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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黃巾亂 第四百一十五章 暴亂的慘景 文 / 夏門

    第四百一十五章暴亂的慘景

    歷城。

    「新徵兵勇,如今辦得如何了!?」呂布高高坐在帥座,右手枕著臉頰,看似慵懶的模樣,那雙永遠不可一世的眼睛,卻依舊讓人由衷發自內心的敬服。

    或許就是那勇不服輸的堅毅,亦或是那無敵的勇猛,甚至,可以說呂布那高傲的性子,反而在他幾次戰敗後,麾下依舊沒人離開他而投別處。這便是呂布獨有的魅力,他的強,他的狂,他的傲,足夠攝人聽用,讓人心服口服。

    縱然受天下人病垢,受天下諸侯唾棄,但他的部曲一直堅信,呂布遲早會帶領他們打出一片天下!

    是的,遲早……

    便是張遼,在呂布的魅力折服下,也從沒有懷疑,呂布遲早會成就一場霸業,甚至問鼎天下。遙想當初縱橫并州征討四方,張遼已經習慣了作為呂布的左膀右臂,為他殺敵滅寇,而現在,經過了無數次的顛沛流離,張遼雖然厭倦這樣的奔走,但卻也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信仰。

    白登樓不在這裡,粉碎張遼信念和忠義的窮途末路也不在這裡,所以,張遼,依舊還是義無反顧。

    那具看似慵懶的矯健身體,卻依舊散發著猛虎的凶狠氣勢,堂中所有人,沒有半點倦怠之心。

    自然,也沒有人膽敢無視呂布的話。

    主持徵兵事宜的魏續,慌忙出列,抱拳恭敬回道,「回稟將軍!經過五日來,我等徵召歷城百姓,挑選精壯之士,已有兩千人,若稍加訓練……」

    「太慢了……!」不等魏續繼續,呂布方才閉上的眼睛猛然睜開,盯著魏續,驀然出聲道。

    魏續心中一緊,看了一眼一旁端坐的張遼,不由慌聲對呂布道,「回稟將軍……歷城經過大戰逃散百姓甚多,如今能徵召三十歲以下,十八歲以上的男丁,能湊兩千人,已經是殊為不易了……」

    呂布側了一下身子,閃過一絲不滿,「兩千人……又如何能夠我持續征戰?不夠……!不夠!」

    說道此處,呂布躊躇了一下,坐正身子,沉聲道,「既然三十歲以下,十八歲以上的男子只夠湊足兩千人,那便重新修改,凡四十歲以下,十五歲以上的男丁全部徵召入伍!」

    魏續微微一愣,歷城本是受泰安節制,雖然地理重要,但終究人丁不豐。抽調三十歲以下,十八歲以上的男丁,幾乎已經算是斷了這個城池未來十年的生氣,如今呂布這一道軍令下來,可以說,全城男子幾乎都將奔赴戰場了。

    「將軍……這……」魏續有些為難,不知道如何處置,吞吞吐吐,卻又不敢違逆呂布,只能求救的看了張遼等人。

    「老弱之兵不堪大戰,縱然人多,但若混編,反而使我軍戰力減弱,將軍何苦棄精而取其雜?」張遼終究也是無法坐視呂布這絕戶軍令,得了魏續求救的眼神,還是硬著頭皮出聲勸阻道,「而如此做法,必使歷城數十年難有生機,無男丁耕種,則土地荒蕪,陰盛陽衰,便無子嗣繁衍。將軍此令,末將以為不妥……」

    「……哼~!~」呂布不滿的冷哼了一聲,當即道,「如今我等孤軍征戰,若才得兩千兵馬填補,北上去取樂安,如何能成大事?」

    「何況!劉玄德如今已率大軍趕來,這歷城也是遲早要讓與他的……若等他到來,以其性格,必然無法再使我強征百姓填補軍力。便該趁現在動手,方可!」呂布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冰涼,道,「區區歷城,能為本侯成就大事,已是幸事!百姓生死,與我何干?」

    張遼愣了愣,看著呂布的眼神微微有些模糊。心中彷彿一道驚雷,卻是不知道,昔日英雄了得的呂布,竟已經漸漸背離了張遼的記憶,已是緩緩成了冷血無情的人物。

    沒有察覺到張遼的愕然,呂布又緩緩道,「竟然老弱混雜有礙我軍戰力,那便分開編製,戰前,使那老弱之兵為先鋒,正可削弱敵軍體力,而後本將領中軍掩殺,不是正當其時?」

    見呂布堅決,眾將心中無奈,只能認同,畢竟沒有人敢當面再反駁呂布的威嚴。而只有張遼,心中越發混亂。

    昔日跟隨呂布南征北討,雖千軍萬馬,亦是豪氣干雲,卻從未如這般冷血,將一個城池,近**萬百姓的生死置之不顧。如此絕戶之計,可以預見,未來的歷城,當會變成如何樣的死寂。

    從李催郭汜之亂起,張遼,驀然發現,似乎以前那個英雄,也漸漸落入了與他人一樣的狠辣,而如此,那孤傲的魅力,又如何能再堅持下來?

    呂布畢竟已經變了,窮於奔走下,失去了不禁是當初的英雄心,而熱血,也開始漸漸冰涼。

    很快,那道軍令下來,留守歷城的六千兵馬,除去了兩千人,看守新兵外,其餘四千人,紛紛奔走在歷城的街道上。

    當有傳訊兵卒高高在上的宣讀軍詔,歷城的百姓們心中死灰一片。母親們,哭喊著將孩子抱進懷中,不願撒手。

    而更有熱血,不甘受軍旅之苦的人們,紛紛從家中操起農具,簡陋的木棒,甚至是赤膊堵在了家門口。

    但,這一切,終究只是徒勞無功,但四千鐵甲踏進城池的時候,迎來的,卻是一場慘烈的屠殺。

    任何膽敢反抗的民戶,除了失去生命外,連著他的家庭也都毀於一旦,在一次次生死中艱難掙扎過來的兵卒,正需要讓他們發洩壓力的渠道,很快,便將一場血腥的煉獄鋪開在了這個不大的城池之中,甚至越演越烈。

    不時,有紅光漸漸膨脹,濃煙滾滾,無數人的吶喊和哭號,震動了天地。街道上,灑下了無數的鮮血,更有無數女子,在受到侵犯和凌辱發自骨髓的絕望和恐懼,那沙啞喉嚨的呼喚,回應她們的,反而是更加猖獗和殘忍的囂笑。

    局勢擴散,來得太過迅速,很快,便失去了控制,彷彿進行一場屠城一般,成了一片慘烈地獄。等到呂布反應過來,帳下各位主將反應過來,整個歷城幾乎便已經陷入了**,屠殺,瘋狂無數負面感情爆發的人間慘景。

    無論各軍主將如何約束下令,卻已經成了暴亂的跡象,甚至連城外留守的那兩千兵馬和兩千新招新丁,也因為瘋狂和絕望,投身了進去。

    呂布始料未及,自己那道軍令,已經派遣軍隊預防可能的暴亂,卻反而成了這樣的暴亂。

    一直持續到天明,春雨綿綿落下,澆滅了城中還未熄滅的火焰,同樣終於喚回了肆虐兵馬的理智。

    歷城大半已經化作了殘垣斷壁,四處都能見到慘死的屍首,更有無數的婦人女子,渾身赤裸,眼中泛著絕望的死百,躺在血泊中,早沒了生氣。

    春雨落下,卻稀釋不了,城中那濃烈的血腥,也永遠無法驅散,昨晚那一場暴亂留下的災難。

    活下來的百姓,彷彿行屍走肉,而參與暴亂平民,也痛苦的抱著腦袋,不敢相信自己犯下的罪行。

    呂布的要求達到了,四十歲以下,十五歲以上的歷城男丁幾乎都被徵召入伍,當然,他們大多都失去了生氣,而更多的人參與了暴亂,也染滿了血腥,生死已經被他們拋出了腦海,反而更想來一場廝殺,忘卻心中的恐懼。

    不過,這個不大的城池,卻已經再沒了生氣……

    這便是亂世,當張遼,踏上焦黑的土地,看著滿城的瘡痍,心中,彷彿苦膽破裂,又異常悲痛……

    這個亂世,每一個人都想成為英雄,每一個人都可能成為英雄。張遼追求的是安邦定國的大志,折服的是呂布那驕傲的魅力。即便是當初董卓火燒洛陽,也不足矣讓他如此悲痛,那個時候,他並不認同,自己是董卓一系,他追隨的只是呂布而已。但如今,被呂布一手造成如今的慘狀,張遼卻是真真正正的背負起了那龐大的罪孽感,即便,他知道,這樣的事情,在這個亂世中,只是司空見慣!

    他的大志不曾改變,而如今呂布的驕傲,彷彿已經失去了。英雄的氣概,竟然已經能讓他不顧強大和弱下的差距,渾然不顧這些百姓的生死,更是一手推動了這等人間慘景。

    張遼對呂布的崇拜和忠義,在這一刻,卻已經有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在關羽出城後第七日,呂布彷彿也忍受不了歷城那彷彿死城的寂靜,又或是,還有自己驕傲堅持的內疚,雖然這場暴亂他也根本沒有料到,但卻也是因為他那道軍令起由。不等大軍休整完畢,一聲令下,便自北上而去。隨行的,自然還有那五千來,如同行屍走肉般麻木的新兵。

    而在三日後,自鄴城出兵的劉備,也率著兩萬中軍與張飛抵達了歷城。

    不管劉備如何,出身草芥的人,終究是做不到如上位者那般狠辣和泯滅人性,顛沛流離挫折和壓力,並沒讓他變成真正的屠夫,可以說,在本就缺乏人才輔佐的情況下,鄴城雖不至於蓬勃發展,但依舊還算安居樂業,便知道劉備始終還是偏向於心慈。

    呂布領兵北上,留給他的歷城,竟是如此慘狀,劉備的兩眼,幾乎如同被鮮血閉目般的猩紅。不單單是因為歷城幾乎毀滅化作焦土,再沒多少價值,更也是因為,造成如此慘絕的景象,觸犯到了劉備的道德底線。

    從剛開始呂布的初次投奔,劉備採取拉攏,而漸漸的,對他生出了提防之心,甚至是利用之意,到了此時此刻,劉備卻已經是恨上了呂布的辣手陰狠。

    對待民心的寬厚,劉備雖然不單單是真正的宅心仁厚,自然也有了故意佈施仁義之名的意思,但他出身草根,自然知道平民百姓的疾苦,下意識上,其實也是有心要對待百姓好一些,甚至多年以來,反而成了一種習慣。

    不單單呂布因為關羽,張飛的關係而漸漸有了脫離劉備麾下的打算,劉備也已經越發無法容忍呂布的肆無忌憚。

    雙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漸漸開始了分歧,甚至有了激烈的矛盾。

    「主公……這……這……」簡雍看著幾乎化作廢墟的歷程,便在城外就能依稀聞到那焦土,而做人欲嘔的血腥,瞠目結舌半晌道。

    「……奶奶的!啊!啊!啊!」而性子最急的張飛,也如同劉備一般,那雙豹眼也早充血了,不算平民生死,歷城本該作為他大哥爭奪青州的橋頭堡,被呂布如此毀去,張飛又如何不怒。

    張飛幾乎虯髯鬚張,怒吼一聲,咬牙切齒,便從身邊近衛燕騎手中搶過長矛,大步流星,便叫人牽馬來。

    劉備鐵青著臉色,大聲呼道,「三弟要作何往!?」

    張飛正要跨上馬鞍,聞得劉備呼喚,張飛幾乎將牙齒磨得刺向,「呂布那廝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賊子犯下如此滔天惡行,大哥!我這便領兵去取了那廝頭顱,送來歷城祭奠滿城百姓!」

    劉備臉上陰沉的彷彿要滴出墨水,怒聲叱喝道,「生死不能復生……如今我等與袁紹有大戰,此事……稍後再提!」

    說道末尾,劉備的心卻還是一緊。

    張飛兀自不願意,還是怒髮衝冠,「大哥,那呂布本就是不安分的賊子,好不容易得大哥的支持,給了他棲息之地,如今明知道我軍後來,要尋一駐所,那呂布如此心狠手辣,竟使歷城化作殘垣,而又兀自逃之夭夭,莫不是早便有了反心!如今我要去殺那廝,大哥為何還要阻攔!」

    劉備聽了張飛怒喝,眼皮一跳,正如同張飛所言,劉備如今最擔憂的問題便是呂布有可能反了他。

    「他北上去取樂安,是差人來知會與我的!不可魯莽……如今我軍大敵在前,安能互相猜忌?」劉備深深吸了幾口氣,但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卻讓他越發不自在,半晌才道。

    說道此處,劉備驀然一瞪眼睛,「如今二弟征討泰安,若袁紹揮軍西援而來,倘若大戰,少不得要你領軍,如此魯莽成何體統!」

    張飛不敢違逆劉備的意思,抓住馬韁和蛇矛半晌,這才恨恨的一跺腳,丟開馬韁,拖著蛇矛便向外走。

    「三弟要去何處!?」劉備驚呼一聲。

    「要追呂布不讓,好生惱人!我去尋酒喝!」張飛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卻是怒氣滔滔的回道。

    劉備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見了如此慘景,他又如何不怒?只是如今,真正的目標乃是在青州,在袁紹,如果此時再鬧出什麼矛盾,逼反了呂布,反而得不償失。

    劉備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辣和殺氣,只暗中決意,一切,必然在戰事瞭解方才定奪。

    簡雍看劉備臉色在那陰晴不定,不由也是歎了口氣,半晌才拱手問道,「主公……如今我等大軍當如何……」

    劉備看了看那歷城幾乎坍塌的城牆,苦澀得搖了搖頭道,「這城池恐怕也是難容駐紮了,也罷……我等便暫時在城外休整一晚,且等明日,再入城修葺一下城牆房舍。權當一處軍寨使用吧……」

    說道此處,劉備微微生出一絲憐憫,又道,「你且使軍中士卒入城,卻看還有百姓在城中否。若還有生人,便將他們疏散領出,好生救濟寬慰一番吧……」

    沒有人丁的城池,自然便沒有多少價值,只能算做軍寨,或是堡壘了……

    說道此處,劉備微微生出一絲憐憫,又道,「你且使軍中士卒入城,卻看還有百姓在城中否。若還有生人,便將他們疏散領出,好生救濟寬慰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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