在擔心,擔心沈從不能功成身退,擔心李滄,甚至與,他最擔心的,反而是李治。
他很瞭解李治,是另外一種男人之間的瞭解,不同於楊雁,在從雲的眼中,總能折射出一個對戰爭充滿了睿智,對人生充滿了頹廢的身影,這個在他眼中雖然偉大,卻也可憐的人,總是有著奇異的魅力,即便是在這樣的夜晚,即便從雲有著閒雲野鶴的生活,依舊不能忘記。
當然,讓他心情激盪的,卻是一封信,一封來自唐風的信。
如果將從雲幾個人比作一個小團隊的話,李治無疑是這個團隊的隊長,而唐風,無疑則是軍事,對於唐風,從雲是尊敬的,不單單是因為年齡的原因,更是因為在從雲的眼中,唐風遠比自己要崇高,要偉大。自己總有自私的時候,可是唐風,永遠都在為李治而活。這讓他感到欽佩的同時,更感到了一種對於同伴的悲哀。
但唐風仍舊是他們的大哥,這點,從雲並不否認,無論是從和李治的關係,還是對人生的經歷,甚至是能力,唐風都遠遠的超過了從雲。
而唐風的來信也很簡單,雖然簡單,卻分外的重要。
而這封信中,僅僅介紹了李治這一個月以來的行蹤,包括已經走過的,和要計劃走的,寫的清清楚楚。
從雲很明白,但看這分計劃書,就知道李治出巡昭陵,並非那麼簡單的事情。而唐風會給他來信,就更加的不簡單了。
他當然不疑惑為什麼唐風會找到他,雖然說從雲在避世,但他也明白,他不可能擺脫李治的視線,或者說,不可能擺脫唐風的視線,也許李治僅僅是不過問罷了,除非他離開唐風的範圍,可這大唐之內,還沒有唐風找不到的人。
從雲不想離開大唐,重要的是,他明白,李治既然已經承諾,就絕對不會在裡打擾他,即便是來了,也絕對不會以皇帝的身份,更不會給他什麼命令。
這就是從雲這些年拚死拚活的代價。
而如今,讓從雲發愁的就是,自己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這段時間,可以說是從雲最愜意的時候了,沒有每天的提心吊膽,不用算計什麼人,不用去擔心自己的士兵的性命,從雲很多時候,竟然都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了,而那些平淡的生活,卻讓從雲每時每刻都感到幸福不已。
只有在戰場上廝殺了這麼長時間的他,才明白,原來能夠靜靜的,全身心的只去看一個人,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可從雲畢竟不是聖人,他也不可能忘記過去,正如同李治也不能忘記他一樣,而如今唐風的意思很是明顯,這次真的是很重要,否則,唐風不會這樣打擾他。
去,還是不去?
從雲回過頭,無意中看到房中柳柔兒寂寥的身影,隱約中,從雲竟然聽到低低的哭泣聲,心中一陣煩亂。自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從前的自己,可是不會對一件事情猶豫了這麼多天。
從雲突然想起一句李治說過的話,女人,就是英雄塚。
從雲不想當什麼英雄,可是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自己的女人,二是自己的兄弟。
如果說從前的從雲,已經說過了不再過問世事,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放棄,但如今過了幾個月,從雲更能明白,有時候,這種男人之間的感情,實在是太過珍貴,自己真的是捨棄不得。
「難道我們的孩子,都留不住你嗎?」
不知道何時,哭聲漸漸的停息了,就見柳柔兒雙眼通紅的走了出來,雙臂顫抖不已。
從雲心中猛然一疼,將柳柔兒摟在懷中,沉默著。
柳柔兒感受著從雲懷中的溫暖,慘然一笑說:「罷了,罷了,這就是你的命,唉,你去吧。」
說完,柳柔兒硬生生的掙脫了從雲的懷抱,想要回去。
從雲卻硬是將她拉了回來,鄭重的對柳柔兒說:「和我去吧,這次也許是最後一次了,以後真的就沒有見面的機會了,你難道就沒有想見的人嗎?」
柳柔兒沉默了一會兒,才悠悠說:「好吧,最後一面,我也想見見他們。」
從雲知道,柳柔兒指的,是她的家人。
為了從雲,柳柔兒可以說犧牲了一切,不但包括她的公主身份,還包括她曾經的家人。雖然當初的吐谷渾僅僅是個小國,但大唐依舊沒有虧待曾經的國主,如今依舊掌管著吐谷渾的部分土地,只不過,名義上,變成了大唐的國土而已。雖然從國王變成了一個小官,但實際上,權力並沒有收到太多的制約。
從雲點點頭說:「好,我這就修書,讓你見想見的人。」
說完,從雲斟酌了片刻,終於帶著柳柔兒回到了房中,苦笑了一聲,看著四周的家徒四壁,最後歎道:「我們過的也算清苦了些,這次下去,一定要好好的敲詐一次,就算我們不在乎,我們的孩子,也不應該陪著我們受苦。」
柳柔兒搖頭道:「你知道,我並不在意的。」
從雲哈哈大笑說:「是啊,你不在意,但我在意啊,怎麼能讓我的女人,受苦呢。」
「雲,你和我說,這次你到底是想見誰?」
柳柔兒突然問道。
從雲一愣,默然說:「也許都想見吧,不過我總是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戰場上呆的時間太長了,都有後遺症了,也許是我多心了,放心吧。」
柳柔兒燦然一笑說:「所謂直覺呢,都是通過生活的細微之處,經過大腦的綜合處理之後,直接沒有通過邏輯與規律,而將這個結果呈現出來的表現,所以呢,對生活細節比較注意的女人呢,直覺就非常準確,至於你嘛,不想也罷。」
從雲的表情凝滯了片刻,癡呆的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柳柔兒哼了一聲,轉過頭,看從雲一臉謙遜,不由得笑了。
「這個還不是以前在書院進修的時候學的,別想太多了,你那些人,可都是能翻天覆地的大人物,怎麼可能有危險呢,我看危險的是我們才對。」
從雲疑道:「我們怎麼危險了?」
柳柔兒哼了一聲,嬌聲說:「你想啊,你曾經殺過多少人,若是他們知道了你這個曾經的殺神,無權無勢,只有一個女人陪在身邊,過來報仇怎麼辦?」
從雲哈哈大笑,見柳柔兒有些不明白,才歎道:「你呀,實在是太不聰明了,我從來都不會擔心安全問題,若是讓人傷了我,那他這個皇帝,還好意思做。哼。」
柳柔兒驚道:「咱們身邊還有保鏢?」
從雲呵呵笑著說:「保鏢到不見得有,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們是絕對安全的,放心吧,若是連我都保護不了,那他還有什麼資格做皇帝,還有什麼資格讓我為他賣命呢,你也太小看他了。」
柳柔兒柔聲說:「我也沒有想到,唉,算了,只要安全就好,看來以前也是白擔心了。」
「嗯,你以前就是心事兒太多,以後別什麼事兒都憋在心裡,不明白就說出來,如今你又不是一個人了。」
柳柔兒無限柔媚的淺笑輕顰,一臉的幸福。
望著這個為自己一句話就陶醉不已的女人,從雲心中想的更多的,卻是李治,自己的安全,從來都沒有擔心過,那他呢,有擔心過他的安全嗎。
從雲這麼想,因為他知道,雖然他是皇帝,可也不是絕對安全的。因為皇帝,時時刻刻都處在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