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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五、朱無腸守株待兔,陳欣怡買櫝還硯 文 / 朝空城

    「少爺,朱無腸正堵在門外,老爺叫我來通知你們避一避」小萬在一家酒樓門口碰到李彥,顧不得擦去汗水,慌張道。

    「哦?」李彥眼珠一轉,對旁邊的小寇子耳語了幾句,轉首小萬,笑道,「走吧,咱回家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長痛不如短痛,既然人家都找上門了,這次虧遲早是要吃的。」

    「可是」小萬心裡著急李彥的安慰,卻知他說的有理,不知如何辯駁,張口說不出話來,手卻來著李彥的袖子,心裡總覺得不妥。

    「沒事,且看著,到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上前,聽我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相信我!」李彥笑著拍拍小萬的肩膀。

    「是」小萬曾經常常為李安駕車,每次李安上、下車不喜歡說話,總是用拍肩膀代替。現在李安有什麼表達不清楚的,也還是喜歡拍他的肩膀。如今李彥也學會了這點,小萬果然輕鬆一笑。

    才到街頭,小萬便指著坐在門口一張軟椅上的錦衣麗服者,介紹道:「少爺,那就是朱無腸,朱富貴之子,聽說他們家的金銀足以買下半個江州,因此也被人換做朱半江。」

    「確定,是他沒錯了。那就他了,錯了也沒關係,今天本少爺不高興,算他走運。都別動手,本少爺要與他單挑,敢搶老子的女人,活膩味了!呸!喂,小子,報上名來,本公子不打無名之輩!」待李彥走進些,朱無腸也看到了他,站起身來,對身邊的人說著,一面挽起袖子橫著向李彥走來。

    「呃」李彥見朱無腸竹竿似的身材,穿著寬大的衣服,正扭著鵝蛋大的腦袋,揮著甘蔗頭般得拳頭,氣勢洶洶,七竅生煙,一步一擺地走著,樣子動作十分滑稽。剛要說話,卻沒料到朱無腸招呼也不到,小拳頭一下子就過來了,正中最令李彥最為得意的臉上,心裡罵道,「敢老子的打臉,記住了!」

    「呃是什麼東西,也不打聽打聽,在本少爺面前還有你說話的份?你想說什麼,想巴結我,還是知道錯了,想求饒?告訴你晚了,本少爺已經不高興了,要的就是打人。那個呃別蹲著啊,還要本少爺彎腰,更是罪不可赦!」朱無腸也沒停下,一車車的零碎帶著唾沫星子往外蹦。

    李彥無辜地抱著頭,心裡默數著朱無腸打到身上的一拳一腳,暗道:「晦氣,沒想到他瘦不拉幾的,卻拳拳到骨,打起人來還真是疼。」

    「哎呦」朱無腸運動前沒做熱身,肌肉有些拉傷,手疼得厲害,「怎麼都站在旁邊看著,本少爺請你們來,是吃飯的?快過來幫忙啊!幸災樂禍是不是,這個月的薪水都扣了還有獎金」

    手下人聽了著實無語,剛不是你自己說的要和李彥單挑的嗎,現在怎麼反倒怪起我們來。可敢怒不敢言,個個將心中的怨氣都撒到了李彥身上,拳打腳踢使上了吃奶的勁,好像李彥與他們有殺父之仇。

    「住手!」一聲嬌喝,眾人聽聲,本能地停手循聲望去。只見陳欣怡髮亂釵橫,氣喘吁吁,一手扶胸,一手指著前面諸位,臉色潮紅剛起,眼光盈盈。一些定力不足之輩,竟流出了口水。

    李彥蹲在地上,暗暗擠出幾滴眼淚,心想:「你總算來了,否則我這頓打可算是白挨了。」

    「朱公子,你這是做什麼,當街毆打朝廷命官,這事若是傳到我爺爺那去,哼!」陳欣怡指責道。

    朱無腸冷笑一聲:「喲,才打這麼兩下就心疼了,我的手也打腫了,怎麼不見問候一聲?」手下的人聽言,雖然想笑,卻不得不忍著,都離開李彥,散到一邊。這小兩口吵架可不能夾在中間,到時候無論哪個發起飆來,可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李彥聽言卻是一愣,原以為朱無腸不過一個敗絮其中的紈褲子弟,卻沒想到一句話避重就輕,擊虛避實頓時就扭轉了局面。

    小萬原聽李彥吩咐沒有插手,現在見陳欣怡和朱無腸針尖對麥芒掐了起來,便悄悄地走到李彥旁邊,將他扶起。李安夫婦也聽到動靜,從屋內跑了出來,心疼地看著李彥身上的傷。

    陳欣怡被朱無腸一句話羞得無地自容,待見李彥起來,手臉青紫,淚水縱橫,又怒氣填胸,見沈燕雙淚水盈眶,又覺愧疚,道:「朱公子說笑了,李大人正幫我在做事,我自然要負責到底。且你我之事,自有父母之命,恐還輪不到我們這些小輩過問吧。然國家律法無情,朱家雖富甲天下,卻也逾越不得。」

    「笑話,本公子又怕過誰來?」朱無腸笑道,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李彥更是對他刮目相看,不急不躁,落於下風,卻只見好就收,說起話來懂得進退分寸,最後的話雖然狂傲,卻並不足以激起陳欣怡的反感,在旁人眼裡又氣勢十足。

    「難道他在我家守株待兔也是有目的而為之?」李彥不禁想著,「果然,能在江州風生水起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李大人,欣怡對不住之處還望海涵。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陳欣怡歉疚道。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好闊天空!」李彥看了李安一眼,見父親肯定的點了頭,繼續道,「大小姐或許今日能為我等討得一個公道,然我一家畢竟是長住江州,與朱公子抬頭不見低頭見。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我等無權無勢,哪能與朱公子相提並論,被他盯住,我等將永無寧日矣。因此大小姐不必為此小事介懷,小生感激不盡。」

    「是嗎?」說著無心,聽者有意。陳欣怡想著原來拜託李彥的事情,頓時覺得自己當時的舉止是多麼可笑,「難道天地之大,竟無我陳欣怡容身之所嗎?」原本激起的勇氣,一下子如潮水般退去了,整個人也變得無力起來。

    「馨兒,我有些累了,回府吧!」陳欣怡不忘向李安夫婦萬福,向李彥點點頭,道,「李大人既有此擔心,欣怡也不勉強,就此告辭。」

    說完坐上馨兒帶來的轎子,便失神起來,待醒來掀簾往外看,竟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陌生起來。

    「馨兒,去西街走走」陳欣怡突然道。

    「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出門很久了,老爺知道了會著急的?」馨兒見日沉西邊,天色漸晚。

    「是嗎?」陳欣怡又歎了口氣,「哎我今日不趁機四處走走,以後還有機會出來嗎?」

    「會的,老爺最疼小姐了」馨兒忙道。

    「疼又有什麼用呢?真正自己想要的還是得不到。」

    「小姐」馨兒心內著急,卻又不知如何怎麼相勸。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陳欣怡呵道。

    「奴婢不回去,奴婢這一生一世都跟著小姐,小姐去哪,奴婢就跟著去哪。」

    「放心吧,這是我最後一次任性而為了」陳欣怡悲聲道,看著霞光照著的雲彩,五光十色,「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小姐,你」馨兒自小與陳欣怡一起長大,自然明白她此時的心境,卻自知身份低微,什麼都做不了,不禁悲從心生,暗暗落淚。

    「馨兒,傻丫頭,不用哭了,來來去去都是命罷了。走到哪不是活,你我所認為不好的,可能是最好的,也說不定既然聽天安排,我們何不安安心心的」陳欣怡微微一笑,瞥見路旁有個賣硯台的,忙叫停轎子,「馨兒,去那給我挑兩隻上好的硯台。」

    陳欣怡手指路旁的一個貧苦書生,那人正盤坐在地上聚精會神地讀著書,面帶微笑,膝前擺著兩面硯台,擱在木質盒子內,上面都插著草標。

    「秀才,這硯台怎麼賣?」馨兒知道陳欣怡向來對讀書人青眼相加,所以說話十分客氣。

    「啊姑娘說笑了,學生還是個童生。不過承姑娘吉言,過幾月秋試學生定不負重望。」書生訕訕笑道。

    馨兒掩嘴笑道:「管你是童生還是秀才,我問你,這硯台怎麼賣?」

    書生聽言,不好意思地伸出三根手指,笑道:「三十兩!」

    馨兒笑不出來了,怒道:「你怎麼不去搶怪不得擺這麼久都無人問津!」

    書生卻是好脾氣,不急不怒,笑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學生寧死不為盜賊。」

    馨兒還要數落幾句,陳欣怡卻發話了:「馨兒,就三十兩吧。」

    馨兒嘟嘟嘴,只好掏出錢來,書生卻不急著接,反問道:「不知小姐要的是一隻還是兩隻,如果是兩隻,那必須是六十兩。」

    陳欣怡不等馨兒開口,搶道:「我兩隻都要。」馨兒不情願地將錢狠狠地放在書生手上。

    書生又將錢數了一遍,放進懷裡,再拍拍口袋,覺得穩當了,才小心翼翼地將兩隻硯台交給了陳欣怡。

    硯台入手冰冷,然撫其表面,又溫潤如玉,光滑如水,細膩如膚,心內不禁讚一聲好,口裡道:「這可是難得的宋朝端硯,書生這筆買賣可虧了。」

    書生笑道:「能遇知之者,學生無憾矣!」

    陳欣怡再看托著硯台的木盒,雕刻精緻,紋路細膩,圖案精彩奇異,栩栩如生,笑道:「書生好巧的手,這木盒也賣給我如何?」

    木盒本是配著硯台送的,陳欣怡突然要求要出錢買,讓書生一時轉不過彎來,楞道:「這」

    「這麼著好了,我今日也沒帶足銀子,這六十兩先拿這兩個木盒好了。硯台你先幫我留著,下次定然帶錢來取,如何?」

    馨兒會意,接過陳欣怡手上的硯台交到書生手中,笑道:「書生,可別忘了你剛才所說過的話,好好中個秀才。」

    待書生回過神來,轎子已經走遠,看著手中兩隻硯台,眼含熱淚,當街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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