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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黃巾亂 第四百一十八章 死戰! 文 / 夏門

    第四百一十八章死戰!

    三日來,張合確是揮霍無度的將城中守城物資幾乎耗乾,盤查軍需副將,清點回報,滿城中,能所用於防守,卻不過區區三萬之箭矢而已,而滾石檑木,更是早已告罄。

    也就是說,明日一戰,給三千弓手投射的弓矢,三列分批,也不過只能有三十次齊射而已,正常情況,弓箭手的射擊,便應該是考慮守將的臨場發揮能力,用最小的消耗掐準時機,給對方最大的殺傷。顯然,張合卻根本沒有這樣的想法,幾日來,就憑借揮灑箭雨覆蓋整個城外,方能讓己方傷亡微弱。

    不過假若對方的盾手上前,殺傷力必然大幅減弱,何況,擺明了,對方敵軍主將,就是有意要消耗泰安的儲備。

    而如今正在戰時,顯然敵軍不會給城中再佈防的時間,縱然可以拆卸城中房舍,取木取石,若被關羽看出端倪,必然又將提前引發戰事。

    以張合的判斷,對面的主將讓他有所小覷,但在這樣的形式上,若還能在關羽眼皮底下重新佈置防禦措施,肯定是會窮兇惡極上前阻撓的。

    而大軍攻城,本就是有損民心之事,在弄得沸沸揚揚,不單單讓他揮霍無度用這般大代價提升的軍心士氣喪失殆盡,還很可能會引起滿城百姓的恐慌和牴觸,恐怕,便正中了敵軍主將的下懷。

    所以,張合從一開始便沒有要做遲久作戰的準備,更沒有考慮日後如何如何,只要能將眼前的敵軍殺得丟盔棄甲,元氣大傷,則必然讓關羽再無力返回,屆時,便該是呂布親來。既能達成引誘呂布前來的高層軍令,又能一掃前翻戰敗的恥辱,張合還有什麼不敢運用?

    兩軍主將,自然明白明日一戰的重要性,紛紛憋住了氣力,要在明日注定的城頭攻防戰上,來一場血腥搏殺。

    關羽要在這一天,徹底粉碎掉泰安守軍的軍心士氣,讓他們再無戰鬥**,還能迫使百姓恐慌混亂,擾亂城中守備。

    張合併沒有妄想能夠持續維持現在的士氣,只不過是意圖用三日來的挽救,在這一天揮霍乾淨。只要能守住這一天,讓關羽不知覺的陷入他布下的心理迷局,便已經足夠了。

    殺手鑭,畢竟不在城中,而在城外!

    深夜時分,張合神色肅然,將手中書好的信件,讓親信,連夜偷偷出城,帶去高覽的伏兵之處。總攻的時間,便已經就在這兩日的決斷了。

    相較於城中守軍面對強敵的心裡壓力被張合很好的疏通,在城外的三千伏兵由高覽的帶領下,隱而不出,養精蓄銳,倒也算是恢復了不少戰心,何況高覽報仇雪恨之心強烈,間接的也算是感染了他所帶領的兵馬的鬥志,想要一雪歷城之恥的人,卻不單單是他高覽一人而已。

    只是,近半個月的隱沒不出,卻委實讓這些憋足了氣力要大幹一場的傢伙們,越發沉不住氣來。尤其在得知三日來的城牆爭奪,越發按耐不住。

    高覽每天便是坐立不安,深夜難眠,翹首以盼張合從城中送來信號,好能大殺一場,卻遲遲沒見動靜。

    卻終究是那城中信使偷偷帶到聯絡地點,讓高覽一腔熱血上湧,歡喜雀躍。

    半個月的休養生息,再加上關羽未來前的整頓,一個月的時間雖不至於讓高覽恢復全盛時期的實力,但也該有七八分的底氣,越是如此,高覽才越發報仇心切,那種眼看敵人就在眼前的感覺,便彷彿還未徹底痊癒的傷口也如同蛇蟻噬咬般難受。

    畢竟是答應了張合不會輕舉妄動,也深知此戰乃是張合刻意布下的計策,不敢造次。終究是信號送來,讓高覽大為雀躍。

    張合送他大功,報仇雪恨,高覽自是感激,在信中強調的數點,高覽也是謹記於心。

    當是時,高覽連忙讓副將將軍令送達下去,全軍振作,憋足了近半月的火氣,在得到可以發洩的軍令,自然是蓬勃高昂。

    當然,讓高覽唯一有些不滿和遺憾的是,軍令中,依然還需讓他再等待一天。這一天,對於他,乃至於那三千兵卒來說,卻也是一場不長不短的煎熬了。

    次日天明,不過黎明時分而已,關羽軍中,便想起了震天戰鼓爭鳴,一直響徹天地,甚至連泰安城中的守軍也驚動了過來。

    從當初十里下寨一直緩緩推進向前,關羽大寨近泰安,不過五里之遙,甚至可以從泰安城牆上眺望,便能看到那旌旗招展,獵獵生風的模樣。

    距離短弱,調兵遣將,便花費不了多少時間。

    關羽已經卯足了氣力,今日一戰要用最兇猛的攻勢,打破敵軍最後頑抗的信心。一連串青衣鐵甲,鏗鏘有力,迅速而帶著無比強悍殺意,井然有序的在各部偏將,裨將,校尉的帶領下,結好了出擊的準備。

    關羽跨坐棗紅駿馬,抬起青龍刀,在黎明出現的朝陽下,閃耀縷縷寒芒,青光掠過,彷彿便讓清晨那股寒冷,又降低了不少溫度。

    殺意沸騰,不單單是麾下士卒,關羽自然才是這一切帶動的根源。

    天下只聞,桃園有劉張,卻不識關君也有青龍大刀,帳下士卒,卻又如何不知道關羽那一身強悍的武藝,而在他統御軍隊的能力更受肯定,麾下大軍,自然對他保持了足夠的信心!更何況……是在他們才有一場大勝之後呢?

    即便,在三日裡,毫無寸功所得,這些人,也未曾有多少沮喪。因為,看今日這番架勢,連他們平日裡不苟言笑的主將,也親自披掛擎刀,勒馬靠前,不少人,便已經有了熱血沸騰的跡象。

    清晨的寒冷,熄不了沸騰高昂的戰意。

    清脆,嘹亮的號角爭鳴,伴隨著那轟隆如雷的戰鼓敲打,大地也被無邊的煞氣所迅速吞併,鳥獸驚走。

    而泰安城中,各部主將,迅速匆匆的調集兵馬防備,本來看似空無幾人的城牆上,卻也霎時間,站滿了熙熙攘攘的士卒。

    弓手,盾手,劍手,刀手,戟手,人人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決意要讓城外那群傢伙,再飲恨三日來的「慘敗」!

    兩軍隔著數千米,根本不能見對方眼神,但那股氣勢和殺意,卻在中間,形成了一片激烈的角鬥。

    或許有機靈的士卒,從他們的主將,從他們的上司,或是從對方的氣焰,又或是從兩軍對壘的激昂氣勢下,隱隱察覺了今日的不妥,卻也很快淹沒在那濃重的肅殺中,拋開了心中的顧慮,只求,揮灑渾身熱血,殺敗敵人!

    「……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無論是城牆上,還是城牆外,無論是戰鼓,還是戰號,都不曾停歇。

    「……前軍聽令!盾甲手,起盾~!~」

    「……刷~!~」

    關羽軍中,一聲令下,千面大盾高舉,動作整齊有秩。

    「……弓手三列!聽令!搭箭,上弦~!~」

    「……崩~!~」

    城牆上,幾乎同時,也是一聲軍令高呼,千張強弓,齊齊彈出弓弦開張的清脆。

    「前軍!三百步緩進!二百步起跑!百步爭先!進!」關羽淡淡的舉起手中大刀,一勒馬韁,那沉重的聲音彷彿根本就不需要令馬奔走傳訊,便已足夠響徹四野。

    「沖車!雲梯!準備!盾手上前,緊隨其後,不破城牆,勢必不反!有臨陣脫逃者,斬!有畏懼不前者,斬!有抗命不尊者,斬!有不停調度者,斬!」眼中驀然爆發出萬丈殺意滔天,關羽大聲歷喝,「督戰隊,在後壓陣,聽我軍令!」

    「……喏~!~」全軍齊聲,震動赤宵天地。

    三日前的三千盾甲手,已經消滅殆盡,如今這一千人,卻是臨時選取的老弱之兵,旨在消耗泰安城中,最後的一點守城物資。有一批批殺氣騰騰的督戰隊在後面放著,關羽的決心已經昭然若視,而那千人盾手,自然也沒有了臨陣脫逃的心思。

    踏起沉重的步伐,每一刻,每一秒,在這肅殺的氣勢下,若不是被鼓催到戰意沸騰燃燒頂點,則必然是嚇得渾身冰涼瑟瑟發抖。

    城牆上,張合看著關羽軍中,已經推出了攻城器具,顯然,數量的龐大,遠比前三日來的小打小鬧,要強勢得太多。

    不單單是對關羽把握局勢和揣度精確的佩服,張合,也難得的伸出一絲豪氣,拔除佩劍,親自靠近城牆外,高聲令道,「刀盾手準備,弓手百步,瞄準,敵軍,十息,一齊射!」

    「……喏~!~」

    時間不過半柱香,從那千人盾手靠近城牆,三百步外,緩緩列陣而行,二百步外,已漸漸開始奔走,百步開外,便是有了衝擊之勢。

    一波箭雨瘋狂落下,但在牆盾高舉,卻並沒有造成多少傷害,而一旦這些盾手衝到了城牆之下,便可找到盲點,既可出來掩護後面的攻城器械順利運到,同樣可以等候接下來與敵軍強鬥,控制城門,不使敵軍敢開城衝擊。

    關羽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嘴角終於翹起,看城牆上的射擊頻率,顯然比起前三日來,微弱了許多,甚至等到殘存的五百盾手搶佔城門外後,便稀稀拉拉的放棄了攻擊。

    城牆上已經沒有了滾石檑木,可以給城下的敵軍盾手以傷害……

    刀兵,劍兵,戟兵,握住手中兵器,替換了弓箭手們的位子……

    各部主將,拔出了手中的配劍刀兵,站在了第一線上……

    敵軍的雲梯,沖車,已經漸漸開始運送了上來……

    弓箭手再散射難以造成更多的傷害下,已經在嚴令下,放棄了射擊……

    當雲梯架在了高高在上的城牆,當第一個登上城牆的士卒,發出野獸般的吶喊,猩紅的雙眼中,只有泰安守軍的身影。舉起的大刀,彷彿不要命般的衝了上去……

    「……嗚~!~……嗚~!~」關羽軍中,響起了總共的號角,中軍帥氣搖曳起舞,直指城頭。中軍備戰,三千主軍,在一聲壯吼下,發起了潮水般的衝擊,向著泰安城牆上,衝了過去。

    摑弄了一下下顎長髯,關羽眼中漸漸跳躍起洶湧的火舌,不出他所料,敵軍的守城物資已經告罄,如今只能依靠肉搏,來廝殺!而拼的,是他們兩軍之間的凶悍,拼的,是他們誰擁有最強大的求勝意志,拼的,是誰才有高昂的士氣!

    在這一刻,關羽似乎已經看到了城牆破開,自己領軍入主泰安,讓呂布啞口無言的情景。

    「……殺~!~」一鼓作氣,再而衰,張合好不容易鼓起的士氣,在初時,又豈會弱於對方?

    關羽軍第一波凶悍的攻勢,在爬上城牆後,並沒有支撐多久,而在一群同樣士氣如虹的泰安守軍狂猛的反擊下,城牆上,立刻堆上了數百具屍身,有張合的士兵,也有關羽的部曲!

    三日來,第一次,將熱血揮灑在城牆之上,一聲聲淒烈的怒吼,一簇簇刀兵相交的爭鳴,在暖日漸漸移向正中,不知道,結束了多少人的性命,也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的屍身。

    架在城牆上的雲梯,源源不斷的送上來關羽的軍卒,好不容易,搶佔了一塊足夠落腳的地方。又被張合麾下的將校,親自率領,趕回了城下,雲梯,被推倒,還攀爬到一般的士兵,慘叫的隨同雲梯倒下,頓成重傷。

    可何況,又有新的雲梯,架在了高高在上的城牆上,在關羽中軍,越發凜冽的戰果和號角聲下,更多的人,悍不畏死又發起了對城牆的爭奪。

    寬廣而險惡的城牆上,血一般的廝殺,無時無刻都在上演。殘肢橫飛,鮮血橫流,染紅的城牆,染紅了牆跺,砍碎崩出無數缺口的鋼刀,頹然失去了主人,或掉落城下,或丟在城上。

    城牆的慘烈,同樣激勵起城下的沖車部隊。

    一聲聲,渾厚沉重的撞擊,讓那鑲嵌著鋼板的城門,也露出了怯意,陷出了一道猙獰的坑坑窪窪。在城門之後,無數人,取出重物,或數十人環抱,死死抵在門後,擋住沖車的撞動。

    這個時候,張合再一次下起了軍令,早前,暫時停歇的弓箭手們,紛紛在刀盾兵的保護下,又發洩出了強橫的火力。

    在失去了盾牌保護,殺紅眼睛的士兵們衝擊下,連綿的箭雨紛紛宣洩如飛蝗,射在城下,他們的敵人肩上,腿上,甚至是腦袋上!

    一具具屍體,倒在城下,更多的人又衝了上來,很快又在這堆屍體與鮮血形成的屍山上,添加了幾分高度。

    或有環抱沖車的兵卒,頂著箭雨洗刷,依舊漲紅著臉,彷彿要將一生的氣力全部用上,推動著沖車,發動一次次凶悍的攻擊。

    但很快,被射死在城下,卻又有更多的人填補了上來。

    這是一場煉獄,每時每刻,都有一條鮮活的生命戰死在城牆上,城牆下,衝鋒中,廝殺內。

    鮮血,染紅了城牆,染紅了土地,染紅了雲梯,染紅了刀兵。

    但崢嶸的戰鼓,依舊,沒有停止他肅殺的權威!

    整整三個時辰,六個小時的廝殺,被推倒的雲梯,很快又架了上來,被趕下城牆的關羽軍,又凶悍的撲了上來,被火箭好不容易點燃的沖車,又迎來了新的攻城器械。

    所有人,已經殺紅了眼睛,已經渾然忘記了生死,沉浸在殺戮之中,只能麻木的舉起武器,揮舞下來,砍到對方的手上,腦袋,胸膛,卻很快又迎來一陣冰涼,倒在了另外一個敵人的手下。

    這一場持續已久的廝殺,比起前三日的小打小鬧,顯然,淒慘了太多。

    聽著屬下,如流水片報告來的消息,關羽那雙風眼,從沒有離開過城牆半刻,眼睛炯炯有神,很快便能看出端倪。

    不過,這數個時辰的廝殺,顯然,也已經讓全軍疲憊了太多。

    清點傷亡,這一戰,便損失了三千多人!

    關羽已經再耗費不起,不過嘴角上,彷彿卻是勝券在握的自信笑容。

    是的,在後半段的廝殺中,關羽明顯的看到了,泰安守軍,有了怯懦!而很快,這絲不安,便將迅速的蔓延下去……

    今日一戰,關羽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即使傷亡了再多,憑借最後的五千兵馬,在對方喪失了鬥志下,關羽已經認為勝利不遠了!

    恐怕,便是這一夜的冷靜,便足夠摧毀泰安守軍的鬥志吧!

    自然,困獸猶鬥,狗急跳牆的道理,關羽不會不懂,如今在他看來,泰安守軍,便是這樣的迴光返照,倘若逼得太急,必然會適得其反。而一個人在神經緊繃,鬆懈了下來,察覺到自己已經窮途末路,必然便是最後信心的瓦解,分崩離析。

    關羽已經用了三千人的性命,來告訴對手,他勢在必得的意志,鮮血鋪就的道路,是血腥的事實。這股決心,已經傳達到了泰安守軍的腦中,漸漸開始怯懦的表現,已經讓關羽得到了滿意的答覆。

    既然已經瓦解了對方的最後戰心,那麼關羽也不急在那一時半刻了。至少,在自己麾下部曲們,還能夠信任自己的時候,這場戰爭,讓關羽已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三個時辰的,便是六個小時,從清晨黎明時分發動的攻擊,一直高強度的持續下來,不管是對中軍主將的考驗和調度,又或是對麾下士卒戰鬥意志和體力消耗的考驗,都已經達到了臨界點。

    關羽揮了揮手,終於下達了鳴金收兵的信號。戰鬥再持續下去,不管如何,都已經不符合他的利益了。

    「……鏘!鏘……鏘……鏘!鏘鏘鏘~!~!」清脆的鳴金聲,從中軍後陣響起,彷彿一盆清水,自天而降,淋在了關羽麾下步卒們的頭上。

    殺紅了的眼睛緩緩退去猩紅,在將校的喝令下,終於緩緩如退潮般,向後退攏了。

    大戰後的疲憊,然所有人驟然感覺到身體的乏力,以及在劫後餘生留下的恐懼。直到此刻,所有人,才回想起廝殺時候,那股腥風血雨,瑟瑟發抖……

    再勇敢的戰士,都害怕,恐懼死亡,何況這些只在一腔熱血刺激下衝上前去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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