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黃巾亂 第四百一十七章 張合布計 文 / 夏門
第四百一十七章張合布計
「將軍!城中,箭矢儲備已經漸漸告罄,這三日大戰,弓手不止齊射,便消耗了二十萬箭矢!而滾石檑木,更是已然告罄,明日大戰,守城之時,又該如何處之!?」從第一天開戰後,在張郃敗家子般的揮霍下,關羽畢竟縱有能耐,但也無功而返。丟下了三千多具屍體,珊珊退軍。
但表面上,泰安傷亡微乎其微,關羽軍那些雲梯,沖車,在箭雨檑木的衝擊下,幾乎便連城牆的邊緣都沒能摸到,就算少量好運的兵卒將雲梯架在了城牆上,迎來的也不過是蜂擁而上的刀兵,又或是燒沸的金汁滾油。
不過實際上,泰安的「毫髮無傷」和敵軍的「潰敗退兵」,在真正有識之人眼中,張郃如此不顧消耗的揮霍,才是危險的預示。箭矢終究有用完的時候,滾石檑木更是已經沒了多少,而敵軍士氣正旺,假若觸及了城牆之上,無疑便是在歷城戰敗陰影下還未恢復的戰心,又是一場打擊。
在這三日裡,同樣揮灑無度的興高采烈,但等關羽退兵之後,那些歷經了不少戰事的偏將,裨將,方才驀然醒悟察覺到了不妥。
張郃面對眾將唯唯諾諾的質問,爽朗得大笑一聲,從牆上取下佩劍,別掛在腰間,又接過了近侍遞過來的披風裹上肩膀。這才環顧眾將,卻是顧左右而言他,另問道,「如今天色未晚,諸位將軍,可有心隨同本將巡視一下營房?」
眾將面面相覷,張郃那信心勃勃的爽笑讓他們頗為疑惑,而見主將相請,卻也不敢不接,只能齊聲抱拳道,「末將願隨將軍一同巡營!」
不過還是有人有些不依不饒,依舊道,「可是……將軍!我等先前所言……」
張郃擺了擺手,臉上依舊沒見半點不悅,笑吟吟道,「諸位莫及,可隨我一便巡視,再一邊談論不遲!」
府外正響起幾聲馬聲嘶叫,張郃當先出府道,「馬匹已經備好,諸位將軍,請了!」
眾將心中掛了一肚子疑惑,只能強自壓下,慌忙跟了上去。
從太守府往外城軍營行走,張郃依舊是笑而不語,軍馬馳騁,倒讓他看上去,更顯得意氣風發。不到三炷香的時辰,張郃一馬當先,身後數十來騎拱衛各部主將終是到得軍營。
營寨外,有守夜士卒見了張郃,大驚慌忙上前,或有人要去稟告當值守將,卻被張郃喝止,只言不可聲張,而兀自領了眾人緩緩入內。
天色雖已入夜,但整個軍營中,卻反而不見有消靜之色。張郃緩緩穿插在諸營房之間,沒有人知道一城主帥驟然而來,卻是人人躲在營帳中,眉飛色舞的談起這三日守城大戰。
從各個士兵的口中,包括張郃在內,隨同而來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毫無例外的,便是所有士卒對這三日來擊退敵軍的勝利而喜悅和興高采烈。
這些最底層的士兵,不懂行軍佈陣,不懂運籌帷幄,也不懂得守城攻城的要害,但他們的老實和木訥,卻只知道,這三日勝利了,而且勝利得異常輕鬆,在沒有損傷幾個兄弟下,便讓對方丟下了三千多的屍身。
從一個個營帳中,不曾睡去的小卒口中,無一例外的便是對張郃的讚美,以及對未來戰事的可觀。彷彿關羽的敗亡,不過是彈指之間。
偏將和裨將們,面面相覷,他們自然是不會和這些底層小卒一般短視和樂觀,有心要喝止住他們的盲目,卻又被張郃所阻。
張郃看了看天色,這才環顧眾將淡然道,「我軍如今如此大勝,傷亡不過零星,而敵軍潰敗三千戰死……」
說道此處,張郃不待有人反駁,卻是揚起馬鞭環指了營中所有帳篷,道,「你們且觀,且聞,且聽……如今城中滿營將士,可還有懼戰之意?」
眾將默然,面面相覷,卻如同張郃所言,一路走來,沒有打擾營中軍卒,還能從他們那歡悅的聲音中,再能再見前不久的士氣低迷,懼戰之心。而在他們軍心低迷的時候,張郃彷彿成了所有人的守護神一般,站了出來,彷彿給了他們無窮信心,連帶著,呂布在歷城大殺十方帶來的強大壓力,無形中也抵消了不少。
軍心固然恢復,但也是在眾兵卒不知情的情況下。眾位偏將,裨將們,張了張嘴,卻還是反駁道,「軍心固然回升,但將軍今日如此揮霍無度,守城之資,已漸空虛,如何還能有今日戰果?將軍素來沉穩有度,我等河北將士自然心服口服,但今日所做,卻不知道將軍為何一反常態,實在魯莽不智……」
張郃大笑道,「諸位心中恐怕不單單是這般評價與我吧?」
說道此處,張郃笑瞇瞇道,「便由我來為眾位代言。我這三日所作所為,已是心有膽怯,聲色俱厲,無章無法,昏聵無能……恩,還有瘋狂不用,不知兵法,不知戰事!如此不知戰機,無能之將,遲早葬送滿城軍卒,為敵軍破城生擒!」
眾將臉色微變,紛紛低下頭來,「末將不敢!」
張郃不以為意擺了擺手,卻是笑道,「不妨!我要的便是這般效果!既然眾位將軍,也能如此猜度我如此昏聵無能,那敵軍主將更與我未有相見之緣,我兩初次交兵,他莫不是也該這般看我?」
眾將這時彷彿被張郃點明,紛紛抬起頭來,左右相視,忽而道,「將軍莫非示敵以弱?」
張郃這才緩緩繼續向營地深處巡視,一步一句道,「我三日來揮霍無度,幾乎用盡了城中防守之資,不正是讓軍心回升,不懼敵威?呵呵……不過,也如諸位所言,我如此急躁表現,何嘗不也是演給那敵軍主將所觀!」
「不過……將軍雖示敵以弱,但畢竟我城中所耗乃實,以末將觀之,反而助長敵軍氣焰,反而攻勢更加洶湧。末將恐怕……恐怕……適得其反……!」忽而有人驟然插聲,道。
張郃看了出言者一眼,點了點頭,卻依舊是信心滿滿,砸巴了一下眼睛,若有若無道,「我驕敵心,卻同樣也是復我軍心。如今城中已不足在明日有如此聲威,就算眾軍士發覺明日一戰,我軍虛耗軍資難有今日所勝,但要撐過明日,這三天來的積蓄的軍心,卻也是未嘗不可!」
說道此處,張郃詭譎一笑,「若我所料不差,明日,敵軍必然大舉來攻……不過,諸位莫非忘了,高覽將軍?」
眾將這才恍然大悟,面面相覷半晌,這才紛紛半跪著地,心服口服道,「末將有罪!竟有疑將軍之心!還請將軍責罰!」
張郃哈哈大笑,慌忙上前,將諸將托起,高聲道,「諸位快快請起,快快請起!不知者無罪,方是本將連諸位也瞞過,才至此情也!若諸位也有罪,本將也剛同罰!」
將諸將一一扶稱起來,張郃這才臉色微變,肅然道,「我窮盡心思,重新鼓足軍心戰意,便是為了明日一場血戰!要讓關羽堅信,我軍已經軍心勢窮,明日,便還需諸位,表演個事窮而狂……讓那關羽真正以為,我等乃是迴光返照,哈哈!」
「末將必誓死擊退賊軍!」諸將滿臉紅光,卻也如同那些士卒般,重新有了蓬勃的戰意。
「如此……破敵……便該在後日了!」張郃摸了摸下巴,兩眼炯炯有神道。
城中存儲箭矢不過二十五萬支,三日裡不停消耗,僅剩下不到兩萬支箭而已,而所備的滾石檑木更是已經告罄,所以說,明日一戰,必然便會成慘烈的城牆爭奪。而張郃三日裡,竟將滿城的守城之資全數揮霍,雖喚回了不少士氣,但這代價,卻是太過龐大了。
而建立在依托城牆和零星傷亡下而恢復的士氣,其實只是一層脆弱的表象,低迷的士氣和戰鬥**,一但出現了大規模的傷亡,反而會更反彈的劇烈。比起對方士氣如虹,歷城慘敗留下的傷痕畢竟還未痊癒。
不過,張郃所求的,終究只是,一場迷惑關羽的煙幕彈,甚至不惜用巨大的犧牲,來麻痺掉關羽的謹慎。
事實上,從關羽出歷城東進的時候,那層謹慎,便足夠讓張郃重視,近而早早策劃了這一場騙局。
只要明日能扛過一場血腥的洗禮,那麼,他便能在敵人最鬆懈的時候,發動致命一擊!
張郃是這個時代站在上層的人物,他也有他的傲氣,既然不能擊敗呂布,他便要用另外一種方法,宣揚河北英豪的強大。
假若只是依托泰安來防守,以他的才能,在同樣的兵力下,即便有士氣上的差距,但險峻的地勢和城牆,足可彌補這些差距,張郃有十層的把握,能夠擊退來犯敵軍。
不過,他的目光,卻不單單是擊退,而是意圖將對方一萬兵馬一口吃下,所以,張郃才甩出了這樣的一場賭博。將高覽調出城外埋伏等候了近半個月的時間,也正是為了成全他雪恥的機會,若能讓高覽摘下關羽這個劉備義弟的首級,也算聊以安慰吧。
畢竟,高覽和張郃一直算是比較親密的戰友……
正所謂才傲天下的人,更越是大膽,張郃看似瘋狂的動作,不單單將泰安的命運擺在了懸崖上,同樣,也是為了換取最大的利益。自古用兵,實際上,本就是一場賭局,賭的是前程,名譽,未來,甚至,還有生命……
關羽的名聲不顯,先天上,便讓張郃有了小覷之心,雖然因為關羽行軍,攻城以後的表現,讓他勉強抬高了對方的份量,但終究也只是抬高,張郃,始終不認為關羽能和他放到平等的地位上。
同樣,在歷城高覽以強而敗,作為河東最頂尖,最具名聲的武將之一,與高覽齊名的張郃,同樣也被關羽有所看扁。
兩方互相的試探,和故佈疑陣,正是巧合的讓兩人互相之間的評價同時有失公允。
三日來的揮霍無度,關羽眼睛透亮,一絲一節皆入眼中,也跳進了張郃布下的迷局,自認為敵軍已經自亂了分寸,軍心漸失,無戰意。
不得不說,在這個時候,兩軍對陣,軍心的衡量,確實是一道重中之重。自古便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以弱勝強,不論是借助地形,還是斷敵軍糧道等等明謀陰謀,歸根結蒂,便是要打擊對方的戰鬥**。
所以關羽的理解,甚至將兩軍對比的士氣作為衡量籌碼,也並不是錯誤。
他的推斷,到底不弱,泰安城中的守城物資確實已經匱乏告罄,明日注定將是慘烈的城牆攻防戰,讓關羽越發覺得勝利已經靠攏。
在吩咐了下去,讓全軍養精蓄銳,關羽深知明日一戰,才是最重要的攻城序幕,自然不敢怠慢了。而同樣謹慎小心,連連布下了小心防守敵軍偷襲的軍令後,便讓眾軍好好修養下來。
兩軍一夜,再等天明,便是一場血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