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四、冷郎君癡心不改,孝陳贇割肉喂鷹 文 / 朝空城
「陳贇病了?」陳賢極力壓制著內心的狂熱,不無疑慮地問:「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早上!」陳慎弓著腰,低聲道,「張神醫剛診過脈,也是無計可施!」
「蘭兒呢?她有什麼消息?」陳賢還是不敢相信,心裡懷疑:「不會是大哥故意設了個坑,引我去跳吧?」
「早上正是蘭兒去催陳贇起床的,叫了幾句,沒發現動靜,覺得奇怪,上前推了一把,卻發現陳贇雖然蓋著被子,卻全身冰涼。」陳慎又補充道,「蘭兒也懂得一些醫術,給陳贇診脈時,驚訝地發現,陳贇的脈搏已經停了。」
「哦?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說病就病了呢?」幸福來得太快了,讓陳賢一時無法接受。躁熱的他再也坐不住,在房間內來回踱著步,心思急轉,想到一個主意,又立馬自我否定,「該怎麼辦呢?還是去看一看吧?」
拉開門,想想又退了回來,深深吸了一口氣,笑道:「陳賢啊陳賢,這麼多年都忍下來了,這一時半刻又算得了什麼。」搖著扇子,轉身對垂首而立的陳慎道,「我這不用你伺候了,也去大哥那看看吧。」
「是」陳慎答應一聲,又詭異笑道,「要不我們也請個大夫過去,順便給他開些安神定心的藥?」
陳賢笑著搖頭道:「你呀你,去吧!」心裡是答應了,嘴裡卻什麼也沒說。
陳慎會意,自作聰明地去張羅了。然走到門口,蘭兒就打眼色道:「張神醫吩咐了,大少爺需要靜養,不便打攪。」又悄聲道,「差不多了,陳恪在裡面。聽雨讓你過去一下,花園的涼亭裡。」
陳慎點點頭,道:「既如此,我明天再來吧。」
陳贇半躺在床上,嘴角開裂出血,臉色慘白如雪,鼻青耳脹,兩隻眼睛瞇開一條縫隙,看著一臉焦急的陳恪,想給個笑臉,誰知剛咧嘴,便血流如注。
陳恪歎息一聲,忙幫他上藥,心下著實不忍,想想陳賢,又不得不狠下心來:「贇兒,不是叔父難為你,為人父母者,當為子孫計深遠。我也知道賢兒生性頑劣,不是棟樑之才,更不懂得經營。也正因為如此,叔父更怕百年之後,賢兒將無依無靠。不過贇兒放心,江州放到他手上,雖不可能有長足的發展。但是賢兒心地不壞,定會善待百姓,大是大非還是分得清楚。」
陳贇早已動彈不得,聽了陳恪的一番話,很想睜開眼看看他是個什麼表情,誰知剛一用力,突然頭疼欲裂,暈死過去。
陳恪沒想到陳贇病情如此嚴重,不得已,從懷裡摸出一張早已寫好的紙,抓著陳贇的手,按了一個手印。
「聊甚於無,也只有如此了。」陳恪想著,將紙張收在懷內,然後照著銅鏡看了看,沒覺出什麼異樣,放心出門。
陳恪剛走,從床後黑影中走出一個人來,貼在門邊聽了許久,才放心地走到床邊,跪了下去。
原本病如膏肓的陳贇漸漸坐了起來,若是此時陳恪還在,定然以為是炸屍了,嚇個半死。
「看到了嗎?叔父紙上都寫了什麼?」陳贇問道。
「白馬之盟,主人若是得江州,欲對陳賢不利,天下共討!」
「哦,都準備好了嗎?」陳贇幽然道。
「一切準備就緒!」黑衣人道。
陳贇從被窩裡拿出一個紫色瓷瓶,苦笑道:「就這麼不相信我,只怕爺爺是一樣的想法吧?沒想到我陳贇二十多年的謹慎小心,竟還是得到這樣的結果。他們難道忘了,我才是長子嫡孫,為什麼一個個都偏偏去寵愛那個扶不起的阿斗?」
「主人準備何時動身?」眼見天快亮了,陳贇卻遲遲沒有指示,黑衣人忍不住問道。
「兩天,該來的還沒來呢,既然他這麼想要,把江州讓出去又何妨?」陳贇自嘲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然家父之仇,誰報?之冤,誰伸?之志,誰成?陳家既然如此容不下我,死一回也罷!」
「都出城去吧,到渡口等我。爺爺不是易於之輩,活動頻繁了,恐被察覺。」陳贇終於給出了明確的指示。黑衣人答應一聲,忙閃身離開,還真有些擔心,天亮了便出不去了。
這時陳聽雨與陳慎父子兩人,站在亭邊,看著皎潔的月光,相對無言。
「爹,這次雖然是個難得的機會,但是我們還是不要都冒險的好。」陳聽雨道。
陳慎已經受過太多的屈辱,十多年來,好不容易等到如今這個機會,豈能放過。且在他生命中,又還能有幾個十年。此時聽到陳聽雨的一句話,彷彿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原本火熱的心,立馬冰冷起來:「難道你想放棄嗎?」陳慎有些生氣,沒想到陳聽雨會臨陣退縮。
「爹說哪裡話,你我與陳天海交手又不是一回兩回了,難道還不知道他的伎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我只怕這也是個坑,到時候我們父子都跳進去了,就前功盡棄了。」陳聽雨急忙分析道。
「不至於吧?陳天海護犢是出了名的,他再怎麼捨得,也不可能用陳贇做餌啊?陳贇可是他的親孫子。」陳慎疑道。
「事事無絕對,況且我們有沒有親手給陳贇診過脈,有病沒病還不是張老頭說什麼就是什麼?爹可別完了,張老頭和陳家是什麼關係?」
「蘭兒」
「將我們的性命壓在一個丫鬟的一句話上,爹認為值得嗎?」
陳聽雨的一席話,讓陳慎稍微冷靜了一點,但依舊不肯放棄,堅定道:「這次不論是真是假,都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機會,無論如何為父的都要去試一試,生也罷死也好,拼了!」又對陳聽雨道:「聽雨,你就別現身了,為父已經這把年紀了,再也等不起了,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大不了等老不死的翹辮子了,再一個個來收拾他們的子孫。」
陳聽雨這才發現陳慎雖剛四十出頭,卻已白髮蒼蒼,與陳恪比起來,竟如隔輩之人,不禁歎息,無奈地點點頭,心內卻想:「傾巢之下,豈有完卵?陳天海到時候還會放過我嗎?」
「我兒不必擔心,為父已為你想好了退路。」陳慎不知看出陳聽雨的憂慮,還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有此一舉。說著,從袖內掏出一個錦囊,道:「看完之後,立馬燒到,這是你娘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東方旭日卻哪知道人世間的苦與樂、悲與喜,依舊按部就班升起。
一家酒樓內,上下擺著數十張桌椅,座無虛席。李彥獨自一人要了個包廂,正喝著茶,門吱呀一聲開了。
「查清楚了?」李彥刮著茶杯,笑指著對面的座位,道:「不急,先坐下了喝一杯,是一家酒樓的上等毛尖,好茶。」
只見那人打扮簡單隨便,看不出是什麼職業,但無論說他做什麼的,又都說的通,他是那種扔在大街上,便能融進去,消失不見的那種人。
那人依言坐下,喝了口茶,見李彥並不著急,乾脆理清了思路,才低聲道:「我」
李彥笑道:「不必如此,有什麼話平心靜氣地講就可以了,鬼鬼祟祟的,別人見了,還以為我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
那人一怔,卻坐正了身子,笑道:「陳家小姐,早在十年前,便與城東的朱富貴之子朱無腸定了親,如今兩家子女已長成。朱富貴添丁心切,今年一早就找陳天海商量好了婚期,就在六月初八。原本陳天海計劃用一場大勝仗來做陳家小姐的嫁妝,卻不想被文宗的人攪和了。如今陳贇又病入膏肓,婚期會延後一些也不一定。」
「不會的,陳天海是一言九鼎之人,說出去的話,就是賠上性命也會做到。」李彥看出那人的疑惑,笑道,「因為他是一個極其頑固,而又自以為是的人,只怕除了他身邊的那個管家,沒人說得動他。且能向陳天海催婚期的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至少是陳天海所顧忌的人。」
「這麼看來,還真只有五月初五這麼一次機會了。」李彥敲著茶杯想了片刻,突又笑道,「我又庸人自擾了,一切自然會水到渠成,唉」
「你去忙吧!」李彥揮揮手道。
「好的」那人也不行禮,從椅上站起來,出門剛進入人群,便再也找不到了。
「李大人,包子剛剛給您蒸好了,現在上來?」店小二用毛巾擦著汗水,歉意笑道。
「好」李彥順手從袖裡拿出幾粒散碎銀子,交到小二手上,笑道,「這些賞你的,我今天來酒樓的事就別跟別人說了。」
小二會意,美滋滋地將銀子收好,道:「小人理會,我這就給大人上包子去。」
李彥見小二出門,冷哼一聲。剛才小二看銀子的眼神雖熾熱卻不貪婪,一大把的銀子,小二看了兩眼便隨意往懷裡一塞,就連掉了一粒半粒都沒發覺,這是一個收入微薄的底下人所該有的動作?若是真的,只怕在李彥面前就心裡默數起來了,兩個手捧著生怕飛了。
「螳螂撲蟬,黃雀在後。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是誰呢?」李彥想著,「這個時候最怕陳欣怡有什麼異常,怕只有陳天海和朱富貴了。且騎毛驢看唱本,走著瞧好了。」