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黃巾亂 第四百一十四章 文 / 夏門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大軍出城一路自東來,一萬兵馬的奔走,在關羽強功心切下,卻是比起正常行軍也快了不少。但說起來,關羽在另外一個時空中光芒閃耀,不單單是那出類拔萃的武藝,韜略卻也不凡。
畢竟是長途奔襲,關羽每晚事畢親自巡營查看,方能心安。倒是讓張郃所料不及的便是,本來按照關羽大軍初出城東進的速度,應該便是兩日內能到泰安城下,卻是沒料到,關羽在近前時,便刻意放慢了行軍速度。
心急強攻城池揚名是一方面,但畢竟關羽也不是那種不懂行軍的三流貨色,自然懂得士卒體力保存的重要。在行軍途中,關羽卻也是從沒停歇過對前方道路的偵查,泰安便是在泰山腳下,越是近前,地勢便越是坎坷險峻。
古時候哪有什麼真正開闊的大道,能容大軍快速行走已經殊為不易了,但地勢的險要還是讓關羽不敢有所怠慢。這一戰,關羽其實也並沒有太大的勝算,他領軍一萬,泰安城中同樣也有一萬兵馬。比較起來,對方兵馬乃是經過大戰錘煉的精銳,而自己這支軍隊,可以說,還是新丁。再加上,敵軍依靠堅城固守,又兼顧地勢險要坎坷,老實說,便是這一點,便足夠使得關羽一方反而處於劣勢了。
倘若再加上呂布一同協助的話,或許還能多加幾分勝算,但關羽生性高傲,是決然不肯自降台階去請呂布助拳的。而事實上,高覽在歷城的戰敗丟失城池,也間接性的讓關羽小覷了河北武將,加上戰敗後的陰影和軍心暴跌,又有了自己這一方高昂的戰意,此消彼長,在關羽看來,本來不利的局面,也應該從劣勢稍稍扳回不少,甚至達到五五開的局面才對。
而既然有了這樣的勝算認知,再加上呂布搶得頭功和自己不願再默默無聞下去的心魔驅使,關羽終於是決定賭上這一次。
高傲的人,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己技不如人,更不會認為自己會有戰敗的時候!
「敵軍已經放慢了速度了嗎?」張郃聞得探馬回報,摸了摸下巴,硬朗的臉孔浮起了幾許讚賞,「沒有急攻冒進,看樣子,那關羽能夠得劉備賞識獨自領軍出戰,恐怕也不單單是因為他們結義之情吧?」
比起當初預計關羽會在兩日內趕到泰安,顯然,卻是遠遠超出了張郃的預料。關羽步步為營,除了第一日的疾馳外,以後都謹慎小心,一路行走並不快捷,從日行五十里,降到了不過日行十五里的速度。
而正是如此小心謹慎行軍,似乎便是看出了兩軍的力量對比,已經花了五日,才終於近前,這又便是多合了張郃的心意,方對關羽頗為讚賞。
說完,張郃握起腰間佩劍,領著身邊偏將副將,緩緩行走在城頭,眺望城牆之外,藉著泰安比地勢微微高起,而能看得更遠。
遠處綠林蔥蔥,卻顯得坎坷不平,張郃冷冷一笑,「呵,不過,就打算用一萬兵馬便要奪我泰安?沒想到,我也被人小瞧人了啊!」
身邊的諸位部曲聽了張郃冷笑感歎,不由得紛紛出聲道,「將軍威名,豈是此等無名小卒可以冒犯,且等他來,必讓他粉身碎骨!」
張郃聽得麾下部曲的奉承,雖然不以為意,但卻也算是頗為舒心,擺了擺手笑道,「若是呂布和關羽同仇敵愾,共同舉兵而來,或會讓我有所忌憚,但既然共有外敵,卻還是爭功奪利,如此不智,若我還不能勝,豈不貽笑大方!?」
提到了呂布,終究還是讓張郃身後一幹部曲臉色微變,露出了幾分懼意,有人想了想,又恐惹怒張郃,不由瑟瑟低聲道,「呂布畢竟還在歷城,若將軍殺敗關羽,若其舉兵再來……我等才經廝殺,恐怕難以久戰……」
「未戰又先怯,如何能與敵軍爭鋒,呂布雖猛,但輾轉各地,還不如一喪家之犬爾?」張郃眉頭一皺,當即回頭斷然喝道,「歷城一戰,若非高覽疏忽,又如何會敗?爾等如今如此頹喪,又有何臉面,安敢稱我河東豪傑?!」
出言者不由臉色一紅,唯唯諾諾。
事實上,對呂布的凶名來說,這些人天生便有了懼意,再經過歷城一戰,那一人一馬一畫戟的孤傲強絕的身影,早已經深深烙進了所有人的心中。
這裡大半部分都是從歷城夜襲之戰逃竄而回的,腦中還依舊回想起,那煙塵滾滾,烈火燃燒中,渾身炭紅的赤兔寶馬,如鮮血般,帶著無匹的戾氣。
坐下驚天的神駿寶馬嘶吠,揚起前蹄,映照著紅月之下,手擒方天畫戟,那冰涼帶著絕世殺氣的眼睛,霸絕天下的兇猛,可以說,見過一次,便再也無人敢以忘懷。
想到此處,所有人眼中越發閃過幾絲恐懼,歷城一戰的點點滴滴飛快的從記憶中流竄了出來。
尤記得,那沖天束髮金冠之下,一張不可一世的狂傲臉孔,畫戟揮舞帶起青光匹練,便是那看上去猶如千斤壓頂的孤獨人馬,縱橫大軍,無人可當,無人敢當。
那是上千人的結陣相抗啊,竟還是被那強絕天下的霸道,衝散的支離破碎,視作無物。縱橫馳騁,依舊亂軍之中,斬首奪旗,如探囊取物,輕鬆的讓任何人,都再生不出一絲敢於抵擋的勇氣。
這便是所有人記憶中的呂布,這樣一個敢孤身殺入大軍中,依舊如同戰神一般,猛不可擋的絕代霸者。
張郃並沒親自見過呂布那絕代風華的英姿,更是不曾想到,麾下這些經過歷城一戰的人,對呂布到了何等懼怕的程度。
只是,看著這些部曲們,眼中依稀都露出了發自內心的顫抖和恐懼,不由得心中煩躁,大聲怒喝道,「如今又非呂布親來,爾等又有何可懼!?」
「主公已經率大軍五萬親來增援,縱然那呂布英勇無敵,大軍揮軍而上,便不信他有三頭六臂,還能安然無恙!?」張郃猛然拔出佩劍,寒光逼人,再是一聲怒喝,「昔日虎牢關一戰,那呂布不也被主公所領聯軍殺敗,天下猛將何其多,他呂布亦非神人,你等若再亂軍心,我必親斬之!」
雖然受到了袁紹軍令,若見呂布則棄泰安而退守章丘,張郃固然不敢抗命不尊,但不論哪個時代,哪個世界,被奉為天驕的天才,總是不會輕易承認他人會強過自己多少。更何況,張郃能在河北與顏良,文丑齊名,他那一身槍法凜冽,何嘗不也是赫赫有名?
被張郃斷然怒喝,又見那三尺青鋒的寒光閃耀,那一群才念及呂布威名的麾下部曲們,紛紛轉醒了過來。看著張郃那憤怒而殺意凜冽的眼神,眾人驚若寒蟬,沒有人會懷疑,若再胡言亂語下去,那鋒利的劍刃必然會毫不留情的穿過自己的喉嚨。
畢竟是才經過一場大敗,軍心渙散本便是他接管泰安防務以來的主題曲。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呂布能夠憑借一萬來人,就算是偷襲,竟然擊敗了有城池防守,又兩倍於他軍力的高覽,這等傲人的戰績,足可當得起他那震動天下的凶名。
將配件緩緩送入劍鞘,張郃也沒有再過於追究逼迫,只想著用最簡單的方式,來恢復軍中疲軟的戰心。
那便是一場,大勝!
若呂布親自來,張郃卻也有些迫不及待的去看看,到底這樣一個人物,會是什麼樣的三頭六臂?只是,畢竟也不他親來,不能聽從軍令棄守退軍,若是這個時候,因為呂布帶來的壓力,而使得軍心再度跌落,那面對關羽,又如何能談得上要大戰大勝一場。
「……報~!~」卻在這時,城牆下,一聲高呼,正見又有一名探馬,飛速疾馳而來。
待見張郃與眾將在城頭巡視,那探馬氣喘吁吁奔走幾步上前,當即半跪著地道,「報告將軍!關羽大軍如今在城外十里處安營紮寨!敵營中,有不少兵卒四處砍伐樹木,似乎準備製造攻城器具!」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張郃拍了拍手,讚道,「不錯,不錯!」
說道此處,張郃又問道,「那麼敵營該是防範嚴密,四處遊走游騎不絕了?」
那探馬微微一愣,心服道,「將軍所言不錯……我等近前窺探敵營動向,還折了三個兄弟!」
「能於戰前還如此謹慎,不以我軍新敗而有所小覷,依舊恐防我軍偷襲,呵……確實有些能耐!」張郃點了點頭,這才又問道,「那歷城可有動向端倪?」
探馬聞言,想了想,這才回道,「回稟將軍……唔,據下人稟報,歷城似乎自關羽出兵後,便偃旗息鼓,並未見,有東進跡象!」
頓了頓,那探馬又想起自己麾下所領的探子所描述,這才又道,「不過,聽聞城中自關羽出兵後,漸有騷亂,而日夜裡人聲雜亂不堪,似乎有所變故,而白日裡,更是操練之聲不絕,以小人所觀,恐怕是呂布強征百姓入伍,有所圖謀了!」
「哦?」張郃眉頭微微一聳,心中驀然微微一跳,頓而想起了先前袁紹那道「遇關而戰,遇呂而退」的軍令。
若有所思,便有了一絲飄渺的輪廓。
「如今呂布新建大功,關羽恐受其壓制,才犯險來奪泰安,可見其兩軍便早是心有不合……而現在,呂布又徵召兵馬,操練,其心恐怕不單單是願為劉備犬馬了……既如此說來,主公的軍令……」張郃沉吟了半晌,終究眼睛微微閃過一絲精光,淡笑道,「原來如此……」
張郃畢竟只是武將出身,又非袁紹的鐵桿心腹,這些大略之事自然是並未透露於他知曉。比起前翻那莫名其妙的軍令,張郃如今看出端倪,猜了個七八,卻也實屬難得。
「若是如此說來……那麼高覽要報仇,恐怕便是無望了啊……」張郃歎息了一口氣,眼中也閃過一絲黯然,「我本意還是要與其一戰,看看他的勇名到底是否如世人傳言,恐怕,也不能如願了……」
想到此處,張郃雖然有些遺憾,不過,卻還是很快打起精神來,當即肅然回頭,下令道,「如今敵軍已近城下,諸將還望恪守己職,不可怠慢!」
說道此處,張郃又鼓舞道,「敵軍不過一萬雜兵,關羽也不過名聲不彰的無名之輩,不足掛齒。而如眾位所聞,歷城沒有絲毫動靜,便定然是關羽與呂布有隙,二將軍心相異,而分兵來攻,正當是犯了兵家忌諱,如此,我等若還不能鼓足餘力,大破賊軍,上不能報主公知遇之恩,下不能對我河東豪傑之名!」
「……鏘~!~」長劍再次拔出,青光閃耀卻無先前的殺氣凜凜,但卻多了幾分肅然,張郃高聲呼道,「歷城之敗,為我等河北之恥!如今雪恥在即,眾將士,何不奮死大戰,莫讓天下小覷!」
眾將聞言,頓時掃了幾分先前的頹喪出去,看張郃那信心勃勃的模樣,彷彿,自己也被感染了一般,當即抱拳高呼,「願聽將軍驅策,齊心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