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夕陽下的狼嚎 第四章 一字頭的年紀 文 / 檀郎
第四章一字頭的年紀
雷在下午最炎熱的時候炸響，不一會黑壓壓天空中豆大的雨點「辟里啪啦」落了下來。千萬條銀色的長蛇在雲層裡穿梭，風纏繞著它們，彷彿在向世界宣佈：天下是我們的。
外面被雷公電母搞得很熱鬧，小小的房間卻很安靜，幾個女孩無巧不成書的以李勝馗為中心或臥或坐或靠，她們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縫補衣服的小惠咬斷了線頭看看幾個孩子暗地發笑，這挺像一間教室，也像一間，嗯，恩愛的閨房。
作為中心的李勝馗毫無核心的覺悟，他彎腰駝背動作難看地趴在桌上作畫，現在正在畫阿強救清兒。
「英雄救美，多浪漫啊。」某位花癡女在身後感歎。為什麼一旦變樣會很可怕呢。李勝馗沒搭理楊嘉尹，還是小惠媽媽最好，她一直是這樣溫柔美麗。
沒自覺的女生喋喋不休的說道：「瞧她的長腿，是以我為原形嗎？真是感動。」
我嘔，李勝馗翻著白眼甕聲甕氣說道：「大小姐很正確，你慢慢感動吧，但請不要用頭髮掃我的脖子，很癢的。」話話說回來，長腿的楊嘉尹身材很有當世界小姐的前途，不知道發育後怎麼樣啊。李勝馗冒出哈日的台詞：真是期盼啊。
做功課做到手麻的叮噹伸個懶腰，一個人寫兩個人的作業就是麻煩，她順手擰開收音機：
新華社最新消息：伊朗精神領袖霍梅尼發表講話指出，伊拉克的侵略行為固然不可原諒，但阿拉伯兄弟在背後煽風點火更不能原諒。分析人士指出，霍梅尼的講話第一次指向科威特，眾所周知，兩伊戰爭期間科威特政府向薩拉姆提供了大量援助。
另據外電報道，霍梅尼講話發表後，紐約倫敦原油交易價格再創新高~~
「無聊，儘是你打我我打你。」叮噹關了收音機，「什麼時候雨停啊，我要游泳！」
雨當然不能說停就停，但心情可以說壞就壞。當李勝馗冒著大雨把廣告的設計文案交給楊臨川，卻聽見楊市長說道「不可能把廣告交給疾風」。
李勝馗生氣了，他已經向老謝拍了胸口做了保證，人家也盡心盡力完成了整體設計，怎麼說不干就不幹？他可不是一句情況有變能打發的花子。
楊臨川把男孩按在沙發上坐下，他當然看出他很生氣：「小馗，政府還沒有開放到把宣傳一個城市的事情交給個體完成，你總得替我考慮吧。」
李勝馗沉著臉不說話。楊臨川心想我堂堂大市長成幼兒園的阿姨？想雖是這樣想，他依舊如同阿姨誆慰男孩：「話是我沒說清楚，事情卻必須由政府呈頭。」
「合著我是出點子的師爺？」李勝馗氣呼呼說道。
「原本是拿你當師爺。」楊臨川老老實實承認，「若你那位朋友有什麼不滿意的怨言，我可以親自向他解釋，請求他的原諒。」官場上就沒君子！李勝馗心中再不滿也只得認命，胳膊沒擰得過大腿的時候。他的腦海裡急速旋轉思考對策。
「楊叔叔，廣告宣傳歸宣傳部？」
楊臨川笑道：「你什麼事情都清楚哦，不錯。」
李勝馗把糖衣炮彈整個奉還：「以您的聰明，那個伶俐，認為他們能處理好這樣的事情嗎？」楊臨川微微一楞，翻開計劃書看了幾爺，很快被其中的專業術語懵懂了。
「我怕到時候不倫不類出洋相哦。」李勝馗呵呵笑起來，一幅看你求不求我的嘴臉。楊臨川這才發現自己少考慮重要的一環，他下意識把其他的人與神馗並列看待。
「臭小子，想看我笑話？」楊臨川只得轉身求人，他現在很需要一個出眾露臉的機會。
「嗯，不如這樣。」李勝馗不敢太過於放肆。對面的畢竟是一市之長，凡事不要過分的道理他從小就知道，sb楊修不就是狂妄得人頭落地嗎？
楊臨川聽完他的主意，木訥了半天，末了說道：「你真的是初中生？」
雨在叮噹的期盼中終於停了，而江月也在星魁樓和第一家加盟商簽定了合同，「太好吃飲食服務公司」的招牌將出現在金牛縣的鎮上。這家加盟店的老闆武鬥時期與彪哥並肩作戰過，彪哥接手毛毛鹵雞蛋在他窩裡開過的一段時間，從那時候起他便對飲食很感興趣。
與此同時，市委擴大會議上市長楊臨川提出了「建設江城，發展江城，宣傳江城」的口號，他慷慨激昂的說道：「我們的城市需要欣欣向榮的未來，我們的人民需要蓬勃發展的現在。建設和發展是城市的兩大主題，而宣傳江城就是宣傳一種精神，一種朝氣向上前進自強的精神。」
已經在省人大安排了退路的老市委書記不想破壞楊臨川的藍圖，市委一幫人更知道花花轎子大家抬的規則，況且，老楊同志高昇後能空出一把金光閃閃的椅子。於是，在楊臨川倡議下，市委設立了名為「江城市精神文明建設規劃辦公室」的機構，簡稱「精規辦」。本著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人民管的方針，「精規辦」面向社會聘請各方面的專家共同宣傳江城，這樣一來，老謝同志順理成章當上「精規辦」顧問和廣告策劃部主任。
面對老謝由衷的讚美，李勝馗嗤笑不已，繞圈子豎牌子是以後家常便飯，習以為常的慣招。
事情到了這份一切好辦，「太好吃」加盟商的錢還沒揣熱，江月便把其中四千元交給老謝，於是「疾風廣告公司」的法人代表換成她，而「疾風」也成為「太好吃」的第一個子公司。總公司派來的副經理居然是莫亦的兒子莫國梁，從教育局辭職出來的他遺傳了其父與各種人打交道的天性，拉點客戶並不困難。
「翻雲覆雨啊。」楊臨川看著「太好吃」眼花繚亂的舉動對著妻子感歎。
金瑩「咯咯」發笑：「你別盯著公司眼紅，看好寶貝女兒是正理，我看尹尹不是早戀快成熟戀了。」
「臭小子花樣太多。」楊市長搖著手中的漫畫，「小尹放在枕頭下的寶貝！這樣的手段比我當年厲害啊。」
「死樣。」金瑩嬌嗔道，「怪我當初瞎了眼~~~~~」
被楊臨川嫉妒的臭小子現在可沒有什麼得意之處，發了這個月零花錢的叮噹強拉他上街買涼鞋，熟戀的楊嘉尹自然跟著，特別是魯魯到爺爺家不在馗馗身邊的時候。
「好看嗎？」
「好看。」
「這雙呢？」
「好看。」
「這雙呢？」
「好~~~，幹嘛打我？」
「那是男人的鞋！」
敢怒不敢言的李勝馗軟綿綿走在兩個女孩後面。雖然穿連衣裙的丫頭背影不錯，看久了還是覺得屁股不夠大，腿不夠豐腴，關鍵是他不夠發育。下鄉的眼光四處遊蕩，不經意看見街拐角的陰影裡兩個人在爭辯什麼。李勝馗一眼認出其中一個是銀行貸款部專管員荊晟煜，拉著他衣服的矮胖子有些眼熟，他仔細回想，原來是彪哥的一個小弟，曾經臥底的小米。
「死人啊，走快點。」叮噹嚷著，把媽媽罵爸爸的話喊叫了出來。
市場很繁榮，商店林立，不少練攤的主在大聲吆喝他們從南方進的服裝鞋帽。楊嘉尹突然說道：「看，屠夫！」
李勝馗抬眼望去，可不是嘛，同班同學屠強套了件花不溜丟的女式襯衫正在拚命拉客。
「我再也不穿這樣的衣服。」楊嘉尹用厭惡的眼光看著噁心的傢伙。叮噹在一旁用力點頭表示完全同意。
做人妖也需要潛質的。李勝馗走過去大喝一聲：「屠夫！」
屠強的爸媽屬於最早下海的那批人，他們看見兒子的同學很熱情。屠媽媽聽說叮噹要買涼鞋，不由分說帶她找價廉物美的攤位去。看見兩個女孩蹦蹦跳跳走了，如釋重負的李勝馗長出口氣。
「來，吃根冰棒。」屠爸爸遞來一根冰棍。李勝馗道謝後接了過來，他瞄見大搖大擺在人群中穿梭的小米叫了一聲。
聽見有人招呼的小米轉著大頭最後看見笑嘻嘻的李勝馗，他立刻屁顛屁顛跑了過來：「馗哥，您叫我？」屠爸爸聽見小米的稱呼怔了一下，也遞給矮胖子一根冰棍，看上去小米在這裡人頭挺熟。
「剛才怎麼回事？」李勝馗咬著冰棍問他。
小米迷惑不解；「什麼怎麼回事。」
「就你和荊晟煜在那邊拉扯。」李勝馗不耐煩了。
小米想了一會才明白：「您說精子啊。」
「精子？」
小米笑著解釋：「以前他叫荊戈，後來嫌太殺氣改成荊晟煜。」胖子輕蔑地說道，「什麼殺氣，是傻氣才對。那傢伙愛賭賭得還不小，大家一來二去就叫他精子，呵呵，每次精子放出的量總是不少。」得，別問了，那傢伙是個送財童子。李勝馗與小米閒聊一陣趕走了他，沒想到彪哥私下裡還開設堵場。
李勝馗聽見屠爸爸小聲問他：「你認識胖米？」
「嗯。」李勝馗隨意地點頭。
屠爸爸用很異樣的聲音說道：「唉，別和他走得太近啊。」
屠夫在旁邊嘲笑道：「老爹少操心，咱們馗馗才不會上他們的當，他是小毛的大哥！咱們學校有名的神馗！」
「哦。」屠爸爸點點頭，「我說你的名字怎麼耳熟，呵呵，每次家長會老師都表揚你，小強跟著你我們放心。」
李勝馗看出屠夫爸媽心地不錯，微笑道：「屠強和我是好朋友。」
屠爸爸豎起大拇指：「你是個人才。」
屠爸爸繼續做生意，李勝馗注意到他的衣服襯衫大多是所謂的地攤貨，便宜但沒有特色。
過了好半天，叮噹和楊嘉尹嘻嘻哈哈回來，見了李勝馗就嚷：「阿姨帶我去買的鞋子又好看又便宜哦。」
幾個同學聚在一起總是很快樂，叮噹看見周圍叫嚷買賣的人玩心大起，她與楊嘉尹借口讓叔叔阿姨休息，站在攤位前賣力吆喝：
「來啊來啊，美女賣衣服拉。」
李勝馗急忙溜走，還美女呢，母老虎還差不多。屠強爸媽聽得笑彎了腰，人家真的是美女哦，小美女。
還別說，不少青年人真的被小美女吸引，一會工夫賣出去十來件。美得兩人鼻頭高翹，驕傲地盯著李勝馗，意思是你有本事整幾件出去？
李勝馗嘿嘿冷笑：「我不用親自賣，教叔叔阿姨一個法子保管比你們好銷。」
「才不信呢。」楊嘉尹低聲嘟囔，只不過語氣比較含糊顯然底氣不足。知道他本事的屠夫連忙追問。
「做文化衫。」李勝馗很得意地說道。
「文化衫是什麼玩意？」屠爸爸疑惑道。
李勝馗打著哈哈：「都不知道吧，且聽我道來。」
當然到底誰發明了文化衫並不可考，善於搶地盤搶發明的美國人杜撰出一個阿甘。不管怎麼說代表獨特個性的文化衫適合這個時代，試想一下可以隨心所欲設計衣服的圖案是多麼讓人嚮往的事情。
女孩子的眼睛晶晶亮，她們不可避免的李勝馗說動，叮噹乾脆要李勝馗馬上製作一件，而屠爸爸他們則發現了商機，於是看李勝馗的眼神更為不同，這樣的男孩果然才是神馗。
文化衫製作極其簡單，一件棉質的汗衫，丙烯顏料和細毛筆，小號和大號水粉畫筆各一支，關鍵是要有丙烯調和劑，這樣才不會使顏色脫落。
「聽好了，現在是曠古第一服飾的製作工藝秘訣。」李勝馗決不會放過賣弄的機會。「將文化衫繪畫，然後套在木板或紙板上~~~~~最後是描邊，畫好以後可以自然晾乾，或者用電吹風吹乾。這樣一件文化衫就ok了。」
「好簡單。」叮噹說道。
「嗯？你在侮辱我的智慧，關鍵是侮辱你自己哦。」李勝馗賊笑。其實後面的工藝一般人猜都能猜出。
關鍵是這個點子啊。屠爸爸敬佩地想道。
當然從商品的角度，文化衫與呼啦圈一樣，太易於模仿和製造，有無數點子的李勝馗自然看不上。可對於屠強一家無疑是生財的門道。
傍晚，吃得膘肥肚圓從屠夫家出來的李勝馗美孜孜打著飽嗝，一字頭的年紀怎麼這樣快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